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沛妘生
——只有一招。
——我只出一招。拼尽全力,败亦无悔了。
沈佩宁横剑在前,眼中便只剩下了这柄犹沾飞尘的长剑。吐息之间,前有长兵铜锤,后有暗箭凛凛,杀气如麻,千钧一发。然而她闭上了双眼。
天地既远,唯此一剑!
第26章 “素庄主正道名门,想来是喜欢以此做交换才肯好好说话。”
“蹭——”
是长剑破空的鸣声。
赵归吟原本挥鞭之手尚未觉察,便突感腕间一凉,不寒而栗之下,便只见那已陪伴了自己数十年的长鞭犹如去首长蛇一般委顿坠地,随后,才是令人陌生至极的锥痛。
他的手腕——断了!
“小心!”
赵归吟听得提醒,惊痛之余忙以绝顶轻功侧身闪过,才险而又险避开眨眼间又向脖颈处刺来的寒芒。
“嗡——”
刀锋同钝器相击,在此空隙上前来助的霍颂已然整脸涨红,右手所持铜锤则已愈发焦躁之频传来颤动,连带着他的臂膀也仿佛力有不逮,竟生疲软。好在此时,辜段已自后方挥拳而上!
“咔嚓。”
几不可闻的一声脆响,落在堂上却令人悚然不已。不过转瞬间,辜段出拳的手臂已被一招神龙无影的“抓腕擒肩”提在掌下,筋骨尽碎。辜段痛苦难忍,却实难挣脱,下一刻便被掷出丈远。
霍颂心道不好,眼看武器已因真气相持而隐隐呈青黄之态,只怕登时便废。却不料另一侧那青柄长剑却是率先承受不住轰然碎裂。“哗哗”声中,霍颂忙抽身,“噔噔噔”连退数步方止住退势,目光却又被对面一点漆芒所惊——
状如流星,疾似闪电,正是玄机阁独门暗器霹雳星!
正在此时,霍颂忽又觉身后耳侧仿佛生寒,刹那间侧首只见一闪剑光当先,后随多柄长剑略过,脱手而直逼对方面门刺去。
——是灵霄派飞云剑法!
如此,前有数柄飞剑相迫,后有重重袖弹围袭,一切不过在眨眼之间,进退维谷之境,少不得叫人脱一层皮去。然而,正在堂上腹背受敌之人却只微微侧身,转瞬便已自原地匿了身形,直叫那剑气同霹雳星相遇,发出“砰”声爆响,声势浩大。
“噗……”
霍颂等人见势不好已及时抽身回撤,可在地动屋摇之际亦免不了被余波所及。赵归吟伤势最重,终于跪地忍不住呕出血来。
“来人!”
素明舟在外围默然观战,此时见灰尘滚滚堂中人影不辨,骤然发出一声爆喝。也就在话音落下当刻,荣安堂上如有神速般立有大批人手出现。原来此中不仅有素家庄的人,也有玄机阁等几个势力结盟后各自暗中排布的手下。他们本就被安排在荣安堂下地道中,只待异动,便应急而出——这自是素明舟的多重谋划之一。哪怕妫越州武功再高,可须知天底下尚有蚂蚁咬死象的道理。
“素某原本有心诚意待客,阁下何必苦苦相逼?”
踏踏脚步声之外,便是素明舟这声问话沉沉落地,他用以内家功力相辅,便叫这声音传出很远。加上方才那声爆鸣,不出意外便要叫庄上的客人都觉察到了。
荣安堂内,自淋淋灰尘后却突然传来一声笑,紧接着便是人影出现。
妫越州仍旧是那副桀骜张狂之态,步履轻盈,毫发无损,哪怕是迎着汹汹人潮亦不见半分忌惮。她将视线在素明舟众人间一扫而过,便晃了下手中擒来的人。
“素庄主正道名门,想来是喜欢以此做交换才肯好好说话。”
那人赫然便是铸剑山庄楚人修,想来是他撤出堂内时脚步略迟,才被擒了过去。此时楚人修神态坚忍,可一张面皮早已被羞恼浸得通红,因顾忌到身后人搭在肩颈的手,实在不敢轻举妄动。
“阁下昔日屡造杀孽,今日又闯进我素家庄来打杀不休,还掳了楚少庄主为质,”素明舟阴沉道,“难不成是真以为我武林正道已无人了吗?”
妫越州却讥讽道:“你们无人?那么暗中平白掳人的都是鬼了?好个‘武林正道’,果真正大光明!”
素明舟不动声色。面目间犹带青肿的李尧风却跳脚反驳道:“妖女住口!!!那小妖女乃尔等同流,行事狠毒,武林妖邪,人人得而诛之——”
打断他的是楚人修突然发出的一声惨叫。
素明舟面色阴沉,终于开口道:“倘若今日楚家贤侄有了好歹,素某即使拼尽全力,也当为他讨个公道!绝不叫你这魔头称心如意!”
