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道魁首是如何养成的 第32章

作者:不言归 标签: 异闻传说 正剧 穿越重生

  “那如今的重溟城由谁来把持政务呢?”宵和许久没有回宗,一直在外奔波,他所掌握的九州异闻课时情报已有部分过时。

  “据说,姬重澜城主殉身之前,曾收留过一位养子。”湛玄沉声道,“只是这位养子似乎身份有异,一直以来都饱受非议,深居简出,鲜少现身于人前。如今姬家没落,把持朝政的多是当年追随姬重澜的武者与修士。他们忠心耿耿,将姬重澜视作信仰,把重溟城上下治理得宛若铁桶。”

  宵和忍不住咋舌:“这位姬城主御下的手段真是惊人。都说‘国不可一日无君’,但如今重溟城‘城主’之位空悬三十年,内部竟还稳若磐岩。”

  “不错,姬重澜同样是支持子民自强自立、不要倚靠仙门的君王。”湛玄叹了一口气,虽然偶尔对仙凡之间的割裂倍感疲乏,但实际上,仙门也并非全然的清净不争之地,这些凡间君王的顾虑皆是深谋远见之举,“在她治下,重溟城发展成为了盛行武学之道的城邦,其官家甚至每隔三年便会举办一次武道大会。城中百姓皆以血肉之躯抵抗海洋。可以说,他们虽是凡人,却已将肉体凡胎锤炼到了极致。”

  这也是为何湛玄此次行动会启用“青筠剑客”柳青阳的缘由,还有什么比远道而来参加武道大会的侠客更符合外来者的身份呢?

  “若重溟城当真情况有异,我们能求见那位‘少城主’吗?”

  “很难。因为据说那位少城主并非姬家人,姬重澜城主收他为嗣子时曾经被其家族大力反对。虽然他顶着‘少城主’的名号,但他在如今的重溟城中并没有实权,只是徒有其名的政治傀儡。否则也不会在姬重澜失踪三十多年后的今天,依旧未能上位掌权。”

  说到这里,一直沉默无言的宋从心突然插了句嘴:“另一个原因,则是重溟城的百姓不相信姬重澜已死。”

  “不错。”湛玄点了点头,“即便三十年已过,城中许多百姓依旧相信,他们的城主一定还会归来。”

  宵和听得心生感慨,若是姬重澜不死,人族人皇也不过如此了:“那那位少城主的名字叫什么呢?”

  “我想想,啊对了。好像是叫——姬既望。”

  并非姬家人,却被冠以了姬姓。既望,每个月的第十六日,又称“生魄”与“哉生魄”。在十六日那天,人们可以看见最圆、最大的月亮。

  “准备好,我们将要入城了。”一行人排了很长的一段队伍,在日落西山之时,终于靠近了重溟城的城门。

  因为先前排队的人都顺利地进入了城池,所以宵和与湛玄本没有太过担心,毕竟他们的通关文牒都是真实的。眼见着还差四五个人便要轮到他们了,可就在这时,城池内突然走出另一队身披重甲的将士,其中打头的一位中年男子没穿铠甲,但却神情冷肃,一身杀伐之气。

  正准备掏通关文牒的宵和看见这人,心里顿时便咯噔了一声。他心中暗叫不好,便看见那中年男子抬了抬手,身后的将士与守城的士兵低声交谈了几句,那士兵便点头,回身大喊道:“诸位,对不住了。我们这里暂时停止通关,各位请回吧!”

  士兵此话一出,众人尽皆哗然。宵和深吸了一口气,连忙撩起车帘跳下车,道:“我们远道而来,只为了参加贵城三年一度的武道大会。这方圆百里可都没有可以借宿的酒家,贵城连入城安置都不允,也不给一个说法,对远方而来的客人来说是否有些太过无礼了?”

  宵和面皮子生嫩,谈吐又极有条理,在一众贩夫走卒中堪称是鹤立鸡群。那中年男子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良久,他才肃穆地抱拳道:“诸位,我乃重溟城深海巡卫首领吕赴壑,此次紧急下令也实在是无奈之举。我等探知到海中似有风暴来临,为免殃及诸位才不得已出此下策,还望诸位见谅。我等立刻命将士在郊外为诸位扎临时帐篷以供安置,若无急切要事,还请等待城中通知。”

  对方此话一出,原本躁动不满的人群顿时便安静了下来。毕竟对方给出了说法,又采取了合理的解决措施,没有什么值得诟病的地方。想要入城的大多都是远道而来的商贩,阿堵物虽好,但到底还是命更重要。

  然而,湛玄等人却知晓,即将到来的,根本就不是什么风暴。

  “吕将军客气了。”到了这一步,再回头可就来不及了,湛玄一撩布帘便钻出了马车。他容貌俊雅,气质端方,甫一出现便让人眼前一亮。

  “在下柳青阳,自衡北而来。”湛玄朝着吕赴壑拱了拱手,他是士子打扮,却行了个江湖礼节,“走南闯北,在下也算略有阅历。若是重溟有难,不知可否让在下略尽绵薄之力?”

