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竹里人家
一开始只能打出最简单的,但老二一门心思尽花在了木匠活上,几年下来倒颇有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架势,那一手经雕细琢的好手艺在十里八村都是出了名的,不少人家会主动找上门。
前面两个孩子小时候受过不少苦,因为过过苦日子,才更为珍惜后面能自己奔出路的日子,靠着那一点点的天分、加上九分的勤奋苦干,才有了好的去向,比起两位兄长,老三就远远不如了。
同样是读书,同样是天分不好读不进去,但前面两个知道机会来之不易,即使听不懂也会打起精神听夫子讲课,四书五经没学会,可三字经、百家姓里面这些常见字都是认得的,基本的道理也都知道,但老三就不一样了。
他也就在刚出生后过了两年苦日子,偏偏这两年的时候他没什么记忆,等到后来长大了,便是一家子都捧着他的时候,缺少对贫苦生活的担忧和敬畏,对自己的要求就放松的多,不过读了一年书,常见字都没认全,就吵着闹着要回家。
如此这般,没有人在后面哄着劝着,冉佳怡在的时候什么样、原主回归后还是什么样,基本由着三个孩子的性格发展,读不来书就送去学手艺,只要不长歪了就行。
偏偏这孩子学手艺,也不是个能苦下心来的。
当下的师徒关系,不如后世大班老师那般随意,其实颇有一些严谨,当了正经的学徒,那可是学了人家吃饭的手艺,不管是不是祖传吧,日后都是要给人养老送终的,因此才有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说法。
也是因此,没有血缘的关系、却有着血缘的要求,有些师傅对学徒的态度就十分恶劣,几乎是当做免费的打下手,不仅要伺候衣食住行,日常打杂孝敬的要求着实不低。
老三偏偏是个在家被宠惯了的、受不得气,从私塾出来后接连换了两家做学徒学手艺,都没处好关系。
第一位师傅那还可以说,师父过于严苛受不住,等到第二位性子温和些的师傅,就看得出来,这三儿子是个不服管的。
只是这么两位师傅那儿光顾一圈,老三在镇子上的名声也坏了,没有师傅再愿意收下这样的学徒。
宋家人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可能是不在乎,也可能是打着别样的小算盘,竟然打起了冉佳怡这边的主意。
他们极力怂恿,硬是将老三送到冉佳怡面馆这边来帮忙,打的什么主意不言而喻。
原主经历过之前那么一遭,心早就又冷又硬,不是小儿子在跟前说说好话、尽尽所谓不值钱的孝心就能被打动的。
宋家非要把人送来,她也没拒绝,而是往其中一家分店一扔——从跑堂小二学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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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小儿子在宋家,那是爷奶外祖爹娘护着,两位兄长宠着,未曾受过什么苦,因而性子才会有些骄纵受不得苦。
开始被爷奶亲爹送来府城这边,他还挺高兴的,府城毕竟比小镇上繁华不少,刚来时,每一天都恨不得天天往外跑,兴致勃勃觉得自己长了见识。
这幅光景持续不过十天功夫,就彻底被店里繁重的杂活琐事缠住了脚步,每日里醒来干活、下晌恨不得就回去躺着,再没了出去闲逛的心思。
原主将一切看在眼里也并不着急,大小伙子,只要不遇上天灾人祸,就是出去卖苦力都能养活自己。
乔四娘的心没多大,经营着府城的三家铺子,有着稳定的进项,她就满足了,对于自己的以后,她也打算好了。
经了上辈子那一遭,原主对男人是彻底没了任何念想,也不想着另外找一个,实在是被吓怕了,即使偶尔有孤寂的时候,但只要一想到丈夫对妻子有完全的支配权,她就觉得人身安全没有保障,与其找一个不知靠不靠得住的,她宁愿自己一人过一辈子,总好过以后担心受怕。
