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狸小妃
揽月听着这话,自然明白娘娘是迁怒到了姑奶奶身上,不过娘娘这话说的也没错,只是谁能想到,当日被姑奶奶带着给娘娘请安,只能当府里几个姑娘陪衬的顾家姑娘,有一日会成了皇上的宠妃。
莫说娘娘无法释怀了,连她一个宫女都觉着这事情真真是巧得很。
当日尊卑有别,今日平起平坐,说不得明日这尊卑便颠倒了。
虞妃沉声道:“早知道这样,本宫当日就该听了虞氏的话,叫她嫁给皇儿的灵位。当时,皇上对本宫还有几分情分,兴许便能应了呢。”
虞妃说着这话,言语间满满都是后悔。
揽月没敢接这话,事关故去二皇子,她一个奴婢哪里敢说什么。更别说,如今顾家姑娘已是成了昭妃娘娘,不仅宠冠六宫又有了身孕,她就更不敢再说什么了。
她甚至觉着,连想想当初姑奶奶的提议,都觉着心里怕得慌。
倘若皇上知道了这事情,哪怕只是姑奶奶提议,娘娘当日还拒绝了,皇上多半也会心里头觉着膈应,愈发厌了自家娘娘的。
揽月跪在地上,心里头也不由得生出几分黯然来。她已陪着娘娘进宫好些年了,娘娘得意时她还能有些风光,可娘娘若是失势了,她就只是这皇宫里一个身份卑贱的宫人,其实,她也觉着前路暗淡,不知要走到何处去。
……
昭妃有孕的消息到下午时便传出了宫外。
南恩侯府老夫人听着这消息,很是欢喜,拉着静惠长公主的手问了又问,又对着一旁同样满脸欢喜的苏婉道:“明日你进宫一趟,去看看娘娘。”
苏婉点了点头,笑道:“知道了,您不说孙女儿也是要进宫去看阿窈的。”
静惠长公主含笑道:“我去库房挑些东西,你明日带给你表妹。”
苏婉点头应了下来。
老夫人又笑着道:“瞧我,光顾着高兴了,都忘了亲家老夫人了。”
“你亲自去顾府一趟,将这喜讯告诉顾老夫人。之前老夫人住在府里,可是很喜欢你的,这些日子了你也该过去给老夫人请个安。”老夫人对着苏婉道。
顾老夫人原本进京是住在南恩侯府的,不过老夫人住了一段时日,便在外头置了宅子,一个月前搬出去了。
老夫人自然诚心留人,只顾老夫人说不好太过打扰,又因着顾青孚到底是个外男,住在南恩侯府到底也不便宜。
老夫人明白顾老夫人的心思,便同意了,又着人帮着顾老夫人搬去了顾府。
自然,如今的顾府并非是显国公府给虞氏置办的那套宅子,顾老夫人这边挂了顾府的牌子,虞氏那边听闻消息,便将宅子上的牌子拿了下来,又亲自带着顾锦去了顾府,说是要留在婆母跟前伺候。
虞氏自不想服侍婆母,可正所谓人言可畏,便是夫君死了她也是顾家的儿媳,哪里有不住在顾家,在婆母跟前尽孝,而是住在别处的。
所以,虞氏和顾锦便也都回了顾府。
之后,老夫人又亲自往显国公府去了一趟,谢过府里对自己儿媳和两个孙女儿的照顾,并送上了厚重的谢礼。
顾老夫人这般手段,着实叫人高看了一眼,连南恩侯府老夫人和静惠长公主都觉着这顾老夫人行事,颇有风范,不卑不亢进退有度,丝毫都没叫人小瞧了去。
苏婉听着祖母这话,点头应了下来,心里头却是有些紧张起来。
自打那日承平公府寿宴后,她每每见着顾孚青心里头便慌得很,可偏偏顾孚青依旧和往日里一个样,叫她以为她是不是只是做了个梦。
不过,那日那般惊险,又怎么会是梦呢?