  吕赴壑看着眼前这负剑而立的公子,一旁随行的文士连忙上前,覆在其耳边一阵低语。

  “原来是青筠剑客,久仰大名……”吕赴壑听出了湛玄的言下之意,“风暴将临”之类的借口,骗骗那些远道而来的商贩还行,但对于柳青阳这样有一定家族底蕴、又常年在外游历的武者而言,是否有风暴是可以凭天象判断出来的,“公子侠义之名,江湖皆知。但重溟城自有一番规矩,‘不倚他山’,一直如此。我等可以自行解决,在此谢过公子好意。”

  湛玄以扇敲击掌心,无奈地笑道:“吕将军,在下也并非多管闲事之辈。只是我此行是为了带家中小妹出来见见世面的,她常年居于深闺,人又娇气。奔波了这般时日,她已是和我闹过几次脾气了。还请你宽容则个,容我等入城安置,如何?”

  好家伙。宋从心面无表情地整了整衣襟,在吕赴壑抬眼看过来时,抬头便瞪了湛玄的背影一眼,似是不满他大庭广众之下说自己“娇

  气“。她虽然穿了一身利落的短打,但在湛玄将她作为借口后便立刻调整了自身仪态,看上去便像是换了一身衣服便想着跑出来闯荡江湖的娇小姐。

  一旁的宵和简直是看得目瞪口呆,险些被师兄师姐的这一番默契配合惊掉了下巴。吕赴壑看着那细皮嫩肉一见便知养尊处优的少女也深感头疼,怕这娇小姐住不惯帐篷便闹事,反而搅得人心惶惶,便只得妥协道:“既然如此,便有劳柳公子了。”

  湛玄扇子挡住了上翘的唇角,道:“当然。在下义不容辞。”

第54章

  “现在,事情麻烦了。”

  湛玄一行人顺利进入了重溟城,在一处客栈中安置下来不久之后,再次在客舍中碰头的四人都多少有点心情沉重。

  重溟城封锁城池的速度实在太快,他们已经是最先抵达的一批人了,就这样还差点被人拦下来。他们之所以能进城,靠的还是湛玄日积月累经营出来的“青筠剑客”的名气以及宋从心这过于唬人的表相。除了他们以外,那些后头抵达的弟子无一例外都被吕赴壑率人拦了下来。那些撒泼打滚扯头花的,全部都被利落地丢出了城池;好声好气讲道理的,也被人客客气气地送出了领地。总而言之,全军覆没,无一幸免于难。

  而宋从心这一行人,虽然进入了城池,但也不见得有多好过。吕赴壑虽然态度客气,但却警告了他们不许进入居民区以外的地方。而关于监视他们的眼线问题……别说特意安排眼线了,宋从心觉得整个城池的百姓都是眼线。他毫不怀疑只要吕赴壑过来询问一句,城中百姓们便能七嘴八舌地给他拼凑出他们的日常行进路线,只怕是连他们吃的面里有几朵油花都能数得清楚分明。

  “重溟排外,名不虚传。”宵和苦笑不已。除了行动不自由以外,更难受的地方在于陌州作为距离云州最远的板块,这边还未能连接上地脉节点。这也就意味着他们无法和城外的弟子进行通讯,想要传递情报只能出城或者动用一些修士的手段。

  当然,对于他们这个修为的修士而言,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出城还是很容易的事。但如何在到处都有眼线的情况下隐藏自己而不被人怀疑?又要如何从排斥外来者的海民们口中询问出跟东海相关的情报,并成功将其传递出去?

