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道魁首是如何养成的 第149章

作者:不言归 标签: 异闻传说 正剧 穿越重生

  但獬豸印也可能会误导众人的视听,因为此印只能鉴别论述者是否撒谎,却无法验证话语背后埋藏的真相。

  幕后之人较为高明的一点,便是所有的证词都是“真话”。

  “我想询问掌教,您德高望重、虚怀若谷,我当然相信这位弟子所言与您无关,但您将一个心术不正又有妖魔血脉在身的异族收为弟子,究竟意欲何为?”玄中道人厌恶地看了一眼灵希,但上清界都知道这位道人嫉恶如仇、视所有异族为敌人,因此他这般态度也不算奇怪,“诸位今日也看到了,这妖魔之子心性残暴,根本没有教化的可能。她随时都可能失控发狂、暴起伤人!今时今日还是我等凑巧发现的,但以往谁知道这孽障还残害过多少无辜?!孽物不除,世道难安!”

  玄中道人的话语虽然偏激但也在理,不少人面露赞同之色。佐世长老却突然出声道:“灵希妖魔血脉的来历,拂雪在半年前便已经上报过宗门了,她是从外道手中逃出来的,是拂雪经手的幽州之乱的受害者。”

  幽州之乱乃拂雪道君成就“剑宗”封号的成名一战,前来参加分神大典的宾客自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内门八大长老以及掌教都知道此事,拂雪此次前往天景雅集,也是为了将此事过一个明路。天景雅集之后,各宗应该很快就会接到通报了。”

  宋从心其实并不确定灵希便是幽州夏国地宫内的造神产物,但她先前已经和佐世长老商量过,要借此给灵希一个正当的“来历”。想要保护一滴水,最好的方法是将其藏入大海;想要保护一棵树,最好的方法是植一片树林。

  无论是潜移默化改善灵希与同门之间的关系,还是在天景雅集之上为其正名,宋从心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灵希的立场不再狭隘孤立。

  玄中道人闻言,眼底却是闪过一丝黯色,他道:“也就是说,拂雪道君也是认可那孽子的存在的?”

  “玄中掌门说话不妨放尊重点,阁下又是以何立场在此审问我的师门?”宋从心语气平静道。

  “是何立场?自然是正道的立场,天下人的立场!”玄中道人破口大骂,几乎能看见他飞溅而出的唾沫星子,他疾言厉色道,“拂雪道君若是多读两本圣贤书,多明白一些道德礼仪,如今也不会在这里大放厥词!天地君亲师,师徒如父子,那孽物生有妖魔血脉,人伦尽丧,六宸颠倒!她生出如此妄念,是不伦不孝,苍天当诛!而明尘掌教身为天下魁首,当以身作则,以行明志!他毫不作为,这便是大错!”

  “你又当如何?”

  “明尘掌教身为正道魁首,应当亲手将此孽物处决,便是不杀,也应废其丹田、剖其仙骨,将其逐出宗门,方可鉴其心志!”

  “阁下能代表天,还是能代表地?又或是阁下一人便能代表天下人之正见?‘仁义道德’,何时成了尔等用以党同伐异的凶器?”宋从心挡在明尘上仙面前,前世今生两段截然不同的记忆与人生在她的识海中相互交织,她以渺渺蝼蚁之身旁观了历史长河一瞬的奔涌,“今有杀妻烹子与兵分食之道义,后世亦有士人与走卒齐身之美德;今有天地君亲师之礼法,后世有民意既天意之正论。一粟米而养百种人,何人可代表众生?”

  若说将灵希就地正法在玄中道人看来是“合理”,那在另一些人看来,她在几乎要将人性摧毁的绝望中视一人为锚,又何尝不是“合情”?

  “不着相,不相误,不伤草木,不履邪径,不欺暗室,不害众生。直面本心,何罪之有?”

  宋从心缓缓抬眸,她心有青云志,目仍注苍生。

  “时代改礼法,家国修天下。倘若心为尘缚,何以眺九霄之巅?”

  “咔嗒”,错觉一般的,宋从心仿佛听见了自己心中枷锁落地的声音。

  足以容纳近千人的大礼堂中安静如死,众人尽皆屏息,不敢打破这近乎凝固的寂静。谁也不曾料到,曾经踏破九州山河、学尽天下藏书只为打破世家敝帚自珍局面的“天下师”明尘,他的亲传弟子论起狂妄,竟也不比他逊色几许。

  时代能改写礼法,家国能修正天下。众生如水,形意万千,又有谁能说这世道、这人心、这理念永恒不变?

