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糖霜有毒
花荫抬起头,眼睛望着周奕,人温柔又遥远。“我真的没事,如果可以的话,周老板下次筹备活动也别忘了记得找我来就好。我从来没有懈怠过舞艺的练习,有唱歌的需要也可以找我,有机会唱给你听。”
他清理好了自己的脸,一步不乱地上楼去了。
上楼之后又被富商责难了一顿,原来是之前楼上他和雷的对话富商也隐约听到一点音,虽然一句话也没听真切,但一点也不妨碍在看到烟没看到雷后对花荫的怒气。
花荫又花费心思哄她,等吃完饭再下来的时候,两边脸都已经肿了起来,不能看了。
富商嫌弃他现在这个样子碍眼,之后也不要他作陪,自己一个人走了。
烟急忙洗了条毛巾过去,小心翼翼地问:“没事吧? ”
因为是为了雷弄成这样的,烟对花荫的情况格外担忧,看的西莫心口泛酸,对花荫的目光也带上几份敌意。虽然邀请过花荫来跳舞,但西莫对花荫这类型的男性向来谈不上欣赏,也缺乏怜悯之心。
但也知道此刻对花荫发难太难看,反而容易适得其反惹得心上人讨厌,自己默默忍着醋意内伤。
花荫肿起来的脸看不出什么风情了,只有眼睛还带着股远在尘世外的清冷之意,他平静道:“没关系,很快就会治好了。她走之前答应给我一天的钱,这样正好,我还能在外面自由自在地玩一会儿。”
周奕把治疗药剂倒在毛巾上,沉默地递给花荫,目光直视这他的眼睛。
周奕目光锐利起来时压迫感极强,花荫怔了一会儿,慢慢接过了毛巾,敷在了自己的脸上。
治疗药剂作用在他的伤口上,让他受伤的脸慢慢恢复。治疗药剂的效果很好,等他把毛巾拿下来的时候,脸已经恢复如初。
花荫摸了摸自己的脸,神情说不上高兴或不高兴,几乎没有怎么变化过。
周奕叹气道:“之后如果有活动我还会叫你,报酬不会让你失望……赎身的钱你攒了多少了?”
花荫沉默着没有说话。
周奕便明白了,那一定还有相当大的差距。
周奕又问:“我请你来,请你的钱能到你手里吗?”
花荫看了她一会儿,低下头回答道:“能到我手里,这些年我不是没有挣到钱,只是被我花完了。”
烟不禁为花荫着急:“这……你应该留一些的呀!如果不为自己赎身,以后不是还得过这样充满折辱的生活?”
花荫又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才轻声道:“我不想赎身。”
这句话把烟给说懵了,整个人都呆住了。
恢复了容颜的花荫笑了起来,身体前倾,手托下颌,姿势的每一个角度都经过千百次的训练,眼中带着千锤百炼后的风情。“娼馆的生活很好,我很喜欢。”
他站起来,对周奕一礼。“今天承蒙周老板关照,以后多照顾我的生意啊。”
说完他转身走了,只是这次的步伐和之前比起来,不管怎么看都透着股落荒而逃的味道,似乎害怕看见烟充满真诚关心的眼睛,和那瓶周奕递给他的药。
雷看明白了,觉得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花荫会去帮别人,却不敢让别人把善意倾注在他自己身上,这让他看的不舒服。雷自问不算特别爱共情别人的人,但这次被帮的是他自己,这当然和看着别人被帮不同。
烟又难受又不解,“在娼馆的生活怎么会让人留恋,他为什么……”
周奕揉了揉太阳穴,想到昨晚西莫拿给她的资料,想到了周寅那个自卖自身的儿子,叹气道:“可能也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或许无处可去,或许家里也有人重病要不停贴补钱,也或许碰上了赌鬼亲人,赎出去还会被卖进娼馆。
在旁边沉默了很久的少年道:“我可以帮忙查查是什么情况,如果不是太麻烦的状况……我可以先借钱给他让他找份工作慢慢还。”
周奕一怔,莞尔一笑。“好,你新店开张如果周转不开,可以先找我借一些。”
少年一直没有说话,她都要忘记了最心软的人在这里坐着。
少年似乎想说什么,又看了看周围的人。西莫等人立刻知情识趣地退远了,把空间留给他和周奕。
周奕问:“怎么了?”
