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狸小妃
娴妃不禁有些愕然,有些别扭道:“昭妃才多大呢,姑母真是说笑了。”
听着娴妃浑然不将这事儿放在心中,李太后着实有些憋屈,脸色愈发难看起来。
“玉寰可是皇上膝下唯一的公主,纵然不是嫡出,也和嫡出没什么区别了。如今却是隔三差五的去讨好昭妃,你这当娘的不觉着脸面上挂不住,哀家还心疼自个儿的孙女儿呢。”
“这宫里头多的是流言蜚语,哀家处置了两个,可也挡不住旁人背地里议论玉寰这个公主。”
“要哀家说,昭妃肚子里那个是男是女都不晓得,便是个男孩儿,也是个孩子,难道还指望他争那个大位去?”
“玉寰有这个心思讨好昭妃,不如常去老四和容妃那里走动走动。”
“老四如今要开府,她能帮衬着便也帮衬着些,如今叫人记着她的情分,总比往后再套近乎要强。咱们李家已是站了队,她身为公主,这般和昭阳宫走动旁人瞧见了心里头不知要如何做想呢。”
第116章 商量
娴妃听了李太后好一会儿絮叨,才从慈宁宫出来,回了自己的住处。
她想了想,到底是命人将萧玉寰叫了过来。
“你这些日子常去昭阳宫,我这当娘的知道你心里头有主意拦不得你,可你要知道,如今李家已是站了队,你跟昭妃走得近,难免叫人多想,传出些流言蜚语来,叫你皇祖母心里头也不痛快。”
萧玉寰是个聪明人,听着这话自是猜出是太后在母妃跟前说了什么。
她上前在软塌上坐了下来,想了想,道:“父皇正当盛年,母妃是盼着父皇有个不好吗?”
娴妃被女儿这话给骇住了,脸色猛地一变:“胡说什么!本宫怎么敢那般想你父皇!本宫自是盼着你父皇能够长命百岁的。”
娴妃深吸了一口气,又道:“你父皇是正当盛年,可膝下如今只太子和四皇子有可能登上那个大位,咱们李家和太子已是死敌,就只能站在四皇子那边了。你身为公主,如今虽不用指望他过活,可你总要想着日后的。如今处好了关系,日后新帝登基才能有你这个公主的体面。”
娴妃说着这个的时候,眉眼间流露出几分哀伤和委屈来:“若是本宫能给你生个弟弟便好了,本宫膝下有皇子,李家和你又何至于要巴着容妃的儿子?只可惜,本宫没那个福分,只能靠着她的儿子!”
说到激动之处,娴妃连肩膀都在微微颤抖着。
萧玉寰自是晓得母妃心中的愤懑和不甘,可此时却只是摇了摇头,轻声道:“父皇正当盛年,往少了说至少还能有三十余年可活。这三十余年,其中不知道能有多少变故,您和皇祖母怎么就一定以为那日后的新君会是四弟呢?”
“李家站队我拦不住,祖母年纪大了,自有自己的打算。可我并非是李家的人,您往后也莫要跟我说什么咱们李家人了,我是皇朝的公主,是萧家的人,我这个女儿是盼着父皇能长命百岁的。”
“先帝时后宫有一妃嫔因着私下里说儿子便是自己往后的指望,被先帝知晓,自此便恩宠全无,最后她和她儿子都没个好下场。这事虽与如今之事不同,却也算得上是前车之鉴,我劝母妃还是莫要着急站队,将自己从李家和四皇子那里摘出来吧。”
娴妃手里拿着一盏茶,听着这话手微微颤了颤,茶盏差点儿就落在地上。
不等她开口,萧玉寰又道:“年后父皇要去庄子上住几日,说是要带着女儿一块儿去。”
“什么?”娴妃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你父皇真这么说了吗?”
萧玉寰点了点头:“今个儿我在昭阳宫用膳,也是父皇先留的我,昭妃娘娘原先并没有这个打算。”
“母妃还觉着,我要常往四弟和容妃那里去吗?”
娴妃听出来了,女儿如今和昭妃走得近,也讨了皇上的好,比往日里更要得了几分体面。
她如今若是叫女儿亲近容妃和四皇子,皇上对女儿的这份儿宽容和恩宠多半就没了。
如今的恩宠够得着,看得见,是实实在在的,二十年三十年后谁说得准会是哪个登上那个大位呢?