  何其狂妄……又,何其谦卑。

  “荒唐!”

  一声怒喝打断了众人游离的思绪,只见玄中道人脖颈青筋

  暴起,脸色铁青,双目赤红,一派怒发冲冠之相:“简直一派胡言!明尘掌教,您就站在一旁坐视您的大弟子胡言乱语?!好好好,拂雪道君,本座此次上山,除了分神大典以外也有一事要问,你既然自寻死路,便休怪本座不讲情面了!”

  玄中道人转向大众,猛一拂袖:“半年前,本座追踪一伙惊天血案的缔造者,寻其线索横跨两大州域,于中州将其截获。当时本座与十数名魔修交战,本已斩杀三人占尽上风,却有一神秘人突然出现,剑术刁钻,与本座纠缠数百回合。当时友宗援手即将赶到,那神秘人见势不妙,急于脱身,故而仓皇之下用出了一道剑法。本座被那一剑惊了心魂,导致那些魔修尽数逃走。本座也因此而身受重伤,不得不闭关潜修!”

  “拂雪道君,本座倒要问问你,那庇佑魔修的神秘人士,为何会使你的剑术?!而你如今在此袒护妖魔之子,正是因为你早与妖魔有所勾结!”

  掷地有声的话语,冠冕堂皇的指责。这一环又一环的阴谋诡策,最终形成了闭环。

  玄中道人撕毁了道貌岸然的假面,终是图穷匕见,显露杀机了。

第247章

  玄中道人便是一手主导了乌巴拉寨的悲剧、在长乐神殿中险被宋从心斩杀的黑衣人。

  这条情报,是明月楼主作为人情赠送给宋从心的。当时在长乐神殿之中,明月楼主为了掩护宋从心完成雪山神女的传承仪式,以凡人的身份与黑衣人周旋良久。玄中道人虽然隐藏了自己的身份,但他轻敌大意,更没将兰因这一介“凡人”放在眼里,所以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被明月楼主扒了个干净。

  明月楼主的修为在玄中道人之上,即便当时玄中道人以黑雾掩面,也依旧被明月楼主看穿。

  虽然明月楼主是个戏痴,入戏便是入情,但这并不代表他是个好气性、好相与的人。他自己扮猪吃老虎是一回事,但玄中道人踩他是另一回事,不从玄中道人这里找回场子,他就不是锱铢必较的槛花楼主了。只不过玄中道人身份特殊,想抓住把柄并不容易,倒不如引蛇出洞,还能顺便卖宋从心与无极道门一个面子。

  然而,即便一切都在计划之内,宋从心也没有料到玄中道人会被她一番话击溃了理智。虽然“玄中道人”本就是一个冲动鲁直的性子,但伪装出来的愤怒与真正被激得失去理智还是有一定差异的。玄中道人眼下明显就是怒火攻心气昏了头,才会选择在这时候将底牌亮了出来。

  宋从心知道玄中道人为何如此仓皇,因为他发现那道剑伤上纠缠的剑气迟迟不散,这令他无时不刻都在忍受着切肤之痛。同时更让玄中道人感到惶恐的是,只要拂雪道君引动剑气,他的身份就会立刻败露。届时,他所有的伪装都是徒劳,就连这么多年来不断加持在身上的道德金身都保不住他。

  因此,走投无路的玄中道人决心铤而走险,自导自演了一出“玄中道人被魔修重伤”的事件。他敢这么做还是有些许底气的,因为玄中道人身上的这道剑伤并不是被宋从心直接砍出来的,而是他对兰因轻敌大意、冒然出手而被其手中剑符所伤。当时与玄中道人对峙的人是蝼蚁般的“凡人”而不是拂雪,他认定宋从心手中没有类似留影石的证据。

  玄中在事实的基础上,编造了一出攻歼拂雪的谎言。

  玄中道人自雪山一战之后,他在雪山蛰灾事件传回中原前便安排布置了后手,因此“玄中道人被魔修重伤”的事迹传播开来的时间在蛰灾之前。而宋从心在雪山中用的是“图南”的身份,即便拂雪道君能证实“图南”本就是她行走在外的身份,但既然能伪装身份,那自然便有造假的可能。而在明尘上仙收妖魔之子为徒、妖魔之子还失控伤人的前提之下,就算拂雪道君声名如雪,也终究抵不过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玄中道人也不指望这一招能够一击中的,彻底摧毁拂雪道君的名声。他的目的只是混淆视听,掩盖自己身上剑伤的来历,同时搅乱这一池清水,好浑水摸鱼。