话音一落,便得了辜断等人的带头叫好。然而素明舟面带大义之色,心中思量却是难为人知。
这妫越州……恐怕不好对付。
她一要明坤神剑,二问及笄女娃。明坤神剑他早有准备,那及笄女娃却是始料未及——他们特意将彼置于庄内,打的主意自然不必言明,行事亦万分隐秘,却不知何处竟漏了消息叫这妖女提前知晓!
如今他们虽人多势众,可这妖女武功却深不可测,原本是该齐力将她逼入擂台之上,可辜断三人接连负伤,又给她揭了后招,实在令人心紧!好在我众敌寡,想必那妖女正是见此才挟了楚人修为质,一为应对人海相逼,二来则迫使他们做出交换。楚人修出身武林世家,铸剑山庄声名赫赫,同为江湖正道便不可置之不理——至少不可明面上无动于衷,才不会被人戳了脊梁骨。可若……可若楚人修出了事……
素明舟暗暗意动:倘若这铸剑山庄少庄主身自无畏,不幸命丧于妫越州之手,我等竭力为其报仇雪恨,难道还能被铸剑山庄怪罪么?不仅不会怪罪,以铸剑山庄楚柞的脾性,反而还会惺惺相惜也未可知。更何况楚人修小有谋略,不似甘于屈居人下之辈,日后恐怕也生是非。倒不如就此叫他死了,一则不叫妫越州有了拿捏,二则更利长远打算。
“我如何能叫他有了好歹?”
妫越州却笑了下,提人又向前走了半步。原本便严阵以待的荣安堂前众人则皆呼吸一停,欲退不能,欲进不敢。
她继续道:“我要的你们该很清楚。”
素明舟明了她言外之意,便道:“阁下若是要问你口中那来自云州的那女娃……”
他向楚人修递去一个安抚眼神,又继续道:“为了楚家贤侄的安危,咱们也并非要以命抵命。”
这话说完,不谈那厢挣扎着却被点了哑穴的楚人修,素明舟这边辜断等人则也齐齐拧眉,却未有反对之语。他们武林正道,自然不能枉顾同道安危,可若要就此向这妖女屈服,不说他们之前多番准备,就论如今这身伤痛累累,也是实在心中不忿。
素明舟岂能不知他们心中所想,转头只向霍颂道:“霍兄,且现将人提来。”
霍颂狠狠瞪了对面妫越州一眼,便向后挥了挥手,有人忙领命前去。
原来这女娃的消息一开始是由玄机阁所获,却为龙啸门弟子所捉。在未会面之前,素明舟便寄信于霍颂,亦在玄机阁助力下将那女娃暂时关进了素家庄地道。
“若是素兄不提,我势必那丫头一锤砸死!”彼时霍颂愤然道,“那小妖女害我龙啸门兄弟面目全毁、生不如死,心肠实在歹毒!”
素明舟便道:“玄机阁只说这丫头恐与那妖女有旧,又说她曾在云州附近和龙啸门起了冲突,却不知原委,不知霍兄可否告知?”
霍颂冷笑道:“这丫头与那女魔头有旧确实不假,若非如此我那兄弟岂能遭祸!起因……不过是源于我门内的几个弟子一同去云州附近办事,途径一茶馆,歇息时便说起来近来的武林诸事,那自然要谈及妖女戕害正道之行径,这才惹到了那在旁的狠螙丫头!她以掌上覆毒,几个巴掌险些便要了我刘师弟的命去……”
这话确实不假。
“……那姓刘的壮汉只管信口胡沁,一时编排我州州姊‘邪魔外道’、‘阴狠毒辣’,一时又敢咒她‘不得好死’、‘天诛地灭’。哼,我岂能容忍得了他!上去便狠掴了十几巴掌!只叫他再说不出话来,嘿,端看看是谁先不得好死呢……”
地道中,已然力竭的沈佩宁正一手搭在那女孩肩上,被她扶持着前行。她个子虽不高,力气却不小,一边扶着沈佩宁快步走着,一边嘴里还念念叨叨说着不少话。
“姊姊,你刚才那一剑真厉害!把好几个孙子都劈傻了哈哈哈哈!若非这一剑,我那毒药可放不了如此痛快!哼,也怪他们倒楣,突然又叫个传信的分了心——我猜必定是来催着捉我的!姊姊,我一开始以为你是男人才无礼的,实在对不住啦!你是怎么被他们捉来的?也是来寻我州州姊么?”
沈佩宁脑袋昏昏沉沉,听不大清她的话,也并未作出回答。
那女孩亦不在意,又自顾自地说道:“姊姊,我叫宋长安。你叫甚么?”
第27章 “就是她了。”
此时的地道中只剩下不同寻常的寂静。宋长安听着身旁人愈发低缓的呼吸,一时有些着急。
她此次出行,带上的尽是些毒药毒烟,能治病救人的草药那是一个没动。不过就算是拿了,恐怕她也不知该如何救人。
——她向来只在用毒一事上天赋异禀。
方才众敌围堵,宋长安乃是特意露了些弱势,便将那许多人人都引了过来,只等趁其不备便捏碎那藏于衣袖内的一管毒药——此药名为“东飘西徙”,逸于空中无色无味,能令嗅闻者登时四肢僵立、神智涣乱,三个时辰不得解药则再无药可医。可惜她此次所带不多,只能将敌人引到近前才有把握。
就在宋长安屏气凝神之时,余光里却忽闻得有剑吟之声!在这拥塞鼎沸的地道中,万籁俱收,却只有玄光一纵,便如惊鸿破空,长虹震荡,那剑气浩荡而起,执锐而去,所过之处只带得砂砾崩扬。
好俊的一剑!
