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沛妘生
“不知死活,”妫越州冷冷地开了口,“你既然如此忠心,那就代替段璋去死吧!”
“砰”的一声枪响,郑朔发出尖叫,妫越州却似乎犹不满足,竟又连发数枪。就在“砰砰砰”不休里,原本在内室里的古木雕花大床却突发异动,被褥被丢下,床板打开,却是段璋现身,一步步走了出来。
在见到姚奉安后,段璋便藏进了这床下的暗格中,再由郑朔将棠明等人送走。遭此重击,她本就心绪难平,现在听着郑朔这个伴她长大犹如半母的贴身女官要被虐杀,她又岂能苟且偷生?
可等她看到实情,却又一愣。原来郑朔竟还好端端地坐在地上。其实方才那声尖叫,是被押着她的共和赤兰配合妫越州,在她精神紧绷之下击打了她的肩部。妫越州的数弹并发也是在郑朔的脚前描边。目的自然是将段璋逼出来。
“无耻小人!”段璋一看到妫越州那就是新仇旧恨齐上心头,猛然拔枪便向她打去。
可是“咔哒”一声,枪里却发了空弹——之前她为泄愤,已经将这枪里的子弹打空了。
“啊啊啊我杀了你!!!”她一把丢开枪便向妫越州扑去。
妫越州也不用枪,劈手便折过她的手臂压在肩后。段璋甚至还没反应过来,便在妫越州的手劲痛得说不出话了。
“发信号,”妫越州对身边的赤兰说,“已攻下皇宫。”
*
当深夜中那道明亮的烟花自空中炸开时,屠斯未便露出了个大大的笑容。她身边的赤兰也纷纷欢呼起来。
“赢了?!”秦襄仪喜出望外。
秦襄仪带着木繁绘和刚回来不久的希芸加入了共和党照顾伤员的任务,这项任务由屠斯未统筹。她们在大理院、京都衙门、还有各个皇亲府邸前不远的街道上支起了临时帐篷,好在伤员不多,原本准备的伤药绷带还剩的不少。
“现在就看延熙啦,”屠斯未按住一个高兴得要从床上蹦起来的共和赤兰,低声念叨着说,“内阁魏某某那边发了信号,那群皇亲也有带了不少亲卫去的,等不了了就要鱼死网破。哎,真不省心,小孔,一定要加把劲啊!”
“原来延熙是去了那里?”秦襄仪听见这话,一边向她递来绷带一边说道,“我说大理院这里已经赢了还不见她……孙颖是不是也带人去了?她是越州之前在督政署的部下,很能干的。”
屠斯未接过绷带,将伤口包扎完毕才抬起头来,她望了望秦襄仪,有些怀疑地问:“你是谁来着?”
秦襄仪挂在嘴边的笑容僵住,她没料到已经并肩作战一晚上的人居然还不知道她的身份。
“我想起来了,”屠斯未带着些恍然继续道,“你是‘义商’!是你资助了我们资金吧,原来你也加入赤兰会了?延熙这不是在骗我?”
秦襄仪直觉她话里的人应该不是自己,她理了理自己的赤兰领巾,说道:“我是妫越州的发小、好朋友,我是秦襄仪。”
“哦!”屠斯未瞪大了眼睛,“我记起来了,从前在越州那里看到过——你的照片。秦襄仪。什么是‘发小’?”
现下伤员已经尽数包扎好了,所以两人才有空在这里闲聊起来。秦襄仪暗暗记住了“照片”这件事,她有些累了便索性就地坐下,说:“发小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屠斯未点头说:“那我是越州的‘发大’和‘发老’,是一起从大一起长到老的朋友!”
秦襄仪看着她,吸了口气欲言又止,却一时没能出声。
正在这时,天空突然炸开了另一道明亮的烟花,也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尴尬。
“是延熙!”
屠斯未彻底放心了。
*
和瑞厅外,魏央望着那烟花自天空炸响,带着微笑向孔延熙伸出了手。
“魏秘书长!”方才两派势力配合大获全胜,孔延熙正高兴着,热情地握住她,“久仰久仰。”
“说什么‘秘书长’是折煞我了,还好今日有共和党不计前慊前来支援,才将事情平息,”魏央没有理会身后大厅里那些负伤的新党成员窥探的目光,径直说,“魏某不胜感激,愿携残部投靠效忠。”
第160章 “用于学习正合适!”
深空中炸开的烟花送走了黑夜,火星滑落,东方渐明。一轮曙光铺展而去,朝阳煦煦,已换新天。
华邦民国历四十六年春,共和党武装起义,趁夜攻入皇宫,旧党抵抗无力一败涂地,新党残兵有余,顺势归附,起义大获成功,史称“共和革命”。自此,烈火熊熊,飞速燃遍全国。
“……不知道是不是魏央的影响,一部分地方政府直接宣布投降,倒也省了咱们不少功夫,”圆桌前,孔延熙指着军事舆图说,“还有些摇摆不定的,拿下也费不了多大的劲儿;只有西边这一块倒是顽固,旧党的地儿,守望相助,还有些兵力,是块硬骨头。”
“地势险,易守难攻,”妫越州说,“咱们在那儿的人手不够,倒不必急着强攻。”
“怎么不强攻?”屠斯未插嘴,“是我新研发那个大炮不好用吗?”