  “玄中掌门能为自己的话语负责吗?”宋从心看了一旁的执法弟子一眼,对方朝她点点头,手捧的留影石忠实地记录下了殿中的一切。

  “拂雪道君莫非还妄图诡辩?”玄中道人冠冕堂皇地指摘道,“本座倒想问问,上宗究竟在图谋什么?明尘掌教收妖魔之子为徒,包庇其杀人之罪!拂雪道君十年前扶持外道异族成为重溟城城主,如今更是对妖魔多有袒护,甚至还意图为其正名!道君难道不明白这么做会混淆人与妖魔的边界,让穷凶恶极之辈有可乘之机吗?!还是说,拂雪道君根本就是私底下与妖魔互相勾结?不知你这短短十年间便问鼎天下的除魔功绩,又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

  “放肆——!”宋从心还没有什么反应,无极道门的弟子已经勃然大怒,一时间,整齐划一的拔剑声响彻整座无极大殿,“首席之功,岂容你在此污蔑?!”

  各方势力的来宾心中一惊,人群却好似被这拔剑之声惊动,突然沸腾起诸多不和谐的声音。

  “你们无极道门才是欺人太甚!第一仙宗便不容许他人提出异议了不成?”

  “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明尘掌教都敢收妖魔为徒,谁知道这背后藏有多少龌蹉猫腻?”

  “拂雪道君崛起之路确实古怪,十年便成就分神,其师妹更是不足双十便突破至炼气化神之境,这般修为进境怕不是用了邪魔外道之法!”

  “无极道门确实应该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明尘掌教如此作为,也配被称为正道魁首吗?!”

  恶意汇聚而成的海浪汹涌而来,面对那些不堪入耳的恶言恶语,无极道门弟子险些咬碎了后槽牙。甚至有不少弟子心生怨愤与悲哀,怀疑起无极道门一直以来庇佑九州的行为究竟值不值得。

  没有人比无极道门的弟子们更明白拂雪师姐为天下付出了多少。这十年来,首席多少次奔赴险境,多少次险死还生?拂雪师姐只是太过强大,所以才总是能活着回来。那些世人的赞誉与声势名望她有何担当不起?

  她是许多弟子心中的道标与榜样,是他们前行的方向与引路的明灯。

  但现在,拂雪师姐被千夫所指,与其同遭此辱的还有无数站在她身后的无极道门弟子。那些受首席照拂方能在此口出狂言的蝇营狗苟之辈,究竟哪里来的脸面——!

  “安静。”

  群情激奋之下,众人只见站在殿中的拂雪道君忽而抬手向下一压,一股冰冷慑人的气势瞬间笼罩全场。有些还想继续煽风点火的人张了张嘴,喉舌口腔却像被灌了一口冬日的寒风,好半晌都说不出话。被迫安静下来的无极大殿中,些许的冰凌自拂雪道君的脚下开始朝外弥漫,众人这才惊觉,那冷意并非寒风,而是剑气凝成的气场。

  “……”玄中道人阴沉着脸,道,“怎么?拂雪道君这是诡辩不过,准备动手了吗?”

  “玄中掌门何必如此心急?”宋从心从明尘上仙身旁离开,自台阶上拾级而下,“半年前,我为履行亏欠明月楼主的承诺,自幽州向北,横穿莲台沙漠,前往北地探寻一件圣物的下落。在明月楼主的指引下,我前往了雪山神女的起源地乌巴拉寨,进入长乐神殿,并在其中与引起蛰灾的祸首短兵交接,有过一次短暂的缠斗。”

  宋从心话音沉稳,语调平静,让人鼓噪沸腾的心绪不自觉地安定了来。她缓步踱至玄中道人身前,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停下。

  “玄中掌门是说,自己曾与庇佑那些魔修的神秘人士交手,并与其缠斗数百回合,最终对方仓皇而逃时无意间使出了我的剑术,致使你被此剑所伤,剑气残存于体,至今未能痊愈。是吗?”

  “没错。”玄中道人观其神色,心中隐隐察觉哪里不对,但此时箭在弦上不

  得不发,他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一线天光隐没于芒,剑出,斩幽冥,倾日月,山河绝断……这世间除了明尘掌教与拂雪道君,谁还能使出这样的剑法?”

