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鲸屿Freya
早些年,官府净挑在这时节, 做些祭祀、庆典一类的勾当,假称能镇压大潮水, 护佑百姓平安。当年的老百姓,的确是感恩戴德,深信不疑。
可是后来,全天下都知道了天幕城的丑恶行径,她还以为时至今日,这种节庆早已不存在了。
伙计像是猜出了她心中所想,笑吟吟地解释。
“客官您有所不知,如今这节日还在,却不是从前那个意头了。现在咱们庆的是天下太平,四海安定,再不必像从前那般提心吊胆了。”
她面对恍然大悟的黎江雪,放下餐牌子。
“您瞧瞧,要些什么吃喝,尽管和我吩咐。”
待她走了,黎江雪才抿着嘴笑了笑,悄声道:“师尊看出她真身了没有?”
“哪里能瞧不出。”身边人亦轻笑,“你可别显露了出来,平白让人害怕。”
原来,那身板健壮的女子,在常人看来不过是个茶楼伙计,在他们的眼中,却是大眼睛鼓腮帮,通身绿油油的,赫然是一只修成人形的青蛙妖。
“师尊放心,我才懒得去吓唬它呢。”
如今的人间安定富庶,不但凡人安居乐业,妖物精怪一类也不再因害怕被天幕城捉走,去做提着脑袋卖命的苦差,而终日躲躲藏藏。有志于成仙的,大可隐居在深山修行,而另有一些心思活泛的,便化了人形,来城镇里讨生活,一享人间趣味。
像这般的,也屡见不鲜。
他们要了一壶碧螺春茶,并几碟甜点心,坐在二楼一个清静雅间,看楼下唱戏。
戏台上一个女子,满头珠翠,宝光熠熠,正摆足了功架,念道:“我生而为神明,必要还这天下清平。”
云别尘轻轻推了推她,道:“仿佛演的是你。”
黎江雪瞥一眼,噘着嘴:“你徒弟可没这么花枝招展过。”
身边人哑然失笑。
“你怎么还与演戏的较真。”
“我不管我不管。师尊说,我是不是比戏台上扮的,要好看一些?”
“你心里又在想些什么主意?”
“想……”她期期艾艾的,忽地往前一凑,眼睛里闪闪发亮,“想被师尊亲一下。”
云别尘的睫毛飞快地颤了颤,“这是在外面。”
“我们坐在雅间里呢,别人瞧不见的。”
“我不和你闹了。”
“师尊,师尊……”
她抱着他的手摇晃,不要脸地拖长了音调。眼前的人像是招架不住,刚要开口说什么,眉心却忽地一蹙,身子止不住地向她倾过来。
她吓了一跳,慌忙抱住他,“师尊,你怎么了?”
怀里的人以袖掩口,呼吸纷乱了片刻,才像缓过一阵,轻轻按了按心口,只是脸色发白。
黎江雪霍然就要起身,“怕不是这茶楼里的东西不对,我去找那青蛙妖问明白。”
他却虚弱摇了摇头,“与他们无关。你……你先带我回去,好不好?”
既然她的师尊这样发话了,她只能照办。
只是回到山间安顿下来,心里却慌乱得厉害。
云别尘如今的身躯,是月光塑成的,虽不是真正的神明,却与她一脉相连,休戚与共。寻常的事物并不能伤他。
能让他突然难受成这样的,会是什么?
