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狸小妃
……
转眼便到了顾老夫人寿辰的这一日。
顾窈早早就和萧景珣商量了,这回老夫人八十整寿,她要亲自去给祖母贺寿。
萧景珣听了便也答应她了:“八十整寿是大寿,你想去就去吧。”
于是,这日一大早刚刚用过早膳,顾窈就乘着马车出了宫,一路回了顾府。
蒹葭下了马车,去了门房,门房的婆子见着她,当即一愣,随即脸上露出欣喜来:“蒹葭姑娘,是不是贵妃娘娘出宫,亲自来给老夫人贺寿了。”
“老奴这就回禀老夫人和大少爷,少夫人去,将这正门给开了。”
顾窈早有嘱咐不必兴师动众,蒹葭便对着那婆子道:“娘娘说了,不必折腾老夫人她们,轿子从这侧门进去就行了,你且派人去老夫人院里通传一声。”
那婆子得了吩咐,应了声是,一路跑着去了老夫人院里,将这喜事回禀给了老夫人。
顾窈快到惊蛰院时,就见着祖母和苏婉她们迎在了月洞门处,而在苏婉身后站着的,有虞氏、容氏还有几位女眷。
“老身给贵妃娘娘请安。”顾老夫人要上前给顾窈行礼,还未福下身子就被顾窈给扶了起来。
“祖母快起来,这是要折煞孙女儿不是。今个儿是祖母寿辰,孙女儿回来是给祖母贺寿的,咱们只叙家礼,不论国礼,都自在些吧。”
顾窈说着,就扶着顾老夫人进了惊蛰院。
顾老夫人穿着一身褚红色万寿纹褙子,头发梳得齐整,额头上戴着一条绣着海棠金玉图案的抹额,看起来气色极好。
“娘娘你怎么出宫了,可和皇上说过了?”
顾窈点了点头:“祖母放心,是皇上允许了的,孙女儿还带了好些补品来,好给祖母补补身子。”
顾窈说着,又从含黛手中拿过一个檀木盒子,递到顾老夫人手中。
老夫人打开盒子,只见里头放着一件枣红色缂丝绣团寿纹褙子,还有两条抹额,两双袜子。
“知道祖母寿辰,孙女儿亲自做了这些东西,祖母看看喜不喜欢?”顾窈含笑道。
顾老夫人一愣,随即眼底露出几分湿润来,连连道:“好,好,窈儿的绣活极好,祖母哪里会不喜欢。祖母记着,当初在绍兴时,窈儿就给祖母做这些抹额,祖母都好好收着,进京时也全都带到京城里了。”
此时,屋子里已站着一些女眷,听顾老夫人这般说,众人俱是夸赞贵妃孝顺。
到了贵妃这个地位,自是什么贵重的寿礼都能送得起,可她们却是瞧见了,除了搬去二房的那些盒子外,贵妃这会儿送的东西都是一针一线自己做出来的。
身居高位又有这般孝心,着实是难得了,难怪顾老夫人这般高兴呢。要换了她们有这样一个得宠又孝顺的孙女儿,还不知要如何高兴呢。
这顾家也真是好福气,祖上冒了青烟不仅出了个贵妃娘娘,还出了个状元郎,又和静惠长公主结了亲家,这可真真是新贵中的新贵。
顾窈身份贵重,留在正院人人都要过来给她请安,于是顾窈陪着老夫人说了会儿话后,就和蒹葭去了府里给她留着的院子里,一同过来的还有苏婉。
苏婉含笑道:“还以为皇帝舅舅不会放人呢,没想到竟也允许阿窈你一个人出宫。”
顾窈听着她这话,脸微微红了红,她这话说的,好像萧景珣一刻都离不开她一样。
“瞧你说的,皇上忙于宫务,我出宫参加祖母的寿辰又怎么了?”
顾窈说着,自己却是笑了笑,道:“不过好在太后在皇恩寺,不然,这寿辰我怕是还不好亲自出宫呢。”
苏婉听她这样说,也忍不住抿嘴一笑:“是啊,若是太后在宫中,阿窈你最多只能赏赐些东西下来。”
“这八十整寿是大寿,阿窈你能亲自来,祖母心里头定是高兴极了。我和孚青日日陪伴在祖母跟前,不过祖母还是最疼阿窈你了。”
顾窈含笑看了她一眼,又朝她肚子上看去:“这可不一定,你若生个孩子,祖母定喜欢这孩子胜过我,你信不信?”