  “确实。”宋从心赞同地颔首,道,“当时与我同行的还有一人,我进入墓室,他为我护法。为了护他安然,我赠与了他三枚剑符。那隐在幕后的祸首轻敌大意,冒然出手,便被剑符所伤。之后我破关而出,进阶分神,并于那祸首缠斗。交手之时,为了设伏于你,我曾特意斩出过这一剑,所以你会如此作为也合乎常理。”

  “……拂雪道君此话何意?”玄中道人心中不详的预感越来越重,他注视着眼前的女子,隐在广袖中的手掌却已经汗湿。他眉头抽搐,心惊肉跳,大殿内那股森凉的寒意顺着他的脚后跟爬上他的脊梁。他突然惊觉,在拂雪道君横空出世的这十年里,他其实不止一次轻看了这后起之秀,然后不止一次地被她打破了计划。

  他狂妄、自大、心脏几乎被恶意填满,他在暗地里盘算着那些见不得人的伎俩,只看到自己而看不见其他。他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些站在天光下的正道修士只会被动反抗,根本不懂算计以及反击。他沾沾自喜,洋洋自得,认为只要不暴露自己,便能一直安然无恙。

  “玄中掌门自己也说,这世间只有我与师尊能使出这样的剑法。”宋从心很平静,平静地宣告了眼前之人的死刑。

  “那你在编造与人缠斗的谎言前,怎会理所当然地觉得,那枚剑符一定出自我手呢?”

  玄中道人表情一片空白,根本来不及反应。宋从心话音刚落,伫立在上首的明尘上仙便突然抬起手来,只见他广袖一拂,五指一收。下一瞬,残存在玄中道人筋脉丹田内的剑气爆体而出,飞溅而出的鲜血与璀璨耀眼的剑光交织成一片无处逃离的网,丹田肺腑内传来的剧痛让他止不住的惨叫。

  玄中道人呕出一蓬又一蓬的血雾,他接连后退数步,猛然捂住自己心口。他竭力想要站稳,却如同一袋沉重的泥浆般软倒在地。双膝触地时的一声闷响令人牙酸,他跪伏在女子身前,在那剜肤切骨的剧痛中,他被血色晕染的视野里倒映着银发女子无喜无悲、平静漠然的脸。

  “这天下间只有两人能使出这等剑法,那与你缠斗数百回合、最终仓皇而逃的神秘人士莫非是我师尊吗?”

  “笑话。”

  她的剑横在了他的脖颈上,宣示着此局胜负已分,尘埃落定。

  “玄中掌门,此局,是你输了。”

第248章

  宋从心看着烂泥一样跪倒在地上的玄中道人,眼神十分冷漠。

  宋从心并不是擅长玩弄心术之人,和谢秀衣、明月楼主这样的人精相比,她充其量也只是行事谨慎,习惯给自己留有后手。这些防范于未然的举措有的用得上,有的用不上,但终归是一个不太聪明的孩子在人心险恶的世道里跌打滚爬积攒下来的智慧。

  为了应对这场命运的倾轧,宋从心在背地里做了许多,但她万万没想到,玄中道人竟然蠢到这种地步。

  雪山那一剑斩灭了玄中道人的心气,让他从极端自负到极度惶恐,一心只想着掩盖自己的罪过与疏漏。他太过害怕,太想遮掩,所以才会破绽百出,轻易被她抓到错处。玄中道人若不是为了掩盖剑伤而胡编乱造、歪曲事实,恐怕这一局还没能那么快便分出胜负。

  一旦拍板玄中道人外道祸首的身份,他的所有说辞都会失去可信度。局势扭转,不过只在瞬息之间。

  一直视作眼中钉肉中刺的敌人竟然自爆其短,让宋从心准备的诸多后手都没能派上用场。心弦始终紧绷的宋从心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几分不真实的虚幻之感。

  这么简单便保护了师尊和师妹?如此轻易便迈过了原书中险恶无比的鬼门关?宋从心有些恍惚,这十数年来在她身后紧追不舍、随时要将人世吞没掩埋的洪水似乎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大概是因为这十数年间她学会了游泳,搜集了物资,建造了大船。十年,对于宋从心来说却恍如隔世了。

  宋从心摇摇头,决定还是不要放松警惕。趁他病要他命,这些魑魅魍魉一日不死,她就一日不能安心。

  “玄中,原无极道门弟子,陌州分宗苍厥门掌门。”宋从心从袖袋内取出一张绘制着明月楼标志的卷轴一点点地展开,缓缓念出玄中道人的生平,“突破金丹期后便离开主宗,前往陌州驻守。百年前,你曾在暗中搜集静心安神、抑制走火入魔的法器与丹药。但后来,你平步青云,接连晋升,如同没有瓶颈一般突破至分神。同时,你活跃于神州各地,祓除诸多魔患。在上清界,你有‘品性刚直、嫉恶如仇’之名,受人敬仰,拥护者众。”