那么,面临最重要的问题就是养老。这年头讲究一个养儿防老,但乔四娘谁也信不过,靠山山倒,总得靠自己才行。
她仔细考虑过,手头的三间铺子,其中一间是准备留给三兄妹的,算谢谢这几年互相照应的谢礼,另外两间,一间她要留着保障养老,另外一间给三个儿子一起经营,当然,这也得等她百年之后,但总得从三个里面挑一个合适的,将来不至于把好好的店给开倒闭了。
因为这层没说出来的小心思,在一开始小儿子过来前,乔四娘难免有几分期待,期待这个儿子能真正懂事、撑起来。
但凡有一点上进心和恒心,不轻言放弃,她亲自带着,总能守好一间铺子,但偏偏这个儿子心性不行,她舍不得铺子,只得放弃。
至于另外两个儿子,老二一心埋头在木工活里、显然不合适这些杂七杂八的琐事,倒是老大长袖善舞,只不知能不能看上这么一个小铺子。
但乔四娘到底还年轻,说这些都为时过早,小儿子不适应受苦受累的跑堂生涯,乔四娘不愿意留下他们白吃白喝,很快把人送回宋家。
宋家这边,宋父宋母年事已高,很多心思也在变化。
当初老四没成家前,宋父宋母最为倚重这个四儿子,自觉贴心,比其他几个有了媳妇娃的三个儿子好得多,只是,等宋家四郎成婚后,一起又都一样了。
亲情总是这样,在有了自己的小家后,大家就得往后排。
对此,宋父宋母表示很委屈,辛辛苦苦将四个儿子养大、给他们娶妻生子,操劳一辈子到最后发现被辜负了的感觉。
没了亲情关怀的笼罩,宋父宋母反能更客观评价四个儿子对他们养老的帮衬,然后不得不承认,四房人里当初的大房如今最有能耐。
这个能耐当然不是指他们一辈子埋头在田地里的大儿子宋大郎,而是因为大房有三个出色的孙子,将来,每个孙子给一口饭都够他们二老安安生生活到老了。
所以最后兜兜转转,父母还是决定跟大儿子过,在乔四娘看来也是一个笑话。
每每想到这处,乔四娘就由衷感谢那位所谓委托者,并没有顶着自己的壳子委曲求全,不然,她给二老养老、怕是得憋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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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3章 第二十四个故事
乔四娘是再不耐烦与宋家人打交道的, 前世今生,她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已经做了,只愿以后井水不犯河水, 但有人凑上来找不痛快, 乔四娘也只能强忍着恶心踢开。
事情最后还是要从乔四娘断了给宋家的银钱和东西开始。
之前因为三个孩子在宋家生活, 她带回去的东西多多少少便宜了宋家人些,但现在,三个孩子都已经长大、足以脱离宋家独立生存, 也因此,完全没有必要顾及宋家人,横竖她自己是早就被卖了的, 故而乔四娘没有继续和稀泥。
另外,手下这三间面馆, 按照她原先的预计, 有一间面馆是要送给下面三个儿子,另外两间则是给自己和兄妹俩各一间。
偏偏之前三儿子不争气,压根耐不住做小二跑堂的那份苦,乔四娘不看好她,也不敢把自己心血的面馆放心交给他, 便将人打发回去。
只是不知道,这个三儿子回去怎么说的, 硬生生引来了宋家这头饿狼。
尽管不知道这三家面馆是她个人的财产,但显然依旧招了宋父宋母的眼热,这三件府城的铺子久矣。
在他们眼中, 大儿媳就该是为他们一家服务的, 所以他们竟然理所当然的就带着三个儿子赶到了府城, 宋大郎却是不在其中的。
宋大郎想的也挺美的, 儿子的不就是他这个当老子的吗,亲爹娘去闹闹、给四兄弟平分,还不如他儿子给他的多,但他也没有阻止,否则又要面临亲爹娘的一顿说道。
总归不管怎么样,他都立于不败之地,这就足够了。
宋母虽然一直以来挺理直气壮,觉得这个儿媳的钱财就应该是他们的,但也没傻到在儿媳面前说,钱握在人家手上,不管该不该给,把人哄得乖乖把钱掏出来才是正理。
宋母已经很久没有跟这个大儿媳正面打过交道,因此出门的时候还特地叮嘱了老伴、和几个儿子小心些。