  “重溟城很特殊,它并不是全然由凡人掌控治理的城池。姬家即便已经没落了,但族中应当还有金丹期以上的修士坐镇。”湛玄点明道,“所以最好不要暴露我们的身份,否则很容易变成政治纠纷。北州那边……跟本宗的政见不合,若是被抓到把柄,以后怕是不得安生了。”

  北州啊……宋从心回忆了一下自己在日课上学到的一切。无极道门不会在背后非议其他势力,哪怕那些势力与自身的思想观念不同,身为正道第一仙门的无极道门也时刻保持着求同存异的雅量。据她所知,北州是一片生存环境恶劣、治安极度混乱的三不管地带,它占据了神州大陆最广阔的一块版图,但却常年处于极端严寒的天气之下。因此,北州并未发展出足以称之为“国”的文明,反而盘踞着许多自治的聚落。

  因为环境太过恶劣的原因,那里是正道仙宗最难管辖、同时也无法施加影响的地方。但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北州那边兴起了一股无名的势力,他们主张与正道修士截然不同的治世理念。这个无名组织认为,除修士以外的所有凡人都应该被视作同等,人间也不需要帝王,只要仙门的力量足够强大,某种程度上便能达成一种均衡的“平等”。毕竟修士本身也是人族的一份子,还未能完全超脱俗世之外,根本没有分成两个阵营的必要。

  不过说起来,有件事情倒是让宋从心一直都挺在意的……

  “姬家,姜家以及慕容家,究竟是如何掌控皇权的同时也踏上修行之路的呢?”宋从心无意识地喃喃。

  这个问题脱口而出之后,宋从心才突然间回过神来,她见三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还没来得及解释,湛玄便道:“关于这个,其中牵连着盘根错节的因果以及许多密辛。拂雪若是感兴趣,之后可以向掌教打听打听。简单来说,姜家是通过血脉秘法以及一些尚且不为人知的隐秘将道统传承了下来;慕容氏与其说是皇族倒不如说是一个民族的领袖,被其子民自愿祭拜;至于姬家,那就属于比较明显的了——”

  “这个我听说过。”宵和挠了挠头,“姬家的修士,没有一位是能够突破炼虚合道之境的。即便是那位姬重澜城主,也只停留在分神期。”

  宋从心听罢,却是微微一怔。

  “师姐也知道的,修士严格来说还不是仙,而是走在羽化之路上的人。”宵和耸了耸肩膀,“人间界的皇族牵系着万千生灵的因果与宿命,承载着庇佑江山的气运。而牵连的因果多了,就难以做到羽化最后一步所需要的‘超脱’。所以贪恋权势之人,注定是无法成仙的。”

  “姬家的传承从一开始就不完整,他们的道统传承顶破天了也只是修炼到了分神期。对于尘世而言,姬家即便掌握着足以移山填海的伟力,到头来也依旧只是此世不得超脱的生灵。同在天地的熔炉里,瘦一点的蝼蚁和胖一点的蝼蚁本身并没有多大的区别,顶多就是耐烧一点。”

  宵和将心比心,忍不住道:“这其实挺可悲的,因为踏上这条仙途,分明能看见更辽阔无垠的天外天了。但走着走着,却突然无路可走了。”

  “而且这还不是因为你走不动了,而是因为路就到这里。”

  “……原来如此。”宋从心沉默,一时间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该说天道是公平的吗?若要寻求超脱便不应眷恋人间的繁华。但姬重澜身为姬家后人,应该早就知道家族道统传承的缺陷。即便如此,她还是选择成为了这偌大熔炉中的其中一枚柴薪。

  “日落之前,我们先出去外头转转,看看有什么线索。”感受到气氛变得有些沉重,湛玄主动转移了话题,“我和师弟去东街打听一下武道大会的情报,顺便调查一下城中的兵防布置。拂雪和梵大师则可以去西市逛逛,调查一下民生,同时探听一下关于深海的消息。”

  湛玄的安排惯来妥帖,三人都点了点头,没有什么异议。梵缘浅在修炼闭口禅,无法开口说话,在探听情报方面自然便需要有人从旁辅助。毕竟梵缘浅目前的身份是路上偶遇之后、恰好与青筠剑客一行人同行的苦行僧。佛门弟子慈悲为怀,知晓重溟有难自然会想了解一下境况。而宋从心扮演的是一个不通武艺、不谙世事的深闺小姐,有一位强大的僧侣伴随在身侧,身为兄长的青筠剑客才好放心去处理其他事情。

  所以,在“法莲师太”无法开口的情况下,自然只能由娇气的大小姐代她去询问一下城中遭遇的变故。

  这整个过程之中,梵缘浅要做的就是站在宋从心身边,保持她那宛如面部瘫痪了一般的清圣笑容。而宋从心抗下了全部的重任,完美地扮演了一位“对重溟城灾变漠不关心但碍于身旁的僧侣而不得不帮忙询问”的大小姐。大概有的时候,人就是会有这样的心理盲区,有人眼巴巴地上去问了,对方便会不由得生出戒心。但若是他人表现出漠不关心的态度,人们反而会对她放下警惕。

  太阳落山之后,佯装对新买的珍珠手链爱不释手的宋从心“不情不愿”地被法莲师太带回了客栈,准备与湛玄宵和二人碰面。

  然而,当她们回到客栈之时,却发现湛玄和宵和两人竟站在大堂处,被几名身穿重铠的将士围住。为首的领袖便是那位名为“吕赴壑”的武者,他神情冰冷,似乎在质问着什么。

  看着眼前这一幕,

  宋从心心里不禁一沉。但她却是不动声色地上前,像个小女孩般娇憨地抱住了湛玄的袖子:“阿兄,你在做什么?”