“好用,”妫越州拍了拍她的光头,“不过要能里应外合配合着,那才更好。”
孔延熙想了想,脑中灵光一闪,说:“最中央这里有个‘博古城’,情报里说这个城主平庸,倒有个很成才的女儿,可惜少城主似乎不是她。”
“是啊,是她,”妫越州点头道,“想想这几个地方,如她一般的该是不少。”
“明白了!”屠斯未接话,“‘里应’就是找她们!”
“好,我现在去发电报!”孔延熙说,“不过,咱们这边要不要再拨人过去?斯未的炮弹刚好用完了一茬,新的还在加紧造着,运过去也需要时间。”
妫越州说:“让白啸回去。衡均投降得太快,她还没过完瘾呢。”
“——她确实是个能打的!”孔延熙笑着匆匆去了。
除了革命的形式,对于已经取得胜利的地区的改换新貌和发展也是重要事宜。以京都为例,在建立民主政权之后,一系列革故鼎新的法规条例被迅速发布,首先便是保障与提升女性的合法权益,废除旧昏因制度,鼓励女性充分参与社会生产与革命工作,在旧党女校的基础上改革课程体系,推行义务教育,并在此基础上大力兴办学校。
“……啊?我还能上学?”李婶李奇兰一边摘着菜,一边听着木繁绘的鼓动,不免有些咋舌,“我还以为女的开店工作给发钱、从了女姓给发钱这就够稀奇的,咋还教人免费认字啊,乖乖,共和党这么富啊?”
木繁绘和秦襄仪走得近,知道不少内情,于是悄悄说:“那些个皇亲国戚、贪官污吏的,个个都是‘肥羊’。共和党抄了来,自然要用在咱们老百姓身上啦!世世代代都是女子受苦最多,共和党又是咱们女人的党,自然要先念女人的事!别的不说,就说着识字念书,从前哪有女人的份嘛?奇姨,你就跟我一起去吧!咱们上的叫‘夜校’,也不多耽误功夫,晚上的时候,有女校的老师和学生给咱们上课呢!奇姨,你去吧,多识字好处多……”
木繁绘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就蠢蠢欲动。现在家里头秦襄仪和希芸都认字,得了空还能一起看书,她早就羡慕极了,只是好面子不愿意轻易表露。再加上因为之前在革命中的积极表现,她现在也是一名新党员了,自然要积极响应号召。
李奇兰受不住她磨,最后笑着答应了,说:“好嘛,活了快半辈子的人也能拿笔杆子咯!那我再问问我表姐,她脑袋灵光得很,我叫上她一起去。”
李奇兰的表姐就是烧饼铺子的主人,因为新政策受了不少益,这时正在揉面的她听见还能免费学识字,更是满口应下。
木繁绘一出马就拉到了两个人,心里高兴,继续透露说:“我还知道地点在哪呢!奇姨,你熟悉得很!”
李奇兰好奇地问:“我熟悉?我可没进过学校啊。”
“就是在之前的‘顾府’,现在牌子拆了,”木繁绘说,“里面地儿大得很,用于学习正合适!您不知道吧,之前的‘大太太’和‘四太太’有了空,还会做咱们的老师呢!”
李奇兰“哟”了一声,这下更好奇了。木繁绘喜滋滋地跟她说了好久的话,临走时却在铺子门口正好撞见了一个人。
“啊哟!三太太!”是她从前的丫鬟晓玲,见了木繁绘就惊喜地叫道,“我听说这里烧饼铺子有名——怪不得它有名,原来您也来买烧饼啦?”
晓玲自打从顾府离开后就回了家,她和母亲一起做绣活,新日子里过得也不错。这是刚接了一个大单子,她这才出门逛了逛街,到饭点了就顺着香味过来了。
“还叫什么‘太太’!叫我‘木繁绘’,”木繁绘先甩了下手,又拉住她兴冲冲地问,“晓玲啊,我记得你也不识字来着,是吧?”
这边的木繁绘兴高采烈地为夜校拉起了学生。那边的启明女校,也正为了学生课程推进改革。
“……枪械课?”会议上,有老师疑惑道,“咱们也不是‘军校’啊,为什么要开这样一门?再说,这有点危险了吧?教课的老师又从哪里找?”