熟料,到了府城,好不容易找到儿媳妇所在的面馆,人家却压根就没给个机会。
当宋母带着一大群人上找上门的时候,乔四娘恰好在店里看店,一群人围着活像来闹事的,乔四娘当即让店里的伙计把人赶出去,只宋家人吵吵闹闹不肯离去,又在门口僵持住了。
宋母自觉做婆婆的权威,就这么被儿媳挑战,当下顾不得来前想好的做小伏低策略,当家吧啦吧啦、对着围观群众数落了一通这个儿媳的不孝。
婆媳关系一向是八卦的中心,宋母的抱怨瞬间得到了一大群中老年妇女的强烈认可,面对此情此景,乔四娘只说了两句话,就成功打散众人的推波助澜。
第一句话是:“我现在已经是东家的下人,东家不给钱我也没有办法。”,第二句是,“如果你们在这闹,打扰了店里的生意,到时候主子把自己卖,他们宋家会给她赎身吗?”
原先一知半解的围观路人,这才清楚事情的真相,原来,是被卖了的儿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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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一理事情的经过,却原来是乡下婆婆把儿媳卖了换钱,大部分人都记得当年那场灾荒,对于卖人这种事情接受度良好。
但是吧,把人卖了,还气势汹汹上门讨要银钱和东家铺子的岗位,这种贪心已经不仅局限于家事了。
单看这老妪只想捞钱就知,她肯定不会出一分钱,更何况,下人压根没有自主权,宋母带人来闹铺子的行为只会激起东家的不满。
都知道所谓下人是一群连自己命都不握在自己手里的可怜人,要打要骂随意,转卖和打死也并不少见,且就是打死也不能讨个公道的,谁叫你卖身给人了呢。
宋母看着形势一瞬间逆转,顿时目瞪口呆,觉得这群人实在是拎不清,一会儿一个主意,看看她这身的布衣布鞋,再看看对面大儿媳的细布衣裳,也知道谁的日子过得好。
围观群众也不是全然没脑子,这事情略微一想就知道为了什么,感情卖了人家还来要钱,不给就闹,全然不顾身为下人的儿媳会不会受到牵连,实在过分了些。
在这人群中,还有一部分家境稍微富裕点的,买那么一两个下人回家干活,顿时心思就翻腾开了,要是他们家的下人也这么干,那改明儿是不是就要担心,他们联合起来把自己家给偷光了。
于是很快形势彻底逆转,一群人从指责乔四娘到转为指责宋母,也不过就是一眨眼功夫。
乔四娘却看得分明,面对这样的事情,围观的人很少会真正动用大脑去思想,他们所享受的只是作为观者高高在上的那种谴责感,而不是先去了解事情真相,也因此,宋家人错过了知道真相的机会。
眼见着舆论声势未起到预想中的作用,宋母的歪主意一个接着一个,很快就在众人面前卖起了惨来,说家里实在过不下去了。
字里行间的意思,就是乔四娘这个宋家大儿子、家中张嫂,更应该照顾下面的兄弟,要是其他儿子过得,那就是她这个长嫂做的不合格。
都说长兄如父、长嫂如母,原先乔四娘是很认同这句话的,毕竟某种意义上来讲,家中的老大,其实是享受家中资源最多的一个,作为利益共同体,长嫂有必须尽到的责任和义务,但是现在乔四娘娘只想给她“呸”回去。
事实上,她也的确这么做了。
宋母在那一刻条件反射性地闭上眼睛,躲过了这一下,脸上依旧染上了吐沫星子,她倒也不在意,用手一抹就要冲上来,一副准备干架的架势。
还没有冲到跟前,就被铺子里的两个活计给拦住,登时动弹不得。
还是一直不说话宋父的上来解救了老妻,“好了,你婆婆也不是故意的,别弄伤了她。”
他俩惯来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宋母看着小心眼多、也挺能闹腾,可背后宋父的沉默支持给了宋母上蹿下跳的底气。
乔四娘也不给人留面子,索性将话说开:
“我今天就把话给你们说清楚了,这铺子不是我的,而是东家的。东家让我管是相信我,所以我更不能徇私把你们放进来,而且一个店只需要两个伙计,你们这么多人要来,难道就要把这两个伙计无缘无缘无故辞退吗?”
