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鲸屿Freya
由于里面有汤菜,她颇为紧张,赶紧道:“哎!小心!”
就听身边传来一个稚声稚气的声音:“对不起,姐姐。”
定睛一看,原来是几个孩子,刚及她膝高,难怪她刚才不留神,都没瞧见。
孩子不懂什么魔教正教,只知道街上的人潮一下少了大半,正是玩耍的好时机,有举着小风车的,有抱着布娃娃的,嬉笑打闹,一个个跑得满头是汗,小脸红扑扑的。
就听不远处商铺里,有人往外吆喝:“别疯跑了,快些回来吧,外面闹乱子呢,当心一会儿把你们都抓了去。”
哦,应当是临街商户的孩子。
黎江雪低头笑笑,“没事,你们小心些,别摔着了。”
孩子却咧着嘴,往她头顶上看,“姐姐,你头上有花呀。”
“花?”
“是呀,好漂亮的花。”
她心说,自己今天也没戴珠花啊,就听另一个孩子驳她:“不对,不是花,明明是一堵墙。”
她越听越迷糊了,不由转头看去。
初时,她并没有想明白那是什么,待看清的瞬间,却蓦地睁大了双眼。
海水如一堵阴沉高墙,足有七八丈,墙头翻涌着雪白浪花,向这座城池直扑而来。
……
霞飞客栈里,午市刚过,掌柜得了空闲,正与几名客人谈天。
“您几位真的见着魔教了?”
“嗐,压根没看清,只听见街上忽然一下乱起来,都说前面有魔教,我们也就慌慌张张跟着跑,哪敢往跟前凑啊。要是真撞上了,恐怕早就没有活命的地方了。”
“不过我瞧见,远远地有不少大火球子乱飞,可吓人呢,也不知道死伤究竟多少。你说这帮不要脸的东西,专挑节庆的日子出来害人。”
掌柜的手缩在柜台底下,有些微微发抖。
刚才那魔教女子,明明说是出去买饭菜,怎么一会儿的工夫,竟然当街作起乱来?要细论,仿佛还是她给指的路,罪过可是大了。
要是让人知道,罪魁祸首就住在这家客栈,她这店子往后恐怕也难开下去了。冤孽啊,怎么就让她撞上了这等倒霉事?不过,她这几日倍加小心地伺候着,那两人似乎对她还算满意,没准不会对她下手?
她强撑起笑脸,附和了一句:“可不是吗,瞧瞧这闹得。还好,您几位都平安,就是万幸。您快回房里歇歇吧。”
“哎,好嘞,掌柜你忙。”
几人摆了摆手,正要上楼,忽见一只黑猫从店外蹿进来,速度飞快,抢在她们前面跑上楼梯,三两下间就不见了。
“掌柜的,猫进来了!”
“好大一只黑猫啊。”
掌柜急忙抄起笤帚,就要追,“交待了多少次,让她们把店门看好,那群小丫头就是当耳旁风。哎哟,这些畜生可闹心了,又要惊着客人,又要抓坏东西……哎,哪儿去了?”
……
云别尘坐在房间里,只听面向走廊的小窗外,传来些许响动,像是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在挠。刺啦,刺啦。
他一皱眉,起身过去开窗。
一只黑猫轻轻巧巧地跳进来,落到地上,仰头喵喵叫了几声。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云别尘的神色却陡然剧变,夺门而出。
他下到一楼大堂,见几名伙计正在打扫客人用饭完毕,留下的满桌碗碟。他抓住一个就问:“和我一同住店的那个女子,你今日见过吗?”
“见,见过。”
“她去哪儿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伙计赔着笑,“早些的时候,是瞧见她和咱们掌柜说话来着,您要不问问掌柜吧,她没准知道。”
“掌柜人呢?”
“哦哦,追猫去了。”
“……”
他正心急如焚,却听一旁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原来你就是她的夫郎啊。”
他一愣,转头看去,就见一个男子披着外衣,长发半绾,倚靠在墙边,眉眼间写着些倦意和风流,正打量他。
“阁下是?”
“我是什么人,郎君就不必细究了,要是知道了,没的心里还要不高兴。”对方目光在他脸上转了一圈,挑挑眉,“确实挺好看的,难怪她那么宠你。”
“……若是没有别的事,恕我先走一步了。”
“走,你知道往哪儿找她吗?”
“我……”
“哎呀,好了好了,顺着这条街直走往前,过三条岔道,福源楼。”男子撇了撇嘴,“你妻主说了,这客栈里的厨子做菜口味太重,你吃不习惯,非要巴巴地上外面替你买去,也不嫌麻烦。她和掌柜说话的时候,我正好路过,就听了一耳朵。”
他说着,还颇有些不甘似的,小声嘀咕:“也不知道你上辈子修了什么福分,能让人这么惯着你。”
云别尘眉心一跳,眼中陡然闪过复杂神色。
说不清是感动,还是自责。
“多谢你。”他匆匆抛下一句,转身便冲出门外。
与那男子擦肩而过时,他忽从对方身上闻到一股很香的脂粉气,玫瑰香粉,与初到客栈那一日,黎江雪衣袖上沾染的一模一样。
他脚步未停,如一阵风般转眼消失不见。
只留那男子抱着双臂,与店中伙计感叹:“不就是妻主出趟门吗,这么着急干嘛,连片刻都不许离开视线呀?还真是给宠坏了。唉,这么好的女人,你说我怎么就遇不上。”
正絮叨着,他忽然一顿,抬头望向天边,“那……是什么?”
