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当年明央
剧本里写的场景是在男主暂时住的地方,他将皮卡车停在那儿抽烟,地上已经丢了四五支碾熄的烟头。
“那你这次去了,什么时候再回来…”云眠看见台本上写着,萍儿这时候是羞涩局促的绞着手指,想要对男主说她可以等他。
但男主却拧眉说:“不知道,也许不回来,也许回不来了。”
不回来,就是他有别的人和生活了。回不来,就是他干脆死在外边了。总之,话里话外都是在打消这个暗恋他的女孩的心思。
云眠低头看向下一句台词,顿了两秒才继续念:“段大哥,我喜…喜……”
后面那个字像卡在她舌头里一样半天说不出来。
台词还没念完,她自己的脸倒先红了。
但心里又知道这只是在帮沈知行对台词,不是她在表白,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
云眠闭着眼,豁出去般将那句台词说了出来:“段大哥,我、我喜欢你!”
沈知行却不出声了,在对面倏忽轻笑了声。
云眠睁开一只眼看他,狐疑又羞恼:“你笑什么!”
沈知行喉咙低低愉悦轻颤:“觉得你很有天分,将萍儿的羞涩,紧张,慌乱,全都演出来了。”
云眠被他笑得愈发恼羞成怒,抄起身后的抱枕就去打他:“你别笑了,不许再笑了!”
沈知行被她逗得笑得停不下来,急得云眠跳下沙发扑过去:“我这么有专业素养,你居然敢笑话我!可恶,你就是故意的!看我怎么收拾你!”
蓬松的抱枕打在身上,跟捶背似的,他头顶的短发被弹得轻晃。
沈知行任由她撒欢,仍继续低笑。
云眠用手捂住他的嘴,命令他:“不许再笑。再笑我就不帮你对台词了。”
沈知行不笑了,蓦地抬头望进她眼里,漆黑双眸好似一双深邃的漩涡,就这么一瞬不瞬看着她。
云眠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扑到了他身上,膝盖跨坐在他腿上,手里的抱枕还敲在他脑袋上。
“……”
她慌忙往后一退,身体一个趔趄,险些从承受两人重量的单人沙发椅上跌下来。
沈知行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手掌在她腰后扶住给了点力道。
云眠这阵本就心慌意乱,也不知道怎么搞的,腰肢后仰又猛地前倾被他扶了一下,顺着惯性就趴到了他胸膛上。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在主动投怀送抱呢。
两人的视线仅有不到十公分,鼻尖都险些碰到了一起,呼吸抵触可闻。
云眠瞬间僵住,看着沈知行深邃的眼睛,一时忘了反应。
沈知行宽厚的手掌还扶在她腰后,没有移开。
愣了几秒后,云眠才猛然回过神,赶紧推开沈知行的胸膛,假装无事发生从他身上站了起来。
“呃,咳。”她不自在的抿抿唇,“那什么,今天的台词就对到这儿吧,我累了,想回房休息了。”
看着女孩逃也似的跑回房间,将门关上,沈知行眼眸微微闪烁,嘴角微不可察一翘。
云眠一把扑进床铺里,就立马拿枕头把自己埋了起来,羞愤的捶床踢脚。
“啊啊啊啊啊!!!”
她在内心疯狂尖叫,她刚刚在干什么,到底在干什么!
为什么要坐到沈知行腿上去,她现在又不是猫猫小白了,怎么还改不了随时往他身上蹭的坏习惯啊!
呜呜,让她找个地缝钻进去算了。
……
第二天,沈知行在片场和那位饰演萍儿的女演员演这段戏的时候,云眠还专门去看了。
看着那个女演员脸红娇羞地向沈知行说出昨晚那句让云眠手足无措的台词,她不由撇嘴哼了哼。
专业演员跟她这个业余的,确实不一样。人家能一秒入戏,一秒出戏。
她呢,昨晚就对沈知行说了句‘喜欢你’的台词,就在床上翻来覆去烙了一晚上的饼,都快把她自己给烙熟了。
“看看他们,演得多好啊,这样的感情多唯美啊。”左尧在她旁边感叹道。
“好你个头!”云眠踩了他一脚。
“嘶……”左尧单腿抱住脚,吃痛地跳来跳去,指着云眠:“你!你!我是说老板演得好,你踩我干什么!”
