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道魁首是如何养成的 第189章

作者:不言归 标签: 异闻传说 正剧 穿越重生

  就在这时,远处城墙塔楼之上,忽而传来了隆隆的鼓声。

  咚,咚,咚。

  鼓声如雷,沉闷而又厚重。

  咚,咚,咚。鼓声响起的瞬间,永乐城车水马龙的街道突然安静了下来。往来的平民百姓,吆喝买卖的贩夫走卒,茶楼酒馆内悦耳的琵琶,客栈中滔滔不绝的说书声,在鼓声响起的那一刻突然消失了。街道上的子民同时仰头,无论男女老少都在第一时间放下了手中所做的事。他们仰着头,望着城门口。

  这诡异而又突兀的一幕,让外来的宾客们瞬间噤声。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周遭肃穆的氛围让他们不敢开口。

  咚,咚,咚——很快,紧随鼓声一同响起的,是令大地震颤,万马奔腾的马蹄声。

  “这、这是发生了什么?”来宾心慌不已,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

  轰隆一声巨响,永乐城四方的八个城门同时开启,一支披坚持锐的玄甲军在大街上穿行而过。他们所到之处,平民百姓都自动自觉地让出一条道来。

  是定山军回京?来宾们面面相觑。不等他们想出个所以然来,突然便听见了马蹄声响。不同于来势汹汹的行军战马,这次的动静没那么吓人。

  然而,阵仗依旧不小。

  外来的宾客们放眼望去,只见一人戎马轻装,骑着一匹通体漆黑的骏马自官道冲出。十数名身着金边玄衣、腰配缙云横刀的玄衣使分作两列,骑马紧随其后。打头那人纵马扬鞭,直奔城门,临近城门处,她猛一拽紧手中缰绳,马蹄在两位牵着马匹的旅人前险险停驻。

  “有朋自远方来!”马尾高束的女子双手抱拳,朗声大笑,“拂雪,真是有失远迎了!”

  此话一出,原本揣测纷纷的行人顿时炸开了锅。

  “……”

  另一边厢,连夜洗掉吉量的伪装,牵着马试图低调入城的宋从心面无表情地看着与其说是迎接,倒不如说是半道拦截在自己面前的女子。她用力拽紧缰绳,不让觉得自己被挑衅的吉量怒极之下上去给人家的坐骑来一脚,一时间只觉得满心绝望。

  “许久不见,姜道君。”宋从心不忍直视,她和灵希已经洗掉了柳家兄妹的伪装,此时展露的是自己的本相。为了不引起旁人的关注,宋从心还特意为自己施加了藏踪匿迹的术法。因为此次是以私人身份受邀,而非以“无极道门掌门”的身份出行,宋从心并没有搞出太大的仪仗。

  进城前为了表示礼貌,宋从心以炁引动天象,向城中修士稍稍示意了一下。没想到姜恒常这人不按常理出牌,居然用这么大的阵仗来迎接她。

  有些不合时宜地,明尘上仙对姜恒常的评价突然浮现在宋从心的脑海中。她看着姜恒常灿若朝阳的笑脸,顿时咽下一口老血,心想,原来这就是“心中毫无阴霾”的人。

  师尊,你真是太一针见血了。

  宋从心一肚子腹诽,心累得不想说话。姜恒常却从马背上翻下,大笑着上前来热情地给了她和灵希一人一个拥抱。姜恒常下了马,紧随其后的十数名玄衣使也连忙下马。其中一位身穿华服、个头明显比其他人矮上许多的少年匆匆上前,恭敬端正地朝宋从心和灵希各行一礼。

  “这位是拂雪道君,这位是灵希真人。你想必已经听过二位的名号。”姜恒常笑着揽过少年的肩膀,向宋从心和灵希介绍道,“这位是我的族侄,姜严。定山王还在京郊大营,暂时回不来,只好让这下一任定山王来见过二位了。”

  宋从心和灵希同时低头,便见唇红齿白的少年用那十分耳熟的嗓音清嫩嫩地道:“姜严见过拂雪道君,灵希真人。二位远道而来,我等有失远迎了。”

第312章

  “拂雪觉得,天殷如何?”

