作者:竹里人家
家里五个孩子,除了老三是女孩外,其他四个都是男孩,最大的已经18了,最小的也已经13,都是上学的年纪,每一年家里花费加上几个孩子的学费,原主的工资总是不够用。
这不,一大早的,还没到正常起的时间点呢,原主就愁的睡不着觉了。
正值酷暑的八月,原主的大儿子7月刚刚毕业,一个月还没有找到工作,原主那叫一个愁啊。
除了愁家里的生计开销外,还有一件糟心事。
大学招生前两年就停了,只有极少数家里成分好又有人脉资源的才可以被推荐去上大学,原主家里没有这能耐。
上大学不敢想,找工作同样困难。
城里工人的岗位是有数的,这年头国营厂子又少,随着这几年的初高中毕业生越来越多,城里的无业青年也越来越多,这一个月小小的县城里都发生了好几起斗殴事件,更别提其他大城市。
由此,前几年自愿报名的知青下乡也慢慢演变成了动员知青下乡,但凡知道谁家里有了待业的孩子,知青办的人事隔三差五就上门做工作。
昨天,知青办的人来原主家里下了最后通牒,原主的大儿子必须下乡。
要说不下乡办法也是有的,要么原主大儿子自己找一个厂子工作,要么就来顶原主的岗位。
原主那一世,原主到底挨不过大儿子的苦苦哀求,把自己的工作让给了大儿子。
自此,家里一家人都成了靠大儿子工资活的“累赘”,原主大儿子不仅没有一点感激,反而嫌弃起一大家子靠自己养活的废人。
原主无奈,只得夜以继日的接了零散的活儿做,补贴家用和其他几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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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样原主也没讨到好处,因为第二年,原主的二儿子也从高中毕业了。
这回没有岗位再给他顶了,二儿子只得下乡,只是到底怨上了偏心老大的原主,面对原主的时候动辄埋怨,在乡下还一直来信要这要那的,原主心疼儿子在乡下受苦,从牙缝里省出吃的给二儿子寄过去。
同年,三女儿初中毕业,因为老大媳妇不愿意再供着妹妹上学,妹妹没能再上高中,三闺女是一个机灵的,早早找了一个愿意供自己上高中的男青年嫁了,就此离开了这个家。
因为埋怨母亲重男轻女,责怪大哥心狠,三闺女几乎再也没有回来这个家。
下面最小的一对双胞胎儿子也是上到初中毕业就没念了,好在两个孩子机灵,老四找了一个招上门女婿的顶了岳父的缺,老五从原主那抠了点钱走门路找到了一个锅炉工的岗位,只是留在了城里却是辛苦不已。
对比家里大哥轻松自在的日子,下面四个小的日子可谓辛苦。与此同时,他们也没少指责原主,可他们却没有看见原主一大把年纪了还在忙里忙外的——给大儿子做饭带孩子,给二儿子攒吃食,偷偷去见三闺女和四儿子,私下里接济五儿子,一个当妈的面对五个子女,偏偏活出了面对祖宗的模样。
看到这里,冉佳仪本来整个躺在床上的身体都气的坐了起来,气呼呼的样子活像经历这些事情的是她自己一般。
作为外人,冉佳仪真是怒其不争哀其不幸。
原主作为五个孩子的妈,天然占据着优势,不说去欺压孩子,就说让几个孩子养老总是应该的,可原主老了几个孩子都不愿意的时候,原主宁愿自己出去捡破烂卖钱也不要求子女赡养。
可能在有些人看来,这就是母爱的伟大,可在冉佳仪看来,这简直就是懦弱可欺。
人之所以为人,就是因为人类是有感情的生物。而父母与子女的关系除了血缘亲情的牵绊外,还有一种你养我老、我养你小的责任和权利。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这是人存活于世最基本的操守,若是连赡养抚养自己长大的老人都做不到,那谈何为人。
原主不过能力有限,没有办法给几个孩子上学以及工作的条件,原主的几个孩子就埋怨甚恨上了原主,本身就代表了这几个孩子道德观念有问题。
懂事的孩子不说主动帮忙减少原主的负担,至少不会在给原主施压,可原主这几个子女倒好,自己的生活不如意全怪到了原主这个做母亲的头上。
这会儿义务教育还没有普及,原主一个人努力让几个孩子都上了初中甚至高中,压力不可谓不大,但她还是坚持下来。
原主的几个孩子坐享其成、贪得无厌更加可恶。