凡间再好的医者,也医不了神明。苍狗今日倒不多话,利落地就去南海请来了救兵。
来人是老相识了。
鲛人一族,以大祭司为最强的修行者,同时论医术精湛,也无人能出其右。只是鲛族离乱多年,先代大祭司已死于天幕王宫,没有亲传弟子继承衣钵。所以如今勉强接下此大任的,是佑离。
他身上还浸透着多年来的战士习气,一板一眼。
从云别尘的房里出来,面对惴惴不安的一干人等,一个笑脸也无,只道:“他身体的缘故,不是我族中医术能奏效的,我做不了什么。”
黎江雪心道,这算什么诊断,急着拉住他,“即便是爱莫能助,总也该告诉我们其中究竟。”
不料,对方的神色更古怪了,唇角绷得紧紧的。
“这等事,神明大人自己心中有数便是了,还来问我做什么。”
说罢,竟是扭头就走,颇有些急于抽身的架势。
黎江雪一边道,这人到底不是祭司出身,远不如当年的老者好说话,另一边却还要赶着进屋去安慰她的师尊。
“师尊不要担心。”她环着他的肩,软声软气地哄,“他看不出门道来,我们就去另寻良医。如今天地万物都由我掌管,哪里还怕医不好师尊。”
怀里的人却忽地轻轻推她一下,“又在胡说些什么。”
“我半句也不作假。”
“阿雪,我有了。”
“……”
黎江雪耳中嗡的一声,抱住他的手都僵在原处,仿佛过了很久,才意识到他说了什么,且总觉得没听真切,是自己领会错了。
“师尊,你说……”
她刚要再问一遍,却被骤然堵了回去。有人将脸埋在她肩上,睫毛软软的,扫得她颈间一片痒。
“你别让我再说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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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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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番外三:有孕(二)
云别尘从没想过, 这世上有人听见“我有了”,回过神来后,第一句话竟然是:“不能要!”
他怔了一怔, 才哭笑不得地在她腕上轻掐一下。
“说什么呢。”
“我说不要它。”
“有你这样当娘亲的吗?”
“师尊!”
对面却将脖子梗得直直的,半步也不肯让, 瞬息的工夫, 眼睛竟然都红了。
她紧紧搂着他,语无伦次:“师尊,都怪我,我……我没想过会这样, 我以为那些避孕的法子会有用的。都怪我不好,让你又受一遍苦。”
“你不要心急, 听我说……”
“听话, 我们不要它,好不好?”
“阿雪。”
他不得不扳住她的双肩,强行令她冷静下来, 只见少女神色惶恐,自知做错了事一般,眼角已经沁了泪花。
他心里道,这如何能怪她。
她固然是待他极上心,不舍得让他受这一道辛苦, 但她是神明之身, 不但血脉霸道,且天地间自有意志,凡间的种种避孕之法, 又怎能阻挡得了幼神降世的渴望。
“阿雪。”他轻轻叹息了一声,摸摸她的脸颊, “你是关心则乱了。你忘了,我如今的身躯是你给的,不再是从前的凡人之躯了。”
“我……”
“这个孩子,伤不了我。你所担心之事,再也不会发生了。”
他郑重望着她,目光温柔沉静。
她在他低缓的声音里,神色略有怔忡,像是一只绷紧了弦的猫,在他的安抚下,渐渐放松弓起的嵴背。
云别尘扬了扬嘴角,轻轻牵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
“师尊?”
“别怕,你同它打一个招呼。这是……我们的孩子。”
末尾几个字,格外轻柔,像是还带着几分羞涩。
黎江雪在他这般语气里,片刻前的慌张,全转成了小心翼翼。她有些手足无措地,跟着他的牵引,轻轻抚上那一处。
小腹还很平坦,隔着衣衫,更是什么也摸不出来。
她心里的感受却忽地微妙极了。
那里是他们的孩子。
是一个乖巧的,被期待的,不会伤到他的孩子。
她忽然俯下身,一吻便落了上去。
“啊……”
云别尘没预料她突然来这个,一声喘息脱口而出,连带着身子都颤了一颤,将那股骤然升上来的热意强压下去,才似羞似恼地盯她一眼。
“你做什么?”
她环着他的腰,腻在他身前,笑得满足,又狡黠。
“师尊不是让我和它打声招呼吗?我刚才同它说了,要它不许欺负你,懂事听话,好好长大。”
……
平心而论,这一胎称得上是省心的。
或许是神明血脉,格外不同,又或许是云别尘如今的身子,的确比从前强健许多,应当说,是没有让他遭太多的罪。
但黎江雪却不敢掉以轻心,成日里只围着他转,从白天到黑夜,全副精神无时无刻不放在他的身上。
直到他都看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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