少年看着她的眼睛道:“我感觉你从昨天开始就不是很高兴,一开始还以为你生我的气。”
周奕给他惹笑了,“我哪有生你的气?”
少年脸羞窘红了,低下头,声音倒变高了,“那……那不是因为你情绪不太对,我还以为你觉得我太贪心了,明明说好根本不强求你回应的,却像恋人一样产生嫉妒。”
周奕笑道:“没有生你的气,会感到酸也是人之常情。我一直觉得这种喜欢卑微又疲劳,还吃亏,所以才一直劝你放手,现在想开我也会祝福你的。”
少年被她一句话又给气顶了,哼道:“我不会顺你的意就这么放手的!再亏每天也赚三顿朔望的饭!”
周奕挑了挑眉毛,“你今天早上的早饭不是自己做的?”
少年抱臂道:“面包和鸡蛋都是从你这里拿的,调味料也是,我只自己出锅。”
周奕笑出了声。
少年的目光落在她的笑脸上,眼中也露出笑意。“好了说正事,后来我感觉你好像不是生我的气,直到刚刚花荫被打,我才感觉你好像是见了昨天被带来的那些奴隶后就不高兴。”
周奕不语,叹了口气,说了句似乎八竿子打不着的话。“君子远庖厨,说的没错。”
只是知道还能保持心如止水,看见了就是徒惹心塞。
昨天的双胞胎拼命想要留下,其他奴隶也拼命想要留下。但一个小小的朔望收留不了那么多人,她也不可能买下全王都的奴隶。就算全买了,也无法阻止他们制造新的奴隶出来。
让西莫去找周寅的一双儿女是为了炉鼎真要而寻找合适的炉鼎,馋是真的馋,不馋是假的。
但未尝不是想要试着救他们于水火。
炉鼎不把人当人,难道奴隶就被当成人了?
如果遇上了合适的主人觉得就那样也不错,她不会强求。可如果过的苦,她这里确实就像西莫和很多奴隶想的那样,是个绝好的去处。
只是这话没必要说,说出来还显得这点有限的善良虚伪。懂的人如厄洛斯自然懂她的心,不懂的似乎也没什么好解释的,这个世界的人好像也不在乎别人把不把奴隶当人的。
今日看见花荫,不忍之情因此格外强烈。
少年垂下眼,不知道在想谁,很久之后才道:“有些超出你能力的事,你不去做也没什么。能给花荫一瓶治疗药剂就已经很好的人了,你又不是神明,不冲上去粉身碎骨也没人能指责你。”
周奕看到他眼角似乎有些发红,犹豫了一下,还是托住了他的脸让他把头抬起来一点,“厄洛斯?”
少年匆忙脱开她的手,似乎觉得这样的姿势有点丢脸。但又不舍她手掌的温度,用手抓住她的手。
“没什么!总之你觉得可以的就稍微帮一点,不行的就别勉强自己。太逞能了还会适得其反,可能连原来的那一个都救不到了!”