冉佳仪甚至觉得,这几个孩子从根子上就长歪了,五个孩子里最小的都13了,在这年代都是可以承担家里一部分生计的年纪,做的一切不是用后世的一句孩子不懂事就可以遮掩过去的。
他们不是不懂,更多的是不想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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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的天亮的格外的早,就在冉佳仪接收原主记忆的这一小会儿,外面天际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天亮了。
冉佳仪根据原主的记忆估计,这也差不多6点多了,原主每天这时候就要起来做饭,喊几个孩子起来吃饭、送他们去上学,自己留下来洗好碗,再去厂子里工作。只是现在是暑假,孩子连学校不用去。
厂子里上班的时间是8点,但原主工作态度积极,一般7点半就到了。
尽管很不想这么早就起来给一群不知感恩的兔崽子忙活,可冉佳仪到底知道,自己不能那么突然的转变,还是要找好一个借口才行。
认命的去了灶间,发现果然不出意外的是土灶,只是冉佳仪已经不会被这些难到了。
熟练的生活做饭,不过最简单的红薯粥加咸菜,红薯多米粒少,家里六口人足足煮了一大锅,盖上锅盖,冉佳仪又去洗衣服。
夏天天热,家里人的衣服天天都要换,没填一大盆,洗起来也是够累的,早晨微凉的风吹过,冉佳仪愣是热出了一脑门的汗。
半个小时之后,锅里的粥好了,冉佳仪的衣服也洗好了。
将几个孩子喊起来,趁着他们洗漱的工夫,冉佳仪将粥盛起来放到大厅的桌子上,连筷子都按照原主记忆里的那样摆好,才松了一口气。
只是这次,冉佳仪没有按照原主那样,把浓稠的米粒都给几个孩子,自己喝那稀稀的粥水和烧心的红薯。
没一会,五个孩子陆陆续续过来,一家子开始坐下吃饭。
下面四个小的吃过饭就出门玩耍去了,等到人都走了,桌子上就剩下冉佳仪和原主大儿子。
冉佳仪一看对方那饭碗,碗里早空了,仍在用期盼的眼神看着自己。
冉佳仪心道,这可是自己送上门来的。
这么想着,冉佳仪装作没看见的样子自顾收拾着碗筷,好一派忙碌。
等看到亲妈转身要走,原主大儿子林建党终于着急起来。
“妈——”拉长的调子似是撒娇一般,只是冉佳仪看看这便宜大儿子那一米八的身高,越听越是怪异。
“有什么事赶紧说,我还要去上班呢。”没好气的抱怨一句,冉佳仪端着叠的高高的碗筷回去厨房洗碗。
建党顾不得多想赶紧跟了上来。
“妈,今天知青办的人可又要来了,妈,我不想下乡啊,你帮帮我。”
冉佳仪边洗碗边听他絮叨,无非是那些自己吃不了下地的苦、隔壁下乡的知青怎么怎么了的话,兼之提起自己亲爸早逝自己多么可怜之类讨巧卖乖的话。
只是任对方说的再动听,冉佳仪也纹丝不动,洗完了碗筷,来不及多说两句就拎着小包赶紧出门了。
“我上班要来不及了,你的事等我回来再说,你在家里看好门,知道了吗。”
林建党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亲妈绝尘而去的背影,隐隐有一股被抛弃的感觉。
“这可怎么办啊。”18岁的林建党还不是后来有了工作后那副运筹帷幄的稳定模样,眼见问题得不到解决,知青办的人又马上要上门,简直就跟被催债的债主一般,心慌的不行。
“这可怎么办啊。”林建党无数次哀叹自己怎么这么倒霉,亲爸早死就算了,亲妈也还是个没什么本事的,给自己找个工作都找不到,连让自己顶岗都推脱,这还是亲妈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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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冉佳仪出了门就往厂子小跑而去。
林家所在的位置距离厂子里也就十分钟的路程,只是她的动作比原主的要慢的多,因而出门的时间也稍微晚了点。
今天去厂子里,冉佳仪还有一出戏要唱,自然是要早点到的。
7点半,冉佳仪准点到达了原主工作的办公室。