  “小妹。”湛玄见她归来,也配合着露出温柔的笑容,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指,“没什么,只是吕将军问阿兄一些事。”

  于是,众人便看见,那眉眼如珠玉生光般的少女颦蹙眉宇,虽无明说,面上却已有几分不耐之意:“那你们要聊到什么时候?我看着市集上有好多好看的珍珠与珊瑚呢。这要放在中原,可不见得有这么好的品相。虽然工艺粗糙了些,但还勉强能看得过眼。”

  少女说着,便抬起了自己的手。她十指纤纤,如不沾阳春露水的羊脂白玉,指节干净得连一点皱皮都没有。那环在她手腕处的珍珠手链成色极美,珠圆玉润,但与少女那无一丝瑕疵与伤痕的肌肤对比起来,竟还略逊三分。

  吕赴壑的目光落在少女平整光洁、没有半点薄茧的指腹之处,一瞬不瞬地看了好一会儿。良久,他才缓和了神色,道:“既然如此,吕某便不打扰两位贵客的雅兴了。”

  他说着,身后的将士便迅速站直行了一礼,整齐有序地跟在吕赴壑的身后离开了客栈。

  吕赴壑离开了,客栈大堂内似有若无的紧张气氛也逐渐消散,众人用饭的用饭,小二该招呼的招呼。人声鼎沸之际,人们还能隐约听见那少女不满的抱怨声:“这城到底是怎么回事……真是无礼。简直把我们当犯人似的……哼,要不是这里的珍珠和珊瑚……我才不想来呢!”

  任性的少女嘀嘀咕咕地抱怨着,那溺爱妹妹的兄长只能好声好气地安慰。直到渐渐听不见声音了,客栈中的人这才笑着继续干自己手里的活。

  怎么回事?上楼梯时,宋从心敛了神情,淡漠地瞥了一旁满头冷汗的宵和一眼。

  回去说。湛玄回了一个眼色。为了不引人怀疑,梵缘浅和宵和都是各自回房,只有宋从心和湛玄这对“兄妹”进了同一间屋子。

  “小妹别气了,先前你也听别人说过,重溟城排外,我们这样的外来者,总是难免要排查几次的。”湛玄没有甩出静音符,反而继续进行着符合“柳青阳”性格的对话,一边掏出纸笔,一心二用地将情报写下,“身正不怕影子斜,没什么好担心的。”

  宋从心用力地踢了一脚一旁空着的椅子,一边神情淡然地坐下,也开始默写自己调查到的情报:“简直岂有此理,早知如此,我便不大老远地跑过来了。这城里的人这般无礼,连阿兄这样的人都要怀疑……莫不是、莫不是患了什么癔症!天天想着别人会害自己!”

  “重光!怎可这般恶言恶语,你的家教都去哪了?!”湛玄垂了垂眼眸,似是想笑,可口中吐出的话语却十分严厉。

  “你凶我!我、我……!”宋从心依旧面无表情,写下最后一笔时便顺势扯断了手上的珍珠项链,用力地把它砸了出去。

  伴随着珠玉落地的零碎声响,房间内一时间恢复了寂静。宋从心和湛玄沉默相对,随即,两人同时将墨迹未干的纸张推向了对方。

  湛玄纸上写着:【宵和寻借口登高,被发现。东海生异象,涨潮数丈,已没浅滩,不见退势。月相有异。涛之起也,随月升衰。】

  宋从心纸上写着:【海民不惧海啸,因前城主留下的平海法器,海民以此抵御海洋。夜深之时,海民不被允许靠近海岸。】

  两人看完了对方的字条,手中灵火同时一燃。那脆弱的纸张在火焰中燃烧殆尽,连灰烬都没有留下。

  火光映红了两人的面容,宋从心眼帘轻阖,湛玄面露思索。看来,他们已经找到了破局的关键点——夜晚。

第55章

  “我去一趟吧。”