宋长安心中激赞,便乘机纵身而起,捏碎了那东飘西徙令它借这剑势撒开,果真效果甚妙——登时便倒了一大片!
她向口中丢了枚解药,便快步走向沈佩宁。只见原本逼近她近前之人大都因剑气和毒药扩散而纷纷倒地,便是她本人亦仿佛筋疲力尽,只能以剑撑着身体,半跪着不致倒去。
宋长安唯恐追兵又至,便也径直向她口中喂粒解药,架着她快步离开了那里。
“这里还不知有多少龟孙子等着咧,咱们得找个安全的地儿才是。唉,也不知我给州州姊留下的记号她都瞧见了没。只要她来了,这群臭男人还不被吓得屁滚尿流么?哼,早晚便叫她把这里都烧了,好生给我出一口恶气……姊姊,姊姊,你还能听见我说话不?不要睡啊,坚持坚持,等咱们出去了就好了……”
她向几乎昏迷过去的沈佩宁絮絮低声说着,脚步也越来越快。可惜这地道犹如地下迷宫,走了几遭都看不到尽头。并且好几次都险些与那些在地道中穿行的人手撞上。宋长安便歇了声音,索性将沈佩宁背了起来。
“快些!上面的命令越发越急!只怕情势已刻不容缓!”
“总有咱们庄主并几位大侠都在,难道还能叫那妖女占了便宜去?!”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不光咱们,恐怕这原本在地道内埋伏的诸多兄弟也都得尽数上去助阵!”
“那龙啸门关六爷几位难道也已去了?”
“上有指令,他们去得自然要比咱们还早些!”
“行了!且都噤声!”
脚步声并着交谈声渐渐远去,宋长安才敢自地道的某隐僻拐角处小心显现了身形。
“怪不得一路走来人影越发少了,原来是我州州姊已经到了!”她昂然想道,“那么我只管跟着这些人,岂不是就能找到出口?指不定恰好和我州州姊碰面咧!”
她没忍住露出一个笑,紧接着便敛气屏声,听着那远去的脚步声开始远远地坠了上去。
然而不过一炷香的功夫,那脚步声不停,宋长安却突然停在了原地。
“怪道总听着有‘尾巴’的响声,又一直收不到关六爷的信儿——果真是出了差错!”
有声音自她前方的一个道口传出,紧接着便迈出几个身着素家庄服饰的人。原来方才那一行人中不乏有耳聪目明者,便留出了几个人在这路口埋伏等候。果真便叫他们有了收获。
宋长安心中早已暗骂了一万句。她背着沈佩宁连连后退,耳朵一动却又听到背后也来了不少人。
“……这是?”
“这边是庄主要着人带上去的人,兄弟不必急着赶路了。且同咱们一起将这小妖女擒了上去才是正理——小妖女,还不束手就擒!”
“甚么屁话?”妫越州道,“我的人还没来,哪有先放手的道理?”
素明舟提议被拒,倒也不以为忤,但对方言辞粗俗,实令他欲言又止。
眼下,妫越州仍旧挟持楚人修在已被众人围堵的荣安堂中。素明舟在门外同她对峙。因为伤重,赵归吟与辜断两人已被先送了下去包扎伤口。李尧风则是一脸大义不肯去处理被摔出的伤口。灵霄派几人佩剑尽毁,便由于辉先去取铸剑山庄的备剑来。与旁人不同,他的剑乃是碎在了妫越州的手中——彼时它被一小小翎毛击飞,后来却被妫越州随意拿起,废了赵归吟的右手。那佩剑也是他用了十年之久,然而却从未有一次能发挥出如此威力!又碎得如此尸骨无存!于辉早已心神大乱,惧恨交加之下内力难稳,只怕要出好歹,便想尽快逃开这里——如同当日在灵霄派一般。
是以他寻到了借口便走得飞快,然而未走出几步,却见龙啸门弟子已押着一人不远不近正缓缓走来。
他停下脚步,下意识便向背后荣安堂的方向望去,人头攒动间,恰好便让他瞧见了妫越州的神情。
他不该走。
于辉蓦然如此对自己道。他脸上肌肉抖动着,竟汗涔涔地露出一个笑来。
龙啸门弟子行至近前,也终于叫众人瞧见了这“人质”的样子——仿佛正是个女娃,身量不高,衣衫半新不旧,双手缚着,脸上还蒙块黑布,嘴也被堵上,一点声响未出。
霍颂向那几个弟子瞧了一眼,转而对素明舟道:“就是她了。”
妫越州自然也已瞧见,她并未去管霍素几人的交流,顿了下,便径直出口叫道:“长安?”
那身影闻声便是一动,竟险些从龙啸门几人手中逃开。
上一篇:忠良残,被流放,我带空间来救场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