原主工作的厂子是一间纺织厂,叫做红旗纺织厂,是县城自己办的,规模不大,厂子里总共就几十来台机器,配上几个办公室的,上上下下不到一百人。
原主丈夫在的时候,是车间里的工人,因为兼带会点修机器的手艺,在厂子里工资福利都不错。
可惜轮到了原主,车间里的岗位没捞到,就接了一个办公室的岗。
这年头可不是后世办公室人员金贵的时代,反而是一线工人最光荣,待遇也最好,办公室里的工人虽然工作不累,但是工资也就一般。
但就这样,也足够外人羡慕的。
冉佳仪进办公室的时候,不大的办公室还一个人都没有。
熟门熟路的烧水、灌水壶,又稍微打扫了一下办公室卫生,冉佳仪才坐到原主的座位,拿起从看门卫大叔那里取过来的安城日报。
报纸是厂长要求定的,说是工人阶级要时刻学习上面领导的最新指示,原主一般不看这些,拿了报纸放桌上,等同事到了谁想看自己拿。
冉佳仪初来乍到,尽管有原主的记忆在,但到底有些陌生,便拿起报纸好了解一下最新的政策方针。
报纸一共四面,都是黑白的,第一版是市里一个糖厂员工的优秀事迹和表彰,第二页和第三页则是用了大幅的篇幅讲述了知青下乡的必要性和动员措施。
看着照片上火车前的浩大人群,冉佳仪意识到,知青下乡大运动的热潮已经开始。
原主上一世的经历也说明了这一必然性,所以她一早就决定了,绝对不给林建党让位子。
既然那几个便宜崽子都说自己偏心,那自己就一个都不偏,有能耐的自己找工作去,没能耐的就乖乖下乡,至于她自己,有一个工作还愁过不好嘛。
报纸上的内容简单,冉佳仪只略微过了几眼,就给折好放到桌角处。
又过了大概十分钟,时间到了7点50,办公室的其他同事才陆陆续续过来。
等到办公室六人全部到齐,主任就开始带着大家学习**。
这已经是办公室的固定项目了,在开始工作前读一遍**,既有利于大家学习**,也是为了彰显厂子政治正确、积极学习。
待读完了一遍,大家这才各忙各的。
说是各忙各的,但这日子不年不节的,又不是发工资的日子,办公室的人都清闲的很。
一眨眼的工夫,有人拿起报纸看,有人开始织毛衣,冉佳仪也没什么事情,就开始了自己的戏精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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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冉佳仪假做深沉的叹气,顿时引起了同事的注意。
“你这是怎么了?”隔壁的一个大姐好奇的问道。
不等冉佳仪开口,另一个中年男人嘴快的代替她回答了,“肯定是为了她大儿子,是不是。”
像是做了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般,同事得意的眼神看过来,冉佳仪在心里感叹神队友的同时点点头,“我家建党工作工作找不到,这可怎么办啊?要是我把工作让他顶,又是从试用期做起,家里还有四个小的,日子怎么过的下去。”
隔壁大姐纳罕的出声:“你还这么年轻,顶什么岗啊。”
中年男人也附和道:“就是,你儿子顶岗了,那日子可不好过了哦。”
冉佳仪装作一副小白花一般,“可是不顶岗,建党他就要下乡了啊。”
围着的两个同事顿时没话说了。
这个说:“谁能想到下乡还能强制呢。”
那个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冉佳仪又是一叹气:“我可怎么办啊,家里还有四个孩子上学呢,建党要是顶岗,估计还是来这办公室,工资还不如我现在呢。”
“那倒是。”中年大姐表示很懂,“你现在的工资养活一家人都难,再低一家人可就吃不饱饭了,要我说啊,大小伙子下乡就下乡,好好干活也饿不着。”
中年大姐有一家乡下的亲戚,平时也没见到日子怎么艰难,反而还时不时能给自家送点菜粮食啥的,不说过得多好,至少吃喝不愁。
冉佳仪装不懂询问:“下乡真的没关系啊,我家建党可害怕下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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