一番话,两个活计听得分明,要是这一家子无赖进了门,他们的活计可能就没了,当下打起十二万分的注意力警惕这一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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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母被气得胸口不停大喘气,宋父眼神阴沉沉的,至于宋家三个儿子,也是一副怒气冲冲要上前来为母出头的意思,可实际,畏于两个伙计的凶悍气势,没有一人敢上前。
乔四娘见了心里暗爽,面上也不客气::你们要是再不走,我可得通知东家了,你们既然有空,就陪我们去衙门走一趟吧。”
宋母是纯正的乡下人,光是听见衙门这两字,心里就肝胆颤,总觉得衙门这种地方是富贵人家折腾的地方,她瞧这东家像是一副有钱的样子,自己肯定干不过,当下不敢再闹,却也舍不得离开。
宋母要钱不要命,她的三个儿子却担心占便宜不成、反倒被关进大牢,得不偿失,当下连扯带拽地将宋母拉离,宋母顺水推舟跟着离开。
几人算是无功而返,还浪费了来回的路费,让本以为能大赚一笔的宋母很是懊丧,眼见搞定不定大儿媳,宋母又将馊主意打到了便宜孙子头上。
仔细一想到她三个孙子都是有出息的,宋家的儿孙给他们养老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就这么地回了镇上,宋父宋母又马不停蹄的去两孙子麻烦,至于大房没用的小三,一点用白瞎浪费粮食,找了也无用,至于这两个孙子,自然是因为他们都有正当的来钱渠道,能自己赚到钱。
宋母惯是个无理取闹的,因着从府城回来还有点怂,她先去找了没什么心眼的二孙子。
二孙子的师傅是一个经年的老木匠,没有人脉,全靠一手好手艺口口相传的名声,挣的钱足够一家老小在镇上吃好住好。
宋母上门提要求也理直气壮,她要求老二必须每个月交家用回家,然而,老二当了这么多年的学徒,吃住都在师傅家,眼见手艺出师能回点钱,那肯定得先孝敬师傅啊。
钱都归师傅所有,他自然就没钱,包吃包住他也用不到钱,但他不给宋母就一直跟他闹,宋家村距离镇上近,一次两次还行,三四次老木匠家也撑不住,实在是上门下单的客人都被宋母闹事的架势给赶走了。
老木匠便是再看中这个徒弟,但一家老小也是要吃饭的,只能委婉的跟二郎表示,小庙容不下大佛。
小二就是个憨厚性子,师傅这么说了,他不生气,甚至为了不继续拖累师傅一家,当即不做犹豫,卷着铺盖回了宋家村。
他回到家也并不偷奸耍滑,该干活干活、该吃饭也吃,但宋家本就人多地少,缺的不是干活的,偏这个二小子练了一把子力气,能干也贼能吃,几天下来,宋母就开始心疼粮食。
宋小二自己压根察觉不到回家种地被嫌弃,乐淘淘觉得种地也挺好。
宋母二战告败,很是灰心丧气了一阵,继而心肝颤得把主意打到大孙子头上,这孙子自小就是个精明的,跟他娘一样,不好糊弄。
宋母总觉自己搞不定这个孙子,眼见是最后的希望,才敢鼓起勇气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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