  次日清晨,一身游侠装扮的姜恒常领着姜严敲开了宋从心和灵希的院门,邀请两人把臂同游。

  姜恒常是世家子弟,早已习惯万众瞩目的生活,生来便不知“低调”为何物。宋从心在第一天遭遇“兵马相迎”的洗礼后也认清了这一点,姜恒常搞出这么大阵仗并不是为了给她一个下马威,而是认为宋从心值得这种礼节。若不是宋从心进入天殷一事并未广传,人快到时才引动天象作为示意,天殷准备仓促多有不及,原本姜恒常是打算安排一个大军列阵举枪鸣炮的仪典。据她说,这是对标无极道门的“鸣剑礼”。

  宋从心听完人都死了。

  “走马观花,所得不过浅见。天殷如何,姜道君想必也不在乎外人之言。”

  “这话说得没错,但拂雪不同。我想听听拂雪对天殷的看法。”

  永乐城的街道上,宋从心与姜恒常并肩而行,灵希和姜严则稍稍落后两人一段距离。两人都知道姜恒常有私事要和宋从心相谈,很知情识趣地没上前打扰。

  姜严板着一张嫩脸给灵希介绍天殷的景致,灵希也做出洗耳恭听之态。姜严不知道身边人就是在霖城偶遇的柳家兄妹,灵希也假装不知道眼前嫩得能掐出水的青葱少年就是那位总是压着嗓音说话的刑天司刑首。姜严年纪不过总角之年,头发都还分作两髻扎在耳后,形似两圈山羊角。如姜严这般年纪的世家子弟,不是承欢父母膝下便是在京中招猫逗狗,但姜严却已经爬上刑天司刑首之位,甚至已有带兵的经验了。

  天殷国的世家子弟,包括姜恒常在内,行事作风都透着一股江湖侠气。

  宋从心远眺永乐城的街景,进入中州时,宋从心曾作出过“天殷国力强盛,他国望尘莫及”的判定,这个念头在步入天殷帝都时变得越发清晰。旁地暂且不说,单是永乐城展现出来的技术水准,就不是那些被战乱拖垮了民生的国家能够相比的。

  永乐城外围的居民区规划齐整,街道两侧植有常青树,而这座城市的中心,临近皇宫中枢的地带竟然已经能窥见钢铁建筑的阴影。

  沿河两岸的水利工程,堪称宏伟的运河堤坝;用于建筑货载的龙骨水车,冶铁炼金的大型熔炉;随处可见的机关造物,沿街小路甚至能看见精心修剪的花圃。

  仓禀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一个城市若是有条件经营起城市绿化,那便意味着这座城市已经完成了基本的自给自足与民生布施。天殷立国不过四百余年,彻底统一中州、稳固政权也不过是近两百年来的事,但这样的科技水准以及雄浑国力都足以证明,五毂国这樽庞然大物陨落之时,天殷分得了它绝大部分的遗产。

  “国泰民安,治世有方。”宋从心收回了渺远的思绪,平静道,“不错。”

  姜恒常笑了一下,那笑容有几分意味不明的促狭:“这些天,因着百年一度的恒久永乐大典,长老阁邀请了各方势力前来观礼。所有来宾见识了天殷盛景后都惊叹不已,直言天殷缔造的盛世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苍天有眼,便应该为如此贤主册立封神。可在拂雪这里,却只得了一个‘不错’的评价。”

  “……”从心无语!

  宋从心一语不发,姜恒常却突然笑出了声,也不知是在笑宋从心的反应还是在笑他人对天殷的评语。她揽着宋从心的肩膀去了街道旁的茶楼,点了几碟精致的小菜作为早膳,之后又邀请宋从心一同观看天殷引以为傲的冶铁工厂。

  永乐城的冶铁锻钢工厂位于地底,足有半片山壁那般高大的火炉长燃不息。人穿行期间,仿佛熔炉中渺小微极的蚂蚁。

  如此规模的熔炉一旦升火便不能轻易停工,必须源源不断地填充燃料进,否则蒙受的将是巨大的亏损。轮岗的士兵半日一换,推着矿车运输燃料的民夫列作蜿蜒的长队。为了避免火舌燎舔衣物导致误伤,民夫都光着臂膀。他们昼夜不停地转动辘轳,将矿车运往高处,往熔炉内充填燃料。

