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沛妘生
“狼心狗肺”了这么多年,她已经有了些资本,这些资本彻底放弃未免不甘,但要能用他们能在共和党里博一个更高的地位,也未尝不可啊。
反正和旧党斗到现在两败俱伤,倒不如趁势倒牌换一个新的开局。
魏央是个聪明人,她已经从近几次的试探中看出来,妫越州并不会长久容许她的犹疑。
所以也到此为止了。
姚奉安被捕,她若能将妫越州的养母救出来——这就是个正好的机会。
于是魏央说:“所以我准备投桃报李。你需要什么,我就会做些什么。”
“好啊,”妫越州最后点了点头,“我很……期待。不过么,我今天的打算并不是去营救她。”
魏央顿了一下。
妫越州将老谋深算但偶尔算不明白的魏央抛在身后,径直出了门。
既然知道带走姚奉安的人是棠明,她的心就暂时放了下来。妫越州了解这个前上司,所以要救人倒不急在这一时。至于其它的,魏央既然定了决心,想必她会办得完善。
昨日开会说了大致安排,今日则是要更细致谨慎一些。她这趟是去找孔延熙与屠斯未,两人现在都住在前者的家中。
眼见街上巡守搜捕较昨日更严,妫越州想了想,脚步一转,先去了启明女校。
今日是周日,大多数学生都已回家休沐。何衷我巡查过一番校内,见到门口的那些官兵便拧紧眉头。等前往校长室向贺良征例行汇报时还是心气难平。
“……我瞧着这两日外面又有些风声鹤唳的味道,”她说,“又围了校门进出严查,咱们两个报社也不许参与了,家里还有了督政署的蹲点,还好有孙颖愿意报信,只是瞧着这势头越来越严——你说妫越州她现在在忙什么?”
贺良征给自己充了一杯茶,缓声说:“昨日开会说了,也不过在近几日。越州是领头的,忙的自然是该忙的事。”
何衷我见她老神在在的样子,没忍住瞪了一眼,一撩衣袍到靠窗的椅子上坐下,嘴里说:“我是怕到时候行动,咱们收不到消息!”
贺良征说:“到时我觉得越州没有想让咱们参与武斗的意思。你太焦虑了。”
“你!”何衷我忍不了又站起来,跺脚说,“你不明白我的意思……”
可她到底是什么意思,何衷我倒自己也说不出来,只是近几日常常失眠多梦,颇有些上火着急。她转着头想理清楚头绪,视线略过窗边时却又一顿,声音先从嗓子里窜了出来——
“哎!这是哪个班的?!我——”
她说着就不可思议似的猛然瞪大了眼睛,紧接着连连后退,那窗边果然又伸出一只手来,之后便是一张熟悉的人脸。
“……越州?!”
贺良征这回坐不住了。
“送个东西,”妫越州照常从窗上跃下,从怀里捞出两支枪分别向贺良征与何衷我二人抛去,“时间在明晚,你们看住了学生不要出校门,到时也会有人在外守校,不要惊慌。”
“这么快?”何衷我手忙脚乱地刚拿住枪,听了这样一个消息不免瞪大眼睛问,“危不危险?”
贺良征此时也上前说道:“你这时候还在外面跑,只怕很不安全。”
“别担心,”妫越州简要地宽慰她们,“姚阿姨被关起来了,或许你们作为和我有关联的人也会被抓起来,这枪也能用于自保。”
何衷我完全没有被宽慰道,她高声问:“你说什么??”
妫越州看向她还没说话,何衷我便已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她咳了一声别过脸去,沉声说:“知道了。”
贺良征依旧沉稳,只是嘱咐妫越州务必注意安全。简单说过几句,妫越州便要走了。何衷我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她。
然而她抖了一下,又飞速将手松开。
“……我不会用枪。”这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第158章 “时间,就在明晚。”
妫越州首先拆下了握把内的弹匣。她将子弹逐个取了出来,又将空弹匣推入,向后拉动套筒,佯作上膛,随后便举枪瞄准了校长室的门,旋即扣动扳机——
“咔哒。”
明知没有子弹,何衷我还是下意识心口一紧。她望着妫越州漫不经心的眉眼,渐渐却放下心来。
好像无论何时,妫越州都意味着一个全新的世界,她接近她就是站在了另一个世界的入口,总是惴惴难安或是心潮澎湃。可何衷我却也永远不会让自己退缩,她永远会迈进去。
向前一步,也因为从不甘心。
“我知道了。”何衷我接过枪,分毫不差的取出弹匣又将子弹一一按入,她将视线别开,对妫越州说,“希望你……一切顺利。”
“好学生。”妫越州表示鼓励,没理会她的恼怒,转而便瞧见贺良征也学着发出了一记空弹,正取出了那弹匣端详。
“现在新旧党争暂缓,对‘共和’二字也立起了眼睛,”妫越州想了想,说道,“也别让学生们在外露了痕迹,我听延熙说,启明还有不少学生自发向周围宣传?”