周奕觉得少年可能是想到了他的父亲。
她沉默了片刻,给了少年一个拥抱。
就这一次。
稍微纵容他一点吧。
周奕在心里叹了口气,将体温传递给身体紧绷的厄洛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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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诺下来要着手调查花荫情况的少年之后果然离店去办事了,不知道又准备动用哪一份人情。
他孤身一人的时候没为自己动用过一次,但为了别人已经是三番两次地去这么做了。
心实在是太软了,大概是随了他爹。
换做是周奕,大概不会动用这份人情。所以她的善良是有限的善良,是容易被人吐槽不纯粹的善良,她一直都很有自知之明。
很晚的时候少年才披星戴月的回来,烟和雷一直等他,撑不住在桌子上给睡着了。周奕熄灭了他们书屋里的灯,留着灯火通明的朔望泡了一壶茶。
茶不是多好的茶,从超市里随手买的茉莉花。冲泡时有着很明显的香味,喝到嘴里的味道其实很淡。
但好在茶足够热,热的捧在手心可以驱散深冬的寒意。
冻的满脸通红的少年走进来时,周奕就将这样的一杯热茶送到了他的手上。少年咕嘟咕嘟喝完一杯才把身上的棉袄脱下来,里面还穿着那层只有装饰意义的薄斗篷。
“再来一杯吗?”
周奕问。
少年把杯子推过去,想自己拿起茶壶倒,但手指还是发僵,动作不太灵活。周奕挡开他的手,给他又倒了一杯。
少年道:“花荫的情况我已经弄清楚了,他卖身是因为家里有生重病的父母。他的母亲后来倒是病愈了,但父亲不知道得了什么怪病,尝试了各种办法都好不了,他攒下来的钱全都给了父亲看病。”
周奕:“……”
这情况,为什么听着有点耳熟?
周奕忍不住问:“他是不是还有一个妹妹?”
少年讶异道:“你怎么知道?西莫也帮忙找了情报?”
周奕无奈笑道:“确实是帮忙找情报了,不过找的不是花荫的,是这样的……”
周奕把有关周寅的事说了一遍。
少年:“……”
周奕摩挲着茶杯,“我觉得两个家庭的状况一模一样的可能性应该不大,你觉得呢?”
少年沉凝地盯着茶杯:“嗯……我也觉得。”
周奕道:“周寅已经睡下了,明天他睡醒你再问问他。”
少年点头答应,犹豫了一下看着周奕道:“如果花荫同意……”
他感觉自己有变酸的趋势,“也安排在我那边住!”
周奕笑了,“好,听你的安排。”
有什么不好,求之不得好吗?安排在朔望又不方便,周奕巴不得把人往四季书屋放,让她付员工住宿费都行。
她和少年又各自喝了杯茶,放轻松去睡觉了。第二天周奕起来营业的时候,少年已经问过了周寅。
周寅不是多有心眼的人,一辈子没见过多少人的他是非常笨拙的,但也不至于笨的连儿子卖去哪里都不知道。他不认识字,但那家娼馆名字的每一个弧度他都认得。
就是花荫。
周奕找了足够赎身的钱出来,交给了西莫。娼馆在封锁区域内,她被空气墙挡住过不去,还是得靠着其他人跑腿帮忙去谈赎身的事。
周寅也眼巴巴地看着,想一起去。
他是十分支持花荫来朔望的。
他只在朔望过了一天,但已经完全被这家店征服。他能想到的东西不多,容易被骗,但也更容易相信别人的善意。
在他看来,这里有饭吃有衣穿,档次又不低。虽然工作时会让魔法力量影响到身体,但是奴隶嘛,受点损伤不是很正常?周奕还会给他恢复身体的东西,让他保全自己的身体。既不打也不骂,要做的工作非常之清闲。
周围的人也都说周老板和善,对每个人都很好,从来不苛待身边的人。
到她手底下第一天,就有甜甜的秋梨膏拿。
这环境不比娼馆优秀一万倍?
他每次听到哪个孩子又在娼馆里被客人弄死弄残了就心惊肉跳,生怕自己儿子也落到那个下场。三年前他听说儿子卖身的那家娼馆丢进乱葬岗一个男娼,提心吊胆地去乱葬岗看了情况,对着那具双眼被挖出来还残忍被阉的身体沉默了很久,回家后整晚整晚地做噩梦。
虽然后来人们说记错了,那个死掉的男娼是另一家娼馆的,他还是克制不住的做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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