“谁叫你不说清楚,你个吃里扒外的家伙。”云眠瞪他,明显是拿他撒气,谁叫他自己来触她霉头。
虽然知道沈知行是职业演员,拍戏演电影就是他的工作。
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看到他和别的女演员演感情戏,有人向他表白,云眠会有点不开心了。
尽管,他们并没有什么亲密动作。
……
随着剧组拍摄工作的推进,在小镇上的日子也快要结束了。
最后几天,是留给沈知行和莫琳的一场母子生死别离重头戏,可以说是全片主题的升华。
拍完这场最后的大戏,小镇的拍摄工作就能杀青了。
而云眠,也将会结束这两个月无拘自在的生活,回到A市,回到云家去。
拍摄那天,孙导演特意选了一个灰蒙蒙的阴天,傍晚的云层压得很低低,给人一种风雨欲来的心神不宁感。
就像云眠怅然若失的心情。
第39章 你
还没走,我就已经开始……
最后的离别戏了,剧组所有人都怀着全神贯注的虔心做好这个共同作品。
重头戏的场景是在小镇上的卫生所。
原本沈知行饰演的警察还在四处筹钱,联系城里的大医院,打算把莫琳所饰演的寻子老母亲送去治病。
可谁知老母亲的病已经到了弥留晚期,突然倒下后送到卫生所,才知道已是大限将到。
墙皮陈旧斑驳发黄的镇卫生所,四个人一间的病床,灰色床帘被风吹得摆动。莫琳画了老年妆,脸色枯槁躺在床上,正拿着剧本反复雕琢,房间里,摄影轨道,摄影机位,收音筒,全部已经准备好。
沈知行站在病房的窗前徘徊,也低头在酝酿情绪。
云眠和左尧难得没有拌嘴争吵,安安静静坐在走廊外,等着这一幕强情感戏的诞生。
那一定非常精彩。
随着孙导演的一声‘action’,所有部门开始运作,病床上的莫琳和站在窗前抽烟的沈知行也都一秒钟进入了情景。
云眠急忙探了个脑袋到门口,踮起脚,透过工作人员带着棒球帽的头顶望进去,看见莫琳颤抖着抬起了她的手,眼含热泪的看着沈知行喊道:“孩子,我的孩子……”
沈知行僵烟蒂摁灭,大步过来,拍拍莫琳的手:“婶子,您放心,我会帮您找到您儿子,相信我,我一定帮您找到。”
这个独自寻了儿子将近三十年的老母亲,是他从事这份工作以来,见过最持之以恒的父母。他也没有了母亲,看到这么伟大无私的母爱,怎么能不动容。他希望帮助这个老母亲在临死前完成她最后的心愿。
可莫琳只是紧紧抓住他的手,苍老凹陷的眼睛像看不够一般将他的脸烙印在心里,哽咽的声音已经不成调:“儿啊,我的儿啊啊啊!这么多年你受苦了,是妈对不起你,妈对不起你啊!”
莫琳的演技实在太好了。
难以想象,她那么一张明艳妩媚的混血大五官,竟然能将一个南方乡下没什么文化的农村妇女演得如此入木三分。
愧疚,自责,疼爱,和遗憾,全都在她的表情变换中层层递进。
沈知行还未开口,云眠便已看得眼含热泪了。
她偷偷抹了抹眼角,被莫琳强大的情绪带动能力感染,心里一阵酸涩。
在现场看优秀演员飙戏,真的是一种享受,比坐在电影院的大屏幕上看还要震撼。
周围好多工作人员都看得眼睛红了。
孙导演也屏息静气,眼睛死死盯着监视器,双手握得很紧,仿佛在无声地蓄力。
沈知行饰演的段烈却只以为老妇人喊的儿子是她失去三十年没找回来的儿子,为了让弥留之际的老太太能抱着生存下去的希望手术治病,在这一刻,他撒了个一个善意的谎言。
他回握住妇人的手,粗哑的着嗓音应道:“哎,儿子在这儿呢。您好好养病,等您病好了,我们就能团聚了。”
可他这话一出,莫琳却骤然崩溃,痛声悲哭起来。
沈知行看着她,内心充满了无能为力的自厌感。
他像头孤狼,禹禹独行半辈子,到头来,却在一个重病垂死的老母亲撒这样的谎。
殊不知,他就是这个可怜老母亲的儿子。
亲生母子面对相坐,却不敢相认,对老妇人而言,是多么痛心的折磨。
一场戏拍完,片场所有人都看得眼圈红红心情沉重。
云眠抹完眼角,转头看到左尧也在悄悄吸鼻子。
“看什么,眼睛进了沙子而已!”左尧发现云眠在看他,小声嘀咕了句。
云眠一笑,这家伙平时咋咋呼呼有点讨厌,但对他老板还是绝无二话的。
……
接下来的第二场戏是拍莫琳演的老妇人去世。
沈知行直到最后一刻才知道真相,这个千里迢迢跑来寻子的农村妇女,竟然就是他寻找了多年的亲生母亲。
老妇人将她提前给儿子准备好的所有东西,全部都放在病床的枕头下,洗得发旧的手帕包着一卷钱,整钞零钞都有。还有一张孩子周岁时的照片,那张照片已经被摩挲得很旧了,只能勉强看清那是一个小男孩,穿着厚棉袄,还站不太稳靠在花坛石头上,手里拿着一个拨浪鼓。
沈知行得知真相后,却立马就要面临刚相认的母亲去世。
世界上再没有比这更捉弄命运的事了。
如果说,上午那场戏,是莫琳的情绪能量,那么这场戏,就是沈知行的情绪爆发。
他抱着母亲慢慢变冷的身体,那一刻就像老天给他开了个玩笑,他的一生却就这么被蹉跎过去,苦寻半辈子的亲人也永远天人相隔。
他脸上甚至没什么大的表情,只是压抑而隐忍的无声苦笑,笑着笑着就哭了。
眼泪被他逼回去,又从鼻子里流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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