“是夏临昕这群胆大的,”何衷我忍不住插嘴道,“被关了一回倒是助长了胆气,也就是之前新旧两党打得厉害无暇顾及其它,还有伟大的贺校长愿意替她们兜底。”
贺良征听她不阴不阳地告了自己一状,没忍住笑了,出声道:“我可是及时批评过她们了啊,最大胆在街上发传单的秋诺同学我还叫了家长,你别污蔑我!”
说完,她又笑眯眯地握住妫越州的手,承诺道:“我一定听从组织安排,打明儿开始一个人也不放出去,只等着咱们胜利的钟声啦!”
妫越州有样学样握住她的手晃了晃,道了声别后就再次跳窗走了。
一直到她的背影彻底消失不见,何衷我才收回视线,这时却发现贺良征目光幽幽。
“……我说的不是实话?”何衷我理直气壮,“早在夏临昕她们在校内向那些家长宣讲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该给她们点惩戒,是不是你不许?”
“那算是正常的学生活动啊,”贺良征拉长声音说,“你生气究竟是因为她们在校内宣讲,还是因为在宣讲的时候不小心把你摆好的越州的优秀毕业生照摔坏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何衷我一下蹦了起来,面色胀红地反驳,“她的毕业照关我什么事?我看你才是因为这件事才故意包庇!你方才怎么不跟她说呢?”
贺良征好整以暇地望向她,缓声道:“我这才问了一句,你那里就跟捅了马蜂窝似的。”
何衷我咬住牙,表情不善地瞪她。
“我只是觉得,”贺良征掩下自己嘴角的笑意,“你对待越州一直有种‘舍我其谁’的斗志,哪怕是她的照片。学生们要是阻碍了你向她的例行致意,何老师一定也会很生气的啊。”
“……你就是报复。”
何衷我平复好了呼吸,一字一句地说道。
贺良征恍若未闻,继续端起了自己那杯尚且温热的茶,笑眯眯地品了一口。
*
街上行人颇多,在路旁警戒值守的官兵不敢松懈,各个的眼睛瞪得像是晚间狩猎的猫头鹰,墙壁路杆上也贴了不少通缉像。
妫越州在一张人像前驻足,时代进步了,通缉像还是她当初入职督政署时拍的照片。妫越州盯着相片中的自己,联想到当初在回忆中见到的那张通缉像。
或许命运就是重复。
她耳朵一动,压低头上的兜帽,突然抬步转身离开,在人流中几个转折,便孤身来到了一条孤僻的小巷子前。身后的脚步声也渐渐清晰起来。
跟来了两个人。她不以为意,继续向巷子中走去。
然而这时,箱子外却又突然传来了清亮的卖报声——
“‘魏秘书长再度觐见皇帝,新旧两党停战在即?’官爷,买张报纸吗您?!”
两个腰间配枪的官兵原本只将注意力放在妫越州身上,猝不及防却被这个报童拦住了脚,她一边叫喊一边高高举着报来回扬着。两人视线被阻,眼前一花,再睁眼看时妫越州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了。
“滚开!”一人欲伸手将那报童推开,她却如泥鳅似的滑不溜秋又退到了一旁,似乎吓了一跳还顺着二人的视线向后看。
“大爷的,我毙了你!”
那两人窜进巷子中左顾右盼,半个人影都寻不着了,其中一个不免恼怒,便朝那报童举起枪来。
“杀人啦!!!”那报童的嗓子可亮得很,一边叫着一边向外跑,引起了不少路人的注意。
“你放下枪!”另一个人忙将同伴的手枪打下,恨铁不成钢地说道,“现在什么情形!万一再闹出个什么新闻来,你可瞧着上面还饶你吗!”