  深夜,通过各种手段再次避开眼线聚头的四人躲在贴了隔音符的房间里鬼鬼祟祟,经过短暂的商讨之后,宋从心提出自己前往海边一探:“师兄在凡尘中的身份是我们这次行动的最大掩护,所以最好不要轻易暴露。宵和白天已经被怀疑了,接下来最好谨言慎行。至于梵大师——”

  宋从心语气略有迟疑,三位仙门弟子同时扭头,神情复杂地看着一旁身穿朴素袈裟也掩盖不了通身佛门气韵的梵缘浅。身为佛门弟子,修得“本心”无垢,更不可造业说谎。这种情况下让梵缘浅伪装自己去跟凡尘中人斗智斗勇,几名仙家弟子都觉得甚是不妥。

  “重溟城的僧侣不多,一旦暴露了,吕将军自然而然会怀疑到我们头上来。”宋从心一边说着一边给自己卸妆,为了更符合“柳青阳族妹”以及深闺小姐这两个身份,她给自己画了一个柔和面部线条的妆,“所以我去最妥当,一旦暴露了,也不会轻易和‘柳重光’牵连上。”

  看着宋从心卸去妆容,宵和面上掠过一丝失落。拂雪师姐本来的面貌当然也很好看,只是显得太高太冷,让人不敢亲近。相比之下,为了贴合柳青阳温朗俊雅的眉眼,让人不至于对“兄妹”的身份产生怀疑,柳重光的妆容自然会画得更加柔和精巧。

  “吕将军认不出来吗?”看着宋从心卸妆,湛玄倒是愣了一瞬,说了一句,“我倒是觉得,拂雪并没有多大变化。”

  此话一出,宋从心和宵和都忍不住抬头看他,宵和更是直白地露出了“师兄你是不是瞎了”的表情。

  有些时候女孩子化妆那都不叫化妆,叫易容知道吗师兄?拂雪师姐一深山雪鹤般高标逸韵的修士被硬生生画成了人间富贵花,你居然还睁眼说瞎话?宵和顿时觉得,虽然修士大多都注定孤独一生,但湛玄师兄这般风采出众却还孤身,那必定是冥冥之中有其道理在的。

  想到这,宵和道:“师兄觉得师姐抹口脂唇色更艳还是不抹更艳?”

  湛玄更懵:“啊?拂雪抹了口脂吗?不都是红色吗?”

  宵和悲悯道:“……师兄,数日奔波,你实在是累了。快去休息吧。”

  ……

  宋从心离开房间之时,特意往自己的床褥中塞了一只由天经楼九州列宿筹划星牌研究小组出品的偃甲人偶。一比一等身制作,由“热心”的师弟师妹赠送,只要不掀开衣服查看关节部位基本就看不出区别。虽然这偃甲人偶干啥啥不行,但是只要一个口令,它就会用古琴弹《凤求凰》。

  别问为什么天经楼的师弟师妹要做一个跟宋从心长得一模一样的偃甲人偶,弹的还是《凤求凰》。总之,这具偃甲人偶被司书长老残忍没收之时,宋从心不仅收到了好几封规格严谨的转赠书和声泪俱下的检讨书,还有一笔据说是“不义之财”的收入。

  ……宋从心扪心自问,仙家弟子的道德底线还是远超常人的。虽说这个口子不能开,但只是想听师姐给自己弹《凤求凰》真的不算什么。

  也就是因为这件事,宋从心才后知后觉地有了“啊,原来我也和湛玄师兄一样成了同辈弟子憧憬的对象”的实感。

  宋从心捏了一个藏匿气息与模糊认知的法诀,独自一人离开了客栈。先前进入城池的人不在少数,重溟城不可能将他们全部请出城池,也不可能对所有人进行严密的监视。他们今天之所以会受到盘查,宵和登高望海是一个原因,但更重要的是因为“青筠剑客”的身份。

  宋从心对现有的情报进行了一次复盘。

  入城的那一段表演,虽然勉强说得过去,但也让重溟城提高了对他们的警惕。吕赴壑不一定怀疑他们有异心,但一定防备着他们发现重溟城的“秘密”。这个“秘密”对于重溟城而言一定十分重要,但对于普通外来者而言又不是那么重要,所以吕赴壑才没有继续深究下去。

  湛玄能够这么快洗脱嫌疑,是因为他身边跟着“柳重光”这样的拖油瓶。

  实际上,不管是凡人还是修士,在这个没有多少“护肤保养”概念的时代里,他们过往经历的一切都很容易反馈在他们的皮相之上。即便是伐经洗髓、重锻仙躯的修士,只要不是特别爱美,一般来说也不会特意将手指的茧去掉。因为只要长期练武,茧最终还是会长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