苏婉被她说的脸一红,却是支支吾吾没有说话,有些害羞似的看向了她。
顾窈一愣,看着她脸上的表情,不禁问道:“婉儿你不会是……”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见着苏婉笑着点了点头:“还没和祖母说呢,我和孚青打算今日告诉祖母,好叫祖母高兴高兴。”
“不过太医诊脉,已经能摸出滑脉来了,定不会有错的。”
看着苏婉这般高兴的模样,顾窈也跟着笑道:“恭喜恭喜,我也能多个小侄子或是小侄女呢。”
顾窈说着,扶着苏婉的胳膊朝屋里走去。
进了屋里后,顾窈又对着苏婉道:“前几个月可是得注意些,也不能吃不好,可也不能吃太好,不然生产时可有罪受了。”
“要不然从内务府派几个嬷嬷进府,好照顾你?”
苏婉是郡主,是有这个资格使唤内务府出来的嬷嬷的。
听顾窈这般说,苏婉点了点头:“若能这样自是最好不过的,宫里头的嬷嬷们最有经验,还有稳婆,到时候也得找两个。”
“不过,也不必太早来府里。”
顾窈点了点头,想着回宫后和娴妃商量商量,派几个有经验的嬷嬷出宫伺候苏婉。
顾窈和苏婉正说着话,外头突然闯进来一个人,刚一进来就跪在了顾窈面前。
“贵妃娘娘,婶婶知道错了,求娘娘宽恕宽恕柔丫头,叫皇上将柔丫头从万寿行宫接回宫中吧。”
第188章 狼狈
顾窈看着跪在地上的容氏,抬眸朝跟在后头满眼紧张,不知该不该将容氏拉扯出去的两个丫鬟一眼道:“行了,不必紧张,正好本宫也许久未见婶婶,也和婶婶说上几句话。”
“不必惊动祖母。”
两个丫鬟听着这话,心下一松,忙福了福身子退了出去。方才她们还没来得及阻拦,就被二夫人推开冲了进去,亏的娘娘没怪罪。
原本两人还想着将此事回禀了老夫人,可贵妃既有吩咐不许惊动老夫人,她们也实在不敢这会儿到惊蛰院去扰了老夫人的兴致。
屋子里,顾窈打量了容氏片刻,语调如常,不疾不徐开口道:“婶婶说的是什么话,万寿行宫景致那般好,寻常人想去都去不得,难不成常在留在那里还觉着委屈了自个儿不成?”
“常在可是对皇上的处置不满,所以心生怨怼了?”
顾窈丝毫都不给容氏脸面,说出口的话直将容氏噎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这哪里是在绍兴时她熟悉的那个窈丫头?
容氏脸上涌起一阵难堪,心里头又气又酸,不由得开口道:“娘娘乃是大度之人,别和柔丫头还有婶婶置气,当日是我们不对,不该生了进宫争宠的心思。可柔丫头已经受到教训了,她到底是娘娘的堂姐,娘娘大人大量,莫要和她计较了,叫皇上开恩允她回宫吧,娘娘若不喜欢她,全当她是宫里头的一样摆设,柔丫头定不会再出现在娘娘面前,叫娘娘您不快的。”
容氏说着,眼泪没忍住落了下来:“娘娘不看在我和柔丫头的面儿上,也好歹顾忌顾忌老夫人的想法。老夫人嘴上说不管柔丫头,说柔丫头落得今日这个地步是咎由自取,可心里头实际还是惦记柔丫头的。这世上,哪个当祖母的不疼自己的孙女儿,尤其,柔丫头还不到二十,若后半辈子就在那万寿行宫过下去,老夫人如何能不心里头难受?”
“娘娘您最是孝顺不过,哪怕是为着老夫人,也饶过柔丫头这一回吧。”
听着容氏这话,顾窈没有生气,反倒是有些想笑,她这婶婶跪在这里,心底里却是想拿孝道压她呢。
顾窈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她拿起桌上的茶盏喝了起来。
容氏不知该为何发笑,抬眼朝她看了过来,张了张嘴想要再说什么,只是还未等她开口,坐在顾窈身边的苏婉便出声道:“婶婶这话就错了,祖母再疼常在,也要顾忌天家威严,常在犯了错被皇上留在行宫,已是天大的恩典,婶婶不知感恩反倒觉着常在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莫不是觉着皇上无需给这份儿恩典,而是将常在直接打入冷宫或是赐死才好呢?”
容氏听得面色一变,这宜和郡主自打嫁进门后便待人和气,对底下的丫鬟婆子也从未说过什么重话,怎么竟是这般狠辣,开口便是赐死。
柔丫头可是姓顾,是娘娘的堂姐,是老夫人的亲孙女儿,哪容她这般轻飘飘定了生死。莫不是在她心里,柔丫头就如那卑贱的奴婢一般?
容氏心中恼怒,觉着自己受了奇耻大辱,这宜和郡主出生尊贵,便这般不敬长辈,不懂规矩吗?
“郡主虽身份尊贵,可柔丫头到底是皇上封的常在,怕是轮不着郡主定她的罪。”
苏婉听着她这话,突然也没忍住笑了起来,她含笑看了顾窈一眼,对着顾窈道:“娘娘听听这话,她一个小小不得宠的常在,我堂堂郡主还说不得了?”