  他们皮肤被汗水浸得油光发亮,又被高温

  灼得滚烫。冶铁厂的槽道中流淌的不仅是通红的铁水,还有民夫们的血汗。

  “那位是京中最出色的铁匠青铜氏,无需尺量,误差都在毫厘之间。”姜恒常向宋从心介绍厂里的工匠,难以想象以她的身份,居然会对每一位匠人的来历如数家珍,“那位头戴金簪的是世代制金的琉金氏,她打磨的的金饰纤秀华美,传承至今已是第六代手艺;至于那一位,关中机关大家婓氏继承者……”

  宋从心安静地听着,并不发表自己的看法。

  从清晨到傍晚,姜恒常带着宋从心逛了许多地方,却连城池的十分之一都没走完。

  当日头偏西,依照待客之礼应当返程时,姜恒常却在夕阳下驻足,再一次问道:“拂雪觉得,天殷如何?”

  姜恒常的笑颜,在微晕的霞光下显得平静而又渺然。

  宋从心心中叹了一口气,她知道,若不说实话,这位执拗的姜道君恐怕不会放她回去了。

  “大权旁落,阶级固化。”宋从心嘴唇微动,“数百年不变不移,与止步不前何异?”

  天殷一路走来,宋从心发现天殷国人非常注重家庭、传承、香火。换而言之,天殷国人对“小家”非常重视,对技艺和知识的传承也十分慎重。天殷国人有“积攒财富”的理念,每家每户都有一个小小的账本,所有家庭都必须自负盈亏。天灾降临时,其他国家的平民百姓或许会麻木等死,或是等待官府接济。天殷国的平民却习惯绞尽脑汁地思考对策,走一步,算百步。

  这样好吗?很好。但问题在于,天殷的阶级是固化的。铁匠的孩子依旧是铁匠,屠夫的孩子依旧是屠夫,平民的后代不能当官,除非与贵族进行姻亲或是成为世家的义子。目前天殷朝廷官员的选拔依靠的仍是“举荐制”,由各家推举人才,方可在朝廷任职。

  想往上爬千难万难,向下跌落却只是一瞬的事,关家便是如此。

  按理来说,这样的制度早该出现土地兼并、侵吞良田之类的恶性事件,王朝寿命急剧缩短,出现“盛极必衰”的征兆。

  但诡异的事情就在于,天殷国居然鲜少有贪腐受贿、侵占良田之事。就仿佛所有身居高位的权臣都是道德完人,都甘心于矜矜业业地尽自己的本职去“积攒”财富,而不是寻找捷径一步登天。盛世人口激增,土地产出养不起这么多人口,所以天殷一直没有放弃对外征战,剿灭山海异兽,开荒耕田贫土。战功是天殷为数不多能够晋升阶级的方式,但军权同样牢牢掌握在上层的手中,不会被分薄。

  这种现象是有些违背常理的,宋从心还未弄清楚其中的缘由,所以她不愿评价。

  百姓们不会活不下去,勤勤恳恳耕种也能家有盈余。贵族世代连襟,纷争纠斗都被控制在上层内部,不会波及平民百姓。这样的国情之下,天殷国缺少活力,却也不会掀起变革的风雨。非要形容的话,那便是整个国度都被滞留在最缓和的时期。

  所以,宋从心才说“国泰民安,治世有方”。

  那天殷就一点问题都没有了吗?其实也不然。目前天殷最大的问题就是“不变”,这个国家遵循着古制与传统,为了稳固而舍弃了进步。天殷不与外界沟通,知识与技术只会在氏族之间流通。世家传承与举荐制的结果便是年轻的君王无法选拔属于自己的人才,无法推行新的政策,国家大权几乎都掌控在长老阁的手中。而天殷国的长老是什么德行?宋从心尚未继任掌教之位前便已经领受过了。

  四百年的光阴熬不死一个分神期,但凡间皇朝能经历几个百年的淘洗?