那人愤愤不平,可也不敢反驳。两人都是京都衙门的官兵,对于两党相斗情形仍有阴影,自然不敢再闹个“民变”给旧党招黑。他们追出巷子,发现那报童早已隐没来人流中,路边还有一些人在好奇驻足。
刘凤妮仗着自己身量小钻着人缝里向外跑,一口气跑出了许久,才在一个拐角小心翼翼回头看。发现没人追来,她大大松了口气,拿着手里卖剩下的报纸给自己扇了扇风,一回头却险些被吓得一蹦三尺高。
妫越州倚在墙边,正从容不迫地望着她。
“……嗨?”刘凤妮好不容易才平复好自己的心跳,才举起手试探性地向她打了个招呼,脚步却有悄悄后移的趋向。这态势中既十分惊喜又格外畏惧,倒像是那些喜兽的人类头回见到那据说“从不吃人”的猛兽时的样子。
“刘凤妮?”妫越州笑了下,问,“刚刚你是在帮我?”
“是!”刘凤妮眼睛一亮,紧接着又紧忙捂住嘴来回环顾生怕被人瞧见了,她很高兴地开口问,“您还记得我?”
“印象深刻,”妫越州想起她携带契约书在警政司的追捕下孤身逃到启明女校时的样子,点了下头,屈膝平视着她问,“这个时候还在卖报纸?”
“嗯,多赚些钱嘛!”刘凤妮收到鼓励,小心向她靠近了一点,心想“我要是不出来卖报纸还遇不见你呢”,她抬着头好奇问道,“阿姨,你真是共和党吗?你要去哪里啊?”
“小孩子问题太多长不高,”妫越州弹了一下她的脑壳,又问,“你家住哪里?”
“你不告诉我,我也不告诉你,”刘凤妮揉着脑袋小声嘟囔,从睫毛下抬眼看她,又诚实地回答说,“我家在城西朱尾巷呢,我是和阿婆一起出来的,没有乱跑!”
她见妫越州态度温和,又向前凑了凑,探头继续问:“阿姨,我也可以加入共和党吗?学校里这两天总在说呢!我问何老师了,她说你最会打枪了,我也想学打枪!”
妫越州凝眸望着她,说道:“好好学习,以后会学到的。”
“可是——”刘凤妮还没说外,不远处却响起了阿婆刘千花的呼唤声,她头还没动便下意识“哎”“哎”应了两声,又转头向前走了几步,正好和匆忙找来的刘千花撞见了。
“吓我一跳!”刘千花拽着她,一边细细查看着一边说,“刚刚我以为出什么事了,早叫你不用跟我一起来,只在家里温习功课就好,你再上蹦下调的我告诉你校长……鸡蛋也卖完了,你跟我回家……”
“哎等等等等!”刘凤妮不应,回头看时才发现原来妫越州所在的地方早已空了,人影匿去,只余太阳洒下的一片辉光。
*
妫越州到孔延熙家门外时也发现了有人盯守。
“哎呀因为我曾经去过你家嘛,”孔延熙这样解释,“好在我咬死了只说曾经和襄仪姐有旧,坚决不承认认识你!那些家伙也是今天才来的,真是麻烦!”
“是啊,”屠斯未附和,“好在我也不认识你!”
妫越州在翻墙进入后,在孔家的地下室发现了这两个人的身影。她俩正围着一个炉子煮着火锅,两人一人一边,扒着碗吃得很痛快,还不忘在中央也放了个座位,座位上贴的是她的通缉相——黑白的。
妫越州一人给了她们一拳。
“越州,我以后不会亲你了,”屠斯未是光头,那头上的红包格外亮眼,她刚才险些被妫越州捶进碗里,这时就板着脸严肃地解释道,“我们明明是想着你才这样做的。”
孔延熙也捂着头控诉:“对啊,都是她的主意!师姐,这通缉像还是她去外面撕的呢!”
“真是无情啊延熙,”屠斯未当即调转矛头,“分明是你将越州还活着就被老同学以黑白照怀念的事情告诉了我,你说照片就跟活人一样,这是华邦的‘习俗’!”
“我说那是习俗,但是个误会,”孔延熙反击道,“你怎么不挑全了听呢,这时候知道装华文不好了?”
她们都知道屠斯未的华文很是顺溜,这也得益于她的养母。她对于华邦文化非常着迷,甚至可以说是个“华文通”,当初也正是在华邦游历的过程中意外遇到了屠斯未并将她收养带走,这名字也是她起的,她给自己起的华文名则是“屠升泰”。
有屠升泰的特意教养,又有两位华邦好友“厮混”,屠斯未要是听不懂华文那可就稀奇了。
“可你也没有阻止我,”屠斯未稳重地说道,“这座位是不是你拉来的?”
妫越州听着,哼笑一声,两人霎时止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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