  “然而,由你带队祓除魔患,门中弟子总是死伤惨重,全军覆没亦不在少数。你持政期间,身为分宗掌门却常年不在宗门之内,门派事务皆交由弟子负责,致使苍厥门风气败坏,数年间发生过二十三起同门操戈事件,闹出人命最终却不了了之。十年前东海归墟事变,主宗早已下达召令,苍厥门却无人响应……”

  “而十年前幽州外门大比事件,你与各大世家暗通款曲,意图借力各大世家的助力登上持剑长老之位。你不必急着反驳,你答应世家的条件没能达成,他们自然会反水于你。你防备他们,他们也防备你过河拆桥,手中私存了不少证据。”宋从心漠然地看着激动之下又不停咳血的玄中道人,她比了个手势,纳兰清辞便越众而出,将早已准备好的罪证递交到执法长老案前,“负责那届外门大比的长老,恰好便是纯钧长老。”

  “由此,我有理由怀疑你与当时肆虐幽州的外道有所勾结,并参与策划了当年外门大比的九婴灾变。”

  上首席间旁听的纯钧长老冷不丁听见自己的道号,整个人都懵了一瞬。他常年沉迷炼器与集剑,在宗门一众长老内算是最不擅心计的一个,哪怕是宗门内年纪最小的古今道人恐怕都比他敏锐机灵得多。这般看来,玄中道人会选择对这位长老下手倒也并非无法理解。

  纯钧上人正想喃喃几句“内门长老职位可以轮替倒也不必如此”之类的话语,但在宋从心出示了自己当年创立平山海组织,为外出历练弟子收集情报与各种支援补给过程中调查出来的外道意图对持剑弟子下手的证据时,这个性格宽厚的长老顿时暴怒了。

  痛失持剑长老之位后,玄中并不死心,之后几次三番对持剑一脉的弟子下手,这也是宋从心建立“平山海”的初衷。她始终对《倾恋》书中没有出现湛玄师兄一事耿耿于怀,因此在九州列宿筹划推进之后,所有无极道门外出历练的弟子都率先配备了最新的通讯令牌。宋从心那段时日里焦虑谨慎到几乎会被人怀疑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的程度,但也幸得如此,她才能在许多悲剧发生前及时阻止。

  直到此时,无极道门众弟子才意识到,拂雪师姐为宗门所做的,或许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多。

  玄中道人当时并没有意识到九州列宿筹划建立起的联络网会对局势造成多大的改变,因此善后收尾不当留下了不少零零碎碎的罪证。放在玄中道人自爆之前或许不足以将他板上钉钉地锤死在罪柱之上,但无数罪证叠加起来,却足够剥离玄中道人的道德金身,将他送进执法堂了。

  “为掩盖乌巴拉寨的累累血债,你自导自演了‘逢魔’一事。而这些年间,你从未放弃在无极道门内部安插眼线与钉子。”宋从心瞥了满脸难以置信、彻底瘫倒在地的婓语一眼,到底还是给了她一条生路,“你操控出身苍厥门的弟子,让他们在不知情的状况下为虎作伥,败坏主宗风气,党同伐异,其心可诛。”

  “而今日之事——”宋从心偏头看向大殿的角落,一道披着黑色斗篷的影子从无光之处缓缓步出,“闻人掌门。”

  “在、我在。”已经从一连串的变故中晕头转向的闻人山猛然抬头,他身旁的冰玉床上摆放着闻人炎的尸体,被人蒙上了一层白布,仿佛只是沉沉睡去了。

  “我很抱歉,没来及救下贵派少宗。”拂雪道君冷淡的垂眸,那黑色的影子却走上前来,恭恭敬敬地将一面盛装在锦盒中的纳魂旗递到了道君手上,“我宗只来得及找到少宗的魂魄,少宗三火未灭,还有还阳的可能。事后我宗定会倾力相助,令二位破镜重圆。”

  闻人山掌门经历了这一番大喜大悲,本以为幼子将与自己天人永隔,便是兵解转生也再无血缘相系。但终归是得了明尘掌教的承诺,不敢奢求太多。如今听闻拂雪道君这般说,他顿时大喜过望,俯身便拜:“多谢拂雪道君,实在、实在是感激不尽!”

  宋从心摇了摇头,并不受这一礼,对于闻人父子来说,今日之事可以算是无妄之灾了:“灵希血脉有异,其人却有向善之心,故而师尊收其为徒,欲渡她平心彻悟。除此之外,我亦于她神魂之上留有限制,无极道门会对她进行管辖以及看护。今日之事,我宗必将彻查到底,直至水落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