到时候,昭妃的孩子说不定也能争夺大位了,若她生的是个男孩儿的话。
萧玉寰见着自家母妃不再说什么了,便上前蹲在她跟前,将手覆在她手上道:“我早说过,母妃不必太心急了。李家是李家,母妃是母妃,莫要因着皇祖母岁数大了沉不住气,反倒将您和我给带累进去。”
“如今咱们该指望的,只有父皇,而不是旁人。”
“母亲若是听了什么关于我的闲言碎语,大可处置责罚上几个人,想来她们往后便不敢了。”
娴妃心头一震,到底是什么话都没说。
翌日一早,顾窈便听说了一件事,说是娴妃早起散步时碰巧听到两个宫女背地里嚼舌根,议论大公主萧玉寰多往昭阳宫走动,若不是岁数对不上,倒叫人以为她是昭阳宫那位生的。娴妃大怒之下,命人狠狠杖责了这两个宫女,并怒道:“公主爱往哪里便往哪里去,岂是你们这些奴才能议论的?”
顾窈听着这话不禁一愣,心中很是诧异,她是知道娴妃是个什么性子的,正因为知道,才觉着震惊。
娴妃不觉着她抢了萧玉寰这个女儿便已是大度了,如今怎么竟还说出这番话来,真是一点儿都不像是她的处事作风。
“这倒是怪了。”顾窈轻轻笑了笑,忍不住开口道。
端嬷嬷端着茶上来,徐徐道:“多半是因着大公主的缘故,老奴听说,如今娴妃好些事情都是听大公主的。要不然,这些日子她能和娘娘一点儿口舌之争都没有?”
“老奴早就瞧着娴妃娘娘的性子改了不少了,虽说不上是聪慧,至少比往日里要稳重些了。不过这也难怪,大公主也到了成婚的年龄,娴妃总要替大公主想着的,大公主一向是个有主意的,听大公主的总比她自己在后宫折腾将后宫妃嫔得罪了个干净要好。”
顾窈听着端嬷嬷这话,一时间生出几分感慨来,为母则强,娴妃不算聪慧,可若能为着萧玉寰改变自己的为人处世,倒也是个真心替自己女儿想的。
她笑了笑,道:“娴妃能生出大公主这般的女儿,也着实是种福气呢。”
端嬷嬷点了点头:“可不是这话。大公主身份尊贵,既不骄纵又不任性,还很是聪慧,拿捏的准分寸,着实是不易了。”
不说别的,萧玉寰每次来昭阳宫,和自家娘娘相处起来自然的很,既不端着公主的架子又不太过刻意亲近,连她们这些奴才都觉着有这么个人陪着娘娘说话,也是极为不错的。
顾窈喝了半盏茶,便走到案桌后抄起佛经来,蒹葭连忙过去侍奉。
“皇上不是说了,不叫娘娘费心神抄这些吗?”蒹葭忍不住劝道。
顾窈摇了摇头,轻轻一笑:“我只是有孕在身,又不是什么都不能做,整日里总不好只坐在软塌上喝茶聊天,找些事情做才好。”
“等抄好了这些,便叫人拿去后殿的小佛堂供着。之前抄的那些等年后去庄子上时,一并拿着,皇上说了回程时要去趟皇恩寺,我寻思着供在皇恩寺的佛台上,便算是祈福了。”
顾窈说着,拿起笔一笔一笔抄写起来,蒹葭瞧着自家娘娘精神头不错,坐在案桌前抄写经书自有一种叫人心境安宁的感觉,便不再劝了,只小心伺候着,时不时端上一盏茶过来。
不知过了多久,顾窈放下手中的笔,揉了揉微微有些发酸的手腕,便听着外头响起一阵脚步声,她不由得朝门口看去。
宫女含黛急急忙忙从外头进来,走到案桌前福了福身子回禀道:“娘娘,慈宁宫那边出事了,说是太后娘娘晕倒了,连太医都给惊动了。这会儿皇后娘娘已过去了,各宫妃嫔也往慈宁宫赶,娘娘也过去一趟吧。”
端嬷嬷脸色一变问道:“好好的怎么便晕倒了?”