  宋从心终于明白,为何当年的人皇要提出“修士不得干涉人政”的提议了。天景百条是上清界修士的仙运与人族气运共同拧和而成的枷锁,这道枷锁沉重到人皇陨落后,单靠上清界一方都无法将其改写。人皇写下这条协议是为了警醒后人,告诫凡人必须自力更生,不可沦为修士圈养的家畜。

  修士寻求的超脱之道,那便以世外人论处,有人看着天上青云,有人看着脚下黄土。

  人皇有如此远见,谁曾想其直系后人却条条犯禁?天殷国继承了五毂国的遗产,如今还能独占鳌头,但以后呢?

  东海重溟解封,西边兴国一统,人间有平山海,世外有白玉京。

  九州列宿链结大陆,天地大劫迫在眉睫。此等关头,无论元黄天还是上清界都在寻求转变。

  变则通,不变则壅;变则兴,不变则衰;变则生,不变则亡。

  “拂雪懂我!”听着宋从心毫不客气的评语,姜恒常却大笑出声,她似乎一直都在笑着,偏偏每一个笑容都是真实的,“外人眼中的盛世之景,在我看来却是啃噬先贤遗骨、恨不得从中吮尽最后一丝骨髓的孽子。不思进取,故步自封,只知仰仗先人遗泽算什么本事?先前我夸赞的那位打铁匠,他父亲比他更有本事,可惜手艺传承到他手上只剩七八成。我曾劝他父亲广收学徒,但老匠人觉得技艺不可外传,即便只有七八成本事,也足以青铜氏在天殷立足。

  “对青铜氏而言,确实如此;但对国家而言,这是不幸之事。拂雪你说,天殷像不像这位老铁匠?”

  这话太毒了。宋从心并不接话,姜恒常却不放过她:“所以说,头上顶着一群毫无进取之心、只知原地踏步的老不死实在不好办事,你说是不是?”

  宋从心:“……”住口,非要算的话你和我都是老不死!

  姜恒常说着说着又恍然:“啊,我忘了,拂雪头上也有许多老不死。哈哈,这点上还是明尘上仙看得通透,舍得放权给晚辈!”

  宋从心听不下去了。她让灵希和陪逛了一整天的姜严先行回程,自己则拽着姜恒常到远离人烟的荒郊野岭“切磋”了一番。

  两位分神期的战斗,即便刻意压制,也将一片山丘削成了平地。

  对于宋从心和姜恒常这等境界的修士来说,以武会友,以道鉴心已不再是纸上空谈。一个人的道能从刀光剑影中窥得真意,炁的流转与对招的应变则能看出持器者磊落与否。宋从心师承明尘上仙,剑道砥砺于邪魔外道,她的剑招磊落堂皇,有天光乍破、大海奔涌之相。反观姜恒常,她刀术磨砺于军中,后成道于四方游历。她的刀术大开大合,却兼具各地大家风范。二者轰然相撞时,恰如飓风迎面撞上汹涌的海浪。

  宋从心的本意只是“切磋”,一来试探姜恒常的根底,二来是为了抢回谈判的主动权。但打着打着,姜恒常眼中亮起见猎心喜的光芒,宋从心的心情却越发复杂。明尘上仙曾经说过,姜家修行的是“王道之剑”,与无极道门静心苦行的道统不同,王道兼修法儒释道各大流派,姜家子弟想要刀术大成就必须去四方游历。

  姜恒常的刀术沉且稳,与她交战与其说是刀剑相争,倒不如说是王土之争。她蚕食,学习,兼并对手的所有,并且越战越强。

  刀剑碰撞擦起灼目的星火,迸发的气劲震得两人各退半步。宋从心横剑于身,姜恒常却是用拇指随手擦拭脸颊上被剑风刮擦出来的血痕,朗笑:“爽快,再来!”

  宋从心抬头看了看已经彻底黯淡的天空,不为所动地收剑还鞘。姜恒常再次攻上来时,宋从心猛然拍出一掌,以太极巧劲卸去冲力,一把将姜恒常掼到了地上。

  姜恒常矜贵的金纹玄衣法袍沾到了土壤,她却哈哈大笑。剑修归剑还鞘便是收战之意。只是掼倒并不足以让姜恒常缴械投降,但她看着暗沉的天幕与高悬的星斗,突然觉得心里畅快极了。姜恒常躺在地上不动,宋从心抚了抚衣袂准备回程时,姜恒常却乘其不备突然扫来一脚。

  宋从心成吨重的魁首包袱能在姜恒常这里破功才怪,她面无表情地玉化了自己的腿部,下盘稳如磐石。姜恒常一脚踹上去,竟踹出“当”的一声响。

  姜恒常满脸惊叹,宋从心拧眉:“你做什么?”