“快去吧,带些礼物过去。”
苏婉点了点头,带着身边的丫鬟出了南恩侯府,乘了马车一路朝顾府去了,一路上,想着许是能见到顾孚青,心中便觉着很是紧张。
第99章 顾府
苏婉从马车上下来,顾府看门的婆子忙请了安,客气的将她领了进去,又有婆子急急忙忙往正院通传去了。
以至于苏婉到了松槐院时,就见着丫鬟彩月扶着顾老夫人早便在门口相迎了。
“老身见过郡主。”顾老夫人脸上带着笑,还未福身请安,便被苏婉伸手扶住了。
“老夫人这是要折煞婉儿了,您是长辈,婉儿哪里担得起。”
听着苏婉这话,顾老夫人笑了笑:“怎么担不起,郡主身份贵重,若是在绍兴,便是县令见了郡主都要磕头请安的。”
顾老夫人说笑着,领着苏婉往屋里走了进去。
顾老夫人叫苏婉坐在上首,苏婉坚决拒了,只在软塌下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很快便有丫鬟上了茶水和点心。
苏婉笑了笑:“婉儿今日过来,一则是给老夫人请安,二则是来给老夫人您报喜的。”
顾老夫人听得一愣,眼底露出几分诧异来,随即想到些什么,却是有些不敢相信看向了苏婉。
苏婉莞尔一笑,道:“今日康太医给娘娘诊脉,说娘娘已是有身孕了,皇上龙颜大悦,赏赐了昭阳宫上下呢。”
顾老夫人听着苏婉这话,眼底便露出欢喜来,许是被这消息震惊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道:“竟是这么快便有孕了,可见皇上爱重娘娘。这下,我这当祖母的便放心了。”
顾老夫人说着,眉眼间满是喜色,当着苏婉的面儿便吩咐彩月赏顾府上下三个月的月例银子。
松槐院上下一时全都喜气洋洋。
顾老夫人脸上带着喜色,对着苏婉道:“老身一时喜不自禁,倒叫郡主看笑话了。”
苏婉笑着摇了摇头:“怎么会,祖母方才听说这事儿,也是喜不自禁,大赏了府中上下的。若不是不好随便进宫,祖母这会儿怕是已在昭阳宫陪着娘娘了。”
顾老夫人听着这话,含笑点了点头:“当长辈的听到这消息,哪里有不高兴的。”
说这话时,顾老夫人不着痕迹朝苏婉看去,只见她一身藕荷色缂丝绣芍药花褙子,下头是条蜀锦八幅湘裙,梳着流云髻,发上簪了一支金累丝镶羊脂玉嵌红宝石步摇,朱唇皓齿,周身贵气,尤其难得的是言语适宜,一点儿都没有宗室贵女的架子。
这般的贵女,也不知往后便宜了哪个去?
顾老夫人来京城也有好几个月了,自是听到一些关于苏婉这个宜和郡主和那信国公府世子的事情,心中也对苏婉多有怜惜,又有几分欣赏她这份儿拿得起放得下的性子。
听说,静惠长公主撕毁了那张婚书后,信国公府上上下下很是后悔,信国公世子求上门来,在苏婉面前发誓往后再没有这样的事情,若是苏婉不愿意他纳小,往后便只她一人。
苏婉却是冷冷一笑,便叫人送客了。
之后,信国公老夫人甚至跪在她的面前,她都不为所动。
因着这事儿,京城里有笑话信国公府当初将鱼目当珍珠,如今却是狠狠栽了个跟头的。也有背地里说苏婉这个郡主性子太强,竟是一点儿都不顾及和世子自小的情分的。而且,男子哪里有不纳妾的,郡主这般,往后便是嫁了人,也是个善妒的,绝非是个合格的主母。
顾老夫人听到这些话时,心中一阵冷笑,觉着世人真是瞎操心。宜和郡主这般身份,若也和寻常的姑娘家一般行事,也枉当了这么多年的郡主了。
顾老夫人正想着,便听得外头响起一阵脚步声,很快,便见着虞氏和顾锦一前一后从外头走了进来。
“臣妇(臣女)给郡主请安。”
虞氏一身湖绿色绣牡丹花褙子,头发梳得齐整,眉眼间却是透着几分疲惫,即便敷了脂粉都遮掩不住。
顾锦则是穿着一件湘色绣桂花褙子,跟在虞氏身后,很是有几分局促和紧张。
苏婉轻声道:“起来吧。”
二人对着顾老夫人又福了福身子,这才站起身来。
虞氏平日里来顾老夫人这里是坐在下首,如今苏婉贵为郡主,她自是不好坐,便只能和顾锦站在一旁,含笑对着顾老夫人道:“媳妇听说娘娘有了身孕,心里头真是高兴得紧。”
“老夫人自打进京,还未进宫看过娘娘,媳妇想着,不如便趁着这次机会,进宫见一见娘娘吧,也省得老夫人您担心。”
“而且,娘娘如今有孕,也该有长辈们从旁提点一些,才能心安呢。”
顾老夫人听着这话,哪里还猜不出虞氏是个什么心思,心中不喜,却只淡淡道:“娘娘有孕,自有宫中伺候的人照顾,便不必多此一举了。”
顾老夫人说完这话,不等虞氏开口,便又对着虞氏道:“行了,不说这个了,小厨房炖着桂花雪梨燕窝粥,你和锦丫头去看看好了没。”
顾老夫人这般说话,便是要赶人了。
虞氏脸上一阵难堪,却又不好说什么,勉强应了声是,带着顾锦下去了。
顾老夫人将话题转移开来,问起了南恩侯府老夫人身子可好,之前咳嗽可是好些了?