含黛摇了摇头:“太后如今上了岁数,身子便时有不好,只是谁也想不到今个儿竟是晕了过去。”
顾窈从坐上站起身来,对着端嬷嬷道:“既是如此,嬷嬷便陪我去一趟吧。”
端嬷嬷也知道不去不行,便点头服侍着自家娘娘穿好了狐狸毛大氅,又拿了个鎏金小手炉,这才扶着自家娘娘出了昭阳宫,乘了撵车一路朝慈宁宫方向去了。
顾窈到的时候,穆皇后已经到了,殿内站着的还有娴妃、容妃和大公主萧玉寰。
顾窈福了福身子,给穆皇后请安:“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穆皇后看了她一眼,伸手虚扶一下,开口道:“妹妹有孕在身,实在不必过来这一趟,这大冷天的又才刚下了雪,若是一个不小心摔倒了伤了腹中的孩子,妹妹叫本宫如何和皇上交代?”
顾窈顺势直起身来,却是没有多说什么,只带着几分担心问道:“臣妾听说太后娘娘晕倒过去了,不知太医看过后怎么说?”
一旁的娴妃看着顾窈不接穆皇后这话,心里头觉着有些解气,穆氏这些年贤良淑德,却最爱显摆她皇上正妻的身份,当旁人都是个傻的呢。
如今被顾窈当着一屋子宫女嬷嬷的面下了脸面,心中不定如何憋屈懊恼呢。
如此想着,娴妃忍不住道:“皇后若是真担心昭妃腹中的孩子,合该方才便叫人传话过去,莫要叫人白白折腾这么一趟。如今说这话,不觉着迟了吗,昭妃来都来了,难不成折返回去,保不准这一回去还被人说是不孝顺太后。”
穆皇后一听,脸色一沉,可到底碍着这是慈宁宫,不好发作,只能将心中的恼怒按捺下去,冷冷道:“娴妃有这心神,还不如去佛堂跪诵经书,替太后祈福呢。”
娴妃嗤笑一声,意味深长道:“姑母只是小恙,皇后这话,不知道的还以为姑母是得了不得了的大病呢。”
说话间,太医从屏风后退了出来,拱手道:“太后岁数大了,这回是寒气入体,染了风寒,容微臣给太后开几服药,每日按时喝下,身边最好留人侍疾,叫太后好生养着才是。”
太医这话刚出口,穆皇后便点了点头,道:“太后凤体尊贵,自是要留人侍疾的。”
“依着宫中惯例,妃位及妃位以上还有太子妃都要来慈宁宫侍疾的,只是本宫琢磨着,昭妃你如今有孕,不知吃不吃得了这侍疾的苦?”
“要不然,昭妃你先回去和皇上商量商量吧。”
第117章 护着
不等顾窈开口,穆皇后便又道:“不过妹妹如今有孕,皇上便是重视孝道该也是舍不得妹妹辛苦侍疾的。本宫虽然也心疼妹妹,可到底本朝以孝治天下,本宫又不好直接下懿旨不叫妹妹侍疾,不然知道的明白本宫是为着妹妹好,顾忌着皇嗣,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宫故意将妹妹推上这不孝的风口浪尖呢,到时候本宫便百口莫辩了。”
顾窈听着这话,觉着穆皇后也是有几分本事的,这般叫人挑不出错处来,却又字字拿孝道说事,由不得她推脱。
顾窈自不是个蠢笨的,轻轻一笑,福了福身子道:“嫔妾敬重太后,能给太后侍疾是嫔妾的福气,哪里会怕受这点儿辛苦呢?”