  “你把我掼在地上,礼尚往来,你不应该也躺下吗?”姜恒常诚实道。话音未落,她一把拽住宋从心的手,再次扫出一脚。这回她用了十成十的力道,空气几乎都被震荡出阵阵雷暴。宋从心御气抵御,却难免估势不及,被姜恒常砸在地上时,宋从心后脑触地,摔得她有一瞬的眩晕。

  宋从心有些不高兴,她方才对姜恒常动手时用的是巧劲,完全称得上轻拿轻放。但姜恒常的回击可半点都没客气。

  宋从心被迫和姜恒常一起躺在地上,看天上若隐若现的星星。

  姜恒常双手支在脑后,随手将一根草茎塞进嘴里,神情悠然:“你穿白衣,我穿黑衣。黑衣耐脏,哈哈,我赢了。”

  宋从心端庄正躺,作闭目养神状,即便倒地也要维护自己的魁首包袱。她懒得提醒姜恒常这不过是一个祛尘咒的小事。

  姜恒常也不在意宋从心不接话茬,而是自顾自地打开了话匣子。她告诉宋从心,虽然没有和宋从心见过面,但她对她可谓是神交已久。从宋从心初出茅庐、拜在明尘上仙座下之时,姜恒常便已注意到了正道魁首横空出世的继任者。然而,真正引起姜恒常注意的并不是拂雪显赫的声名、祓除魔患的实绩,而是拂雪在天景雅集上与各方势力的对峙,以及之后逐步展露出来的某种理念以及手段。

  “姜家从不掩饰自己的野心,一直都想重现旧日的辉煌,承继‘人族共主’之责。我在族人的絮絮叨叨中长大,后来也一直在追寻自己的王者之道。只是我天生反骨,想着人总要向前看,整天将‘往日辉煌’挂在嘴边有什么意思?只会显得丧家之犬更可怜罢了。再说了,人族繁衍至今,神舟大陆上开拓的领土不知翻了几番。单论中州这片疆域都比曾经的五毂国更加广阔辽大。若论人口与国土,天殷难道还不算青出于蓝胜于蓝?

  “族老有自己的坚持,我看得出来,他们拥有某种几乎可以被称之为信仰的执念。哈,一群顺天而为、逆天而行的修士,年纪一大把了还不懂放下我执。他们究竟是舍不得往日的辉煌还是舍不得‘人族共主’的头衔?我走南闯北,上下求索,历经百载都没能找到改变天殷、改变世道的法子。

  “直到拂雪横空出世,设立平山海,领头九州列宿,建设白玉京……”

  姜恒常抽丝剥茧,将宋从心推行的种种策略背后的目的进行了深入解析。宋从心有些怔忪,她做的这些事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能否达成预想中的成果,很多时候她只是尽人事、听天命。她推动这些计划背后的目的连师尊都不曾交代过,虽然她觉得师尊心里有数。

  但姜恒常能从这些看似只是“兼济天下”的计划看出背后真正的目的,这让宋从心心生诧异的同时,也有几分不知如何用言语形容的微妙。

  仅有一面之缘,只靠对方的事迹来了解他人,居然也能成为知音吗?

  “若这世上有人能将人族命运拧作一个个体,那她为何不能被称作‘人族共主’?”姜恒常凤眼微睐,“拂雪的道清晰可见,天殷的道却让我看不清来路。”

  天景百条需要改写,宋从心在寻求变革之路,姜恒常也在等待改变的契机。她拉拢了定山王一脉,设立了刑天司,授艺予玄衣使。她绕过长老阁,私下与无极道门达成合作,将九州列宿引入天殷。姜恒常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借助内力外力改变天殷的现况,而她的手段比宋从心更狠,连软着陆的缓冲机会都没有。

  姜恒常和宋从心一样,都是险中求变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