苏婉听着,笑着点了点头:“好多了,多亏老夫人送的正宗的化橘红,膳房每日拿两片和鹧鸪或是其他炖了,小小一碗,便能顶用了。如今痊愈了,祖母还是隔三差五叫人拿一片来泡茶喝,很是管用呢。”
因着苏婉这几句话,方才因着虞氏和顾锦一时有些尴尬的场面又回转过来。
顾老夫人便接过苏婉的话说了起来,闲聊间更是多了几分熟络。
苏婉起身告辞离开的时候,顾老夫人又亲自将人送出了松槐院,目送苏婉走远了,这才回了屋里。
顾老夫人刚一回去坐下,虞氏便带着顾锦进了屋里。
虞氏眼圈红红的,声音里带了几分哽咽:“夫君去了,婆母竟是这般看不上媳妇吗,媳妇到底是娘娘的嫡母,在顾家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婆母便是不看在媳妇的面儿上,也看在锦丫头这个孙女儿的面上,好歹给媳妇一些脸面。”
“行了!”顾老夫人冷冷道:“当我是个糊涂的,猜不出你的心思呢!怎么,你过去苛待窈丫头,如今见着窈丫头风光,心里头后悔了?那你也活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顾老夫人这话说得重,气氛一时有些僵,虞氏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当着屋子里的丫鬟婆子的面,真是恨不得寻个地缝钻进去。
顾锦心里头恨得厉害,却是跪在了顾老夫人面前,委委屈屈道:“祖母说的是,母亲和孙女儿都知道错了,都知道往日里委屈大姐姐了。只是,孙女儿到底是顾家的女儿,一比写不出两个顾字来,大姐姐若是气我,打我骂我都好,叫我磕头给大姐姐赔罪也好,就是莫要不认我这个妹妹了。父亲亲生的孩子统共就我和大姐姐两个,血脉相连,打断骨肉还连着筋,孙女儿心里头后悔过去太过任性,辜负了大姐姐待我的好,只求祖母能心疼我,替我在大姐姐面前说上几句话,莫要叫我们姊妹从此便疏远了去。”
顾锦说着,眼泪簌簌落了下来。
顾老夫人沉默片刻,却是看着虞氏道:“有什么话便直说吧,无需这般弯弯绕绕的。”
虞氏脸上臊得慌,却到底是开口道:“如今娘娘有了身孕,咱们顾家的身份又上去一截。锦丫头好歹是娘娘的亲妹妹,媳妇想着,她若是给桢哥儿做妾到底是辱没了娘娘的脸面,传出去也不好听,如今虞妃膝下无子,虽和娘娘平起平坐,恩宠却是一丝都比不得娘娘,说起来显国公府也没了往日里的显赫,咱们锦丫头也是担得起这个世子夫人的。”
顾老夫人听着虞氏这话,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片刻,她才开口道:“我这当祖母的自然也不想锦丫头给人做妾,只是,若是显国公府觉着锦丫头够格当世子夫人,那我便等着他们上门来提亲。其他的,你就不必多想了,我将话放在这里,我绝不会叫娘娘去开这个口的!”
顾锦没有想到老夫人会将这话说的这般直接,脸上瞬时就涌起一阵难堪来,心里头更是委屈得紧,觉着老夫人偏心,一点儿都不为着她这个孙女儿着想。
顾锦张了张嘴,却是被虞氏瞪了一眼,抢先说道:“自不用娘娘开口,媳妇是想着,您若能去显国公府一趟,和府里老夫人商量这个事情,想来……”
虞氏的话还未说完,顾老夫人就冷冷朝她看了过来。
虞氏有些不敢直视顾老夫人的眼睛,声音愈发低了几分:“全当您最后疼锦丫头一回了,锦丫头若是当了妾,娘娘脸面上到底也难看。”
顾老夫人听着这话,气急之下竟是笑出声来,片刻才停住了笑,带着几分冷意和嘲讽道:“我可没觉着自己有那么大的脸面!若是要我借娘娘的脸面,你就死了这条心吧。若是锦丫头真不想当妾,我正正经经给她寻个好人家,哪怕是在京城,我也给她相看去。若是她想当显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她有本事就自己当去,成了的话我这当祖母的自也恭喜她!”
顾锦白着脸没忍住道:“祖母怎么能这般偏心,为着大姐姐您一路舟车劳顿来了京城,却是连句话都不肯替我说,这可关系我一辈子的前程?”
“在您心里,是不是根本就没有我这个孙女儿,就连那顾孚青都比我这个孙女儿要得您的喜欢?要不然,您怎么会将长房一半的家产都给了他一个外人!”
顾老夫人听着她这话,只冷冷道:“有些话说出来就不好听了,不过你既说了出来,我今个儿便也认了。你一口一个外人,殊不知这往后顾家长房都是要靠着他支应门庭的,你若是不舒坦,便快些出门子吧。”
顾老夫人说完这话,便起身去了内室。
虞氏的脸色分外难堪,见着跪在地上的顾锦,便想要上前拉她起来,顾锦却是一下子站起身来,哭着跑了出去。
……
苏婉从松槐院出来,行至半路,却是碰上了来给顾老夫人请安的顾孚青。
苏婉心中一时紧张,下意识便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孚青见过郡主。”顾孚青拱了拱手,对着苏婉见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