“有道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婶婶怎么有脸求到娘娘面前来?”
容氏气得脸色一白,伸手指着苏婉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这便是老夫人疼爱的孙媳妇吗?哪家的晚辈能说出这般话来?
苏婉像是没瞧见她生气,反倒是很有兴致的拿起桌上的蜜饯吃了起来。
容氏见她这般动作,气得差点儿就要晕倒过去。
顾窈看了她一眼,想了想,开口道:“旨意是皇上下的,本宫自不会妄议皇上的决断,所以婶婶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婶婶没有管教好常在,本宫劝婶婶一句,与其心疼常在,不如好好教导康哥儿吧。不然,康哥儿长大了也和他姐姐一样,婶婶更有得伤心呢。”
“还有,本宫既进了宫,成了皇上的贵妃,和婶婶便是君臣之别,婶婶未经传见便擅自闯进来,着实不敬,本宫念着婶婶一番爱女之心,也无意真的依着规矩责罚婶婶,婶婶便在外头廊下跪上一个时辰吧。”
容氏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她怎么敢?自己可是她的婶婶,是她的长辈!
顾窈挥了挥手,就有人将容氏拖了下去,容氏想要喊叫,可很快有婆子将容氏的嘴给堵住了,叫她想要喊叫都喊不出来,只能硬生生被人压着跪在了廊下。
她气得几乎要晕倒过去,顾窈怎么能这样不敬她这个婶婶?她不怕事情传出去坏了她这个贵妃的名声吗?而且,今个儿还是老夫人的寿辰,她就不怕闹到老夫人那里,惹得老夫人伤心?
容氏察觉到四周投过来的或是不屑或是震惊的目光,脸上更是烧得慌,她可是二房的太太,竟这般被人压着跪在了廊下,往后还怎么有脸待在这顾家。
无论容氏如何想,她都不得不跪满了足足一个时辰。
等到惊蛰院那边快要开席时,顾窈和苏婉才从屋里出来。
顾窈看了眼面色有几分苍白,还有几分狼狈的容氏,开口道:“婶婶回去收拾收拾自己再来宴席吧。”
顾窈说完,就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抬脚朝院门口走去。
容氏气的直哆嗦,没忍住厉声道:“你就不怕我将这事情当场闹开来,叫宾客们都知道知道你这个贵妃竟然敢不敬长辈,硬逼着长辈下跪?”
顾窈转过身来,很是平静看着容氏:“本宫只是责罚于你,你竟敢妄议皇上,怨怼皇上,本宫只罚你跪上一个时辰,已是顾忌着你是长辈了。想来,今日过来的宾客都知道君臣有别,不会对本宫此举生出质疑的。”
“都说吃一堑长一智,还望婶婶能长了教训才是。不然,婶婶这般主母,可是不配当我们顾家的二夫人。若是有一日本宫真的不满了,叫二叔一纸休书休了婶婶,想来二叔也是愿意娶个新妇回家的。”
“至于康哥儿,好不好的也只能看新夫人是不是个良善慈爱的性子了。”
“婶婶既为慈母,心疼常在,便也该心疼心疼康哥儿,婶婶说本宫说的对是不对?”
容氏听出了她话中的意思,心中一颤,脸色骤然煞白,没有一丝血色。
她,她这是什么意思?她怎么敢,怎么能这般狠?
容氏的肩膀都有几分颤抖,若说她方才对顾窈只是怨恨,觉着顾窈一点儿都不顾忌她是长辈,也不顾忌柔儿是她的堂姐,竟连一点点的小忙都不肯帮。那么现在,她听完顾窈这番话后,她只觉着后背发寒,心里头满是恐惧和不安。
她哪里还是当初在绍兴时她认识的那个乖巧温柔的窈丫头,这般心思深沉,手段狠辣,她们顾家有哪个像她一样?
这还是窈丫头吗?窈丫头怎么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容氏脸色惨白,死死攥着手中的帕子,因着太过用力,她的指甲断了,渗出血来,容氏却不觉着痛,反而是愈发恐惧起顾窈来。
她的脑子乱成一团,如果她被休了,她还能往哪里去?还有她的康哥儿,往后还不知要受多少委屈?
容氏脚下一软,一下子就瘫软在地上,哪里像是刚来的时候一样,虽是在求人,可实际上是想着拿长辈的身份压人,迫使顾窈答应将顾柔接回皇宫来。
容氏死死咬着嘴唇,看着走到门口的顾窈和苏婉,她生平头一次觉着,这便是天家威严吗?
宜和郡主谈论柔丫头的生死如同谈论卑贱的丫鬟们,好似顾家的嫡女在她眼中分文不值。
而顾窈这个贵妃,更是想要夫君休她,想要叫康哥儿没了亲娘,在新夫人的手下讨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