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此脸不要
而是李燕庸的官印。
上面有年号凿款。
蔺照雪张大了嘴巴。
她心里很复杂。
没有什么世俗的礼物,却贵重得吓人。
是什么时候送的呢?
是成婚后的第三年。
那时李燕庸公务忙,她和他已经开始吵架。
同现在的区别是,当时吵架,他还会哄她。
那次吵得太狠了,是第一次冷战直接闹到分居半年的地步。
原因是,蔺照雪吃醋,李燕庸说她小题大做。
半年后,应该算是李燕庸先低的头。
他直接把官印装瓷盒里,递给她。
他说过,用这个,能杀了他。
“你不用担心我背叛你。”
少年人的话务实又赤诚,一个汲汲营营的大官,却把命交给了另一个人。
但她是怎么做的?
蔺照雪咬紧牙关。
她那时候太年轻,太幼稚了。
她看不明白他这是低了头,这是对她的承诺。
以为他的意思是“差不多就行了,都给你行了吗,你别瞎吃飞醋”。
气了半年,没等来一句安慰的话,只有高高在上。
蔺照雪性子又烈,直接就把瓷盒狠狠摔在了地上,让他滚。
她恨恨道,我要你的命做什么?
赶紧滚,你真的很令人讨厌。
李燕庸见装着官印的瓷盒被打碎,只是愣了一秒,很快便冷静地恢复了那副从容不迫的模样,似乎什么都没发生。
只是自那之后,他就没再哄过她了。
他也是高门出身,自小就没被谁下过黑脸,也有自己的骄傲。
后来再吵架,从来都是沉默以待。
再到后面甚至能够平静地看着她疯。
蔺照雪嘴上气、嘴上恨恨。
但等李燕庸走后,又擦干眼泪,把瓷盒碎片拾起来。
即便她不知道官印意味着什么,可仍旧一点点地,把碎裂的瓷盒,亲手一片片拼凑回原型。
因为她那时候心里也赤诚,只知道这是李燕庸送的,自然得珍视。
现在蔺照雪成长了太多,也知道了官印的意义。
官印意味着一个官员的权力,重中之重。
如果一个人丢了官印,这个人也可以去死了。
他当年,是在告诉泡在醋坛子里吃飞醋的她:
把官印交给你,我要是敢有外遇,你就把官印扔了,让我被朝廷论罪砍头。
李燕庸把官印交给她,算是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给了她。
门窗灌了风,突然被玉兰打开。
玉兰:“马车已经备好了,咱们可以去拜访七公主了。”
蔺照雪霍然抬头。
之所以拜访七公主,是蔺照雪即便很了解李燕庸,即便清楚地知道李燕庸虽是个清正人。
但在和离之事上,她怕他也庸俗,也和那些人一般,用权势压她嫁妆。
即便她爱
他,可她在猜忌他。
现在想想,他都把官印交在她手上了,又怎么会压她的嫁妆?
他身为一个朝廷命官,真的不知道她把自己嫁妆摘出账本的小动作吗?
人在吵架时,都会忘记对方的好。
他们曾经也有过美好的时候。
只不过她都下意识忘记了,只去想他的错处。
或者说,他曾经又怎么不喜欢她?
那为什么,为什么后来会变成这幅剑拔弩张的模样?
真的只是李燕庸冷漠,一心扑在公务上,才导致的吗?
蔺照雪疯魔一般,翻遍了所有婚后录下的信件,里面的簪花小楷,字字句句充斥着她嫁给李燕庸来七年的苦闷。
她看完,只有一个想法:
好聒噪的文字。
这时,蔺照雪突然想起来丁焕花的话:
“或许姐姐可以想想,你所羡慕的李燕庸对我的——只不过是因为我身上,有你没有的东西。”
“而这种你没有的,正是李燕庸需要的。”
丁焕花有的,她没有的……
是丁焕花的安分守己,沉默是金。
蔺照雪突然发现她和李燕庸的问题了。
他们的思维从来不在一处。
对婚姻——
一个务实,一个追求的是男女情爱。
他以为他在前朝努力晋升,夫妻相敬如宾就够了。但蔺照雪自小金尊玉贵,对婚姻的要求就是奢侈的情爱。
自己对丈夫的需求,是他要陪伴她。
结果她付出很多,但李燕庸却并没有给到她想要的回应。
所以,她吵,她闹。
丁焕花从来就不会这样。
她很知足。
蔺照雪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所以,真的是她的错吗?
她不知道。
蔺照雪双手捧脸,把脸深深埋起来,眼前一片黑暗,不断发晕。
玉兰见状,轻了嗓子,来到她身边,让她靠着她。
过了一炷香。
再抬眼时,蔺照雪泪眼涟如。
没了那股疯婆子的劲头,也没了一点年轻时候明媚的样子,眼里全是困惑与挫败,她的声音茫然,充斥着沙哑:
“玉兰,真的是我的错吗?”
“我脾气暴躁,要求的太多,才导致他和丁焕花走得特别近,才让我和他的关系走到现在,是吗?”
玉兰常年沉寂的眼里有心疼,以及坚定的否决:
“姑娘,太多原因了,你的错最小。”
蔺照雪紧紧握着官印,似是要握住年少时李燕庸的赤心,
“若是我改了性子,李燕庸真的不同我吵了,那就是我的错。”
“我错了,是我错了。”
娇纵了前半生的蔺照雪,头次改了自己的性子。
就像贴瓷盒一样,想把碎了的瓷拼贴好。
*
儿子本想和同样过了童子试的女博士一起来自家母亲这用饭,结果便听到了自家母亲的墙角。
女博士咨嗟:“婚姻真这么可怕?”
儿子淡淡:“这得看男人用不用心。”
儿子:“深陷婚姻里的女子一时半会确实走不出来,还容易被感动。”
“但真走了,也就不会回来了。”
女博士咋舌:“你觉着伯母会走?”
儿子面无表情吐出几个字:“因为我爹没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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