穆皇后以为她会求到皇上那里去,听她这般想也不想便应承了,心中微微一愣,却是明白过来昭妃这是不想背上不孝太后的名声。
穆皇后的视线往顾窈隆起的肚子看了一眼,上前亲手扶起了顾窈,温声道:“妹妹这般孝顺又懂事,怪不得能得皇上这般喜欢。妹妹也别太过担心了,左右数位妃嫔和太子妃都要一同侍疾,又有宫女嬷嬷们在,想来不会叫妹妹太过辛苦的。”
说话间,便听得外头一声尖细的喊声:“皇上驾到--”,一时间,殿内众妃嫔,由穆皇后领着,齐齐到门口跪迎。
顾窈随有孕在身,此时当着众人的面也不得不福下身去。
只是她还未跪下,便被一只强有力的大手拉了起来:“昭妃如今有孕,子嗣要紧,日后在朕面前无需行礼,免得伤了皇儿。”
萧景珣穿着一身明黄色的龙袍,尊贵威严,他的声音淡淡的,却是叫殿内的人都知道了他对昭妃的看重和紧张。
要不是看重和紧张,也不会这么急着就将昭妃拉起来。这后宫妃嫔也是有生养过的,不说旁人,就说穆皇后这个皇上的发妻,当初怀太子时,也从未在皇上面前缺过一点儿礼数,如今昭妃有孕才数月,又不是全然跪不下去,皇上竟这般见不得她受一点子委屈,着实叫穆皇后心里头酸得很,却又碍着贤惠大度不好表现出来,反而是含笑上前,十分亲切的看了眼顾窈,才对着萧景珣道:“皇上看重昭妃妹妹,臣妾也同样看重呢。方才臣妾便说昭妃妹妹有孕在身,子嗣要紧若是身子不便宜便莫要留在慈宁宫侍疾了,偏生妹妹顾忌着孝道,不肯松口,如今皇上来了,还是皇上帮着臣妾劝劝昭妃妹妹吧。”
穆皇后这话说得巧,叫人挑不出半分的错处来,又告诉众妃嫔,甭管哪个有孕,她才是宫中之主,皇上的正妻。
萧景珣却只淡淡看了她一眼,一句话都没说,就径直朝内室走去,看过太后的情形,又问过了太医,这才走了出来,在软塌前坐了下来。
此时,太子妃梁氏也从东宫赶过来了,规规矩矩站在穆皇后的身后。
萧景珣的视线往众人身上扫了一眼,目光在顾窈身上停留了一下,才开口道:“太后病着,皇后及四妃依着祖宗规矩留在慈宁宫侍疾,太子妃一并留下侍奉。四皇子妃李氏,以及太子侧妃湖氏着在小佛堂跪抄佛经,替太后祈福。”
萧景珣想了想,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萧玉寰,又添了句:“昭妃如今有孕,玉寰你自小聪慧细心,便从旁替朕看顾好你昭母妃还有她腹中的孩子吧。”
萧景珣话音刚落,殿内一时寂静,就连顾窈都露出几分诧异来,着实想不到萧景珣会这般说。
众人齐刷刷朝顾窈这边看过来,又看了眼大公主萧玉寰。
萧玉寰先是一愣,随即连忙上前,福了福身子应道:“父皇放心,玉寰定看顾好昭母妃,必不叫昭母妃太过辛苦伤了腹中的孩子。”
萧玉寰莞尔一笑,又道:“玉寰还盼着昭母妃给玉寰生个弟弟呢。”
穆皇后在一旁脸上的笑意着实不大能挂得住,好歹是强挤出一丝笑意来,对着萧景珣道:“倒是臣妾一时没想到,昭妃妹妹有孕在身,便是留在慈宁宫侍疾身边也该有个人照看的。大公主心细懂事,叫她看顾昭妃是最好不过了,皇上这般安排,臣妾便也能跟着放心了。”
穆皇后话虽这样说,可心里头着实是憋闷得很。皇上下了这口谕,叫萧玉寰看顾顾窈腹中的孩子,分明是存了深意的。萧玉寰身为大公主,她如今担了这差事,慈宁宫上上下下俱是要帮着她,不叫她出了一丝的错处,待太后醒过来,便是有心想难为顾窈,多半也要顾忌着萧玉寰这个嫡亲的孙女儿,不好支使顾窈了。
更别说,还有娴妃,娴妃将萧玉寰当眼珠子似的那般护着,哪里会叫人给萧玉寰使绊子,自是要替萧玉寰处处周全的。
如此一来,她想要对这顾窈腹中的孩子动手,就太难了。一个不小心,反倒将自己给赔进去。
更何况,皇上还命太子妃梁氏、太子侧妃湖氏一并侍疾,梁氏她倒是一点儿都不心疼,可湖侧妃几日前才诊出喜脉来,若要跪在小佛堂抄经替太后祈福,她哪里能不跟着揪心,怕她太过劳累伤了腹中的孩子。
而对太后和娴妃来说,李桐进宫,也同样是皇上在警告二人莫要存什么旁的心思,昭妃和她腹中的孩子好,大家都好,可若她有个不好,满宫都要跟着她不好。
穆皇后心中又是心惊于皇上对顾窈的看重,又是嫉妒于这份儿看重,可她心中最多的,还是对萧景珣这个皇上突然生出来的几分惧怕和忌惮。
都说伴君如伴虎、圣心难测,皇上这般手段,着实叫她觉着脊背发凉。
穆皇后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因着太过用力指尖有些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