伙计看了一眼,脸色顿时煞白,疯了一样向店堂里面喊:“狗日的!大潮水来了!城要淹了!快逃命啊!”
……
黎江雪挣扎着从水里探出头来。海水又咸又涩,使她连眼睛都难以睁开。只听见四周哭喊声一片,仿佛人间炼狱。
有一只小手倏忽从她脖子上划过,伴随着童声哭腔:“姐姐,呜呜呜……姐姐……”
她没多想,一下凭本能抓住,捞到怀里。睁眼细看时,正是先前对她说“你头上有花”的那个小女孩,一张小脸惨白,正哇哇大哭。
她抬头环顾四周。
食盒早已被打翻,远远地漂在水面上,集市上的各种零碎东西,木头、箩筐,都在水里浮着,人就在其中挣扎。有人侥幸,抱住一块浮木、半个破桶,还能划着水找到一处屋顶,爬到檐角上喘息——
是的,屋顶。水已然深到这个地步。
而不走运的,便被急流裹着,呼救声仍在,人已经不知道被冲到哪里去了。
黎江雪浑身湿透,头发乱糟糟地贴在脸上,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为什么?不是说自从天幕城召集修士,镇压海中妖兽,这沿海的城镇已有十多年不曾被大潮水淹没了吗?为什么今日却又卷土重来?
为什么偏偏是今日?
坏了,云别尘还在客栈里。他不会有事吧?
不会的,他只是身子不好,修为可比她强多了,他一定能保护自己的。
周围的哭喊声唤回她神智。她看见先前结伴玩耍的孩童中,有一个正漂在近旁,小孩身子轻,虽然无所凭仗,倒还能勉强不下沉。只是怕得厉害,六神无主。
远处有一个女人,正抱着一截桌子腿,艰难向他赶来,口中直道:“彤彤别怕,娘亲来了,坚持住,娘亲来了。”
一抬眼看见黎江雪,便哀求:“好心人,救救我的孩子,求求您……”
黎江雪连忙应声,刚要奋力上前,此时却又是一个大浪打来。她只听见一声细弱的“娘”,像是小羊羔一样。
浪过后,哪里还有什么孩子。
那女人呆了一呆,脸上现出一种做梦似的神情,忽地将手一松,她抱着的桌子腿顷刻漂远,她的身影只在浪里沉浮了一下,就不见了。
黎江雪怔怔地望着她消失的地方,浑身冰凉。
怀里忽然传出哭声:“哇……彤彤和他娘,都死了吗……”
她低头,把手挡在小女孩的眼前,“没有,是他娘带他回家了。”
“真的吗?”
“真的,姐姐不骗人。”
“那,姐姐,我还能回家吗?”
她抬头看着远处不断袭来的浪,艰难在水中维持住身体平衡,“能,我想办法带你出去,你别害怕。”
“好。”小女孩乖巧点点头,“我家就在旁边那条街,家里是开成衣铺子的,姐姐你认准一点,可别走错门了。”
“成衣铺子?瑞香坊?”
“是呀!原来你知道呀。你认识我爷爷吗?”
黎江雪囫囵点点头,心下酸楚。
也不知道她爷爷现下如何了。今日之后,她的家还在不在,还有没有亲人。
其实在原先的世界里,她堪称是个旱鸭子,但此刻不说多游刃有余,至少能抱着孩子在大水中漂流。她心想,大约是修仙健体,诚不我欺。
不及多想,正好瞥见一旁有一处屋顶甚高,她连忙托起孩子,叮嘱道:“快上去!抱住屋脊不要撒手。”
孩子机灵,立刻照办。她紧跟其后,也往上爬。
然而脚底下却忽然一沉,被什么东西给绊住了。
她初时还以为是水草,但仔细一想,这里原是陆地,哪会有什么水草,多半是沉在底下的人了。要是救得及时,还能活。于是便俯下身去,探入水中,想将对方拉起来。
却不料,手上猛地传来剧痛。她大叫一声,抽出手来,只见两排狰狞伤口,竟像是被什么东西的牙咬的。与此同时,抓住她的事物就用力拖着她,向水下拉去。
她竟挣脱不开,被拉得头都快淹入水中。
屋顶上的孩子焦急哭喊:“姐姐,你怎么了?你快上来啊,姐姐!”
她也心慌非常。
此时,却听身后有分水之声,拉住她的那股力量陡然松开,她被人提着腾空而起,甩到屋顶上。
“咳咳,多谢。”她扭过头,却一下惊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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