“从前咱们的课程偏‘文’,对于学生们的‘武’学培养太过轻忽,虽说这是参照了之前的学塾课制,但咱们既然是‘女校’,就该更以女性为出发点。从前男权社会驯化要求女子‘瘦弱’,咱们当然更要打破这样的桎梏!开拓思想必不可少,却同样要强健女子之体魄!不仅让她们强身健体,还该激发她们的攻击性,在现代,枪械就是趁手的武器!再说了,咱们的学生也很向往。从前不还有个那个谁,自己去参加什么女男混合的‘国际枪械射击赛’,轻松就拿了冠军回来么?”何衷我说,“虽然‘危险’,但我们更该训练孩子们驾驭危险的能力。至于教课的老师——”
说着她从桌前站了起来,骤然便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把手枪,向窗外瞄准、扣动扳机,“砰”的一声,精准打落了一楼会议室外那株桃树上新结的小青桃。
“——我就可以。”她环顾着众人惊愕的神色说道。
“何老师枪法真准!”贺良征率先给她鼓起了掌,又对会议上的其她老师继续说道,“何老师说得在理,而且现在党也是大力支持女子的全面教育,我同妫……领袖说起过,她也很赞成这个想法。”
“……那得建个场地、采购设施了吧?”有老师问,“这也得花一段时间。”
“对,”贺良征点头说,“不过我跟孙颖孙部长提过,她表示前督政署有相关的场地设施,为了学生,咱们可以部分借用。”
最后这件事便敲定了。会议结束,贺良征便致电孙颖,却被告知孙颖不在。
孙颖这时正在逛街,倒不是闲逛,准确来说是她带着叶臻真等人在陪同“逛街”。所陪的人么,是前皇帝段璋,前御前女官郑朔,以及前督政署署长棠明。
“乱臣贼子!乱臣贼子!”段璋被关了一阵子,一出来就骂骂咧咧地要去找妫越州复仇,最后就算不情不愿地到了街上,还是愤愤不平,“你们这群乱臣贼子!带朕到这里来做什么?!妫越州呢?她不敢就把魏央给我叫出来!我知道这个卑鄙小人是投靠了你们……不对!你们这群叛徒、逆贼!你们都是卑鄙小人!”
孙颖一脸无所谓,见她骂得累了还叫人买了杯水递过去,出声说:“快歇歇吧。老大发话让你出来是让你看看的,她让我问问你——这是你想见到的国家吗?”
段璋收声,却没接水,恨恨地瞪了她一眼,而后向周围环顾。
乍一看,和从前她作为皇帝视察时见到的没什么两样。可段璋也不是粗心错漏的性格,紧接着她又发现了最大的不同——好多人,好多的女人,她们昂首挺胸,喜气洋洋的,走在街上的步伐像走进了一个新的时代。
段璋也是女人,也是从前能站在最顶端的女人。作为帝王,她也有自己的治国的愿景——打击新党重振皇权这部分不提,还有一部分就是承接母后的遗愿,她能继续带着女人向前一步。
别让女人再只做男人的附庸,别只做背后的妻子、做排在男儿后的女儿。
——女人要向前。
所以段璋能看到这些人的不同,至少是精神面貌上的不同。哪怕只有一点,这也是个很好的苗头。
段璋在那一瞬间感到惘然。而有此感受的,又何止是她一人?
“署长,这是老大给你的,”孙颖让人看着段璋与郑朔,将棠明拉到了一边并递出了一封信,“是任命信。她希望你能随军前往西部推进博古城及其周边城市的解放。”
棠明同样在沉默中待了好一段时间,她盯着那信封,出声道:“她倒不记仇。”
“害,老大是什么性格你不知道啊!她就是看中了您的才能!”孙颖说,“她说,她知道您希望看到一个更新的世界。而且,您也应该看出来了,段璋不会出事的。她最后会和您一起,也和我们一起。”
棠明沉默良久,才冷哼着说道:“你还是一如既往,跟在她屁股后面,能说会道。假如我不答应呢?”
“老大说,‘那就等下一次’,”孙颖也没把她的嘲讽放在心上,毕竟是自己背刺,那还是要对受害者保持包容的,她继续说,“只不过机会肯定是越来越少的,您的态度肯定也会影响段璋她们的态度。所以,是抓住机会向上,还是最后被放了出来只能无所事事,这都看您的抉择。”
棠明望了一眼那信封,又将视线放在了段璋和郑朔的身上。
孙颖以为她不会接受了,暗叹了口气便准备收回,不料却被棠明一把夺过。
“我走之后,陛下还是会被你们关起来吧?”她冷声说,“姓妫的知道怎么牵制我。”
“……您聪明,”孙颖补充说,“另外,魏央也会和您一起出发。”
“啥???”棠明猛然抬头。
“……这实在是,”妫越州面前,魏央斟酌着开口道,“你希望我帮你看住她?这倒是让我有点,受宠若惊了。”
“原来你在跟上司会这么说话,”妫越州看了她一眼,“我怎么看你很想拒绝呢。”
“我并非无脑莽妇,”魏央微微一笑,“这回是个好机会,毕竟党内还对于我存有一定争议的。哎,哪怕我已经分外诚恳表示归顺了。”
妫越州被她逗乐了,说:“看看你之前的行迹,‘出尔反尔’‘两面三刀’都快成了你的代名词了!这次机会,就看你怎么表现了。”
“我明白,”魏央点了点头,面上的神情无懈可击,“多谢领袖的赏识。”
“……出去。”妫越州摆了下手。
说起来魏央和棠明当初是怎么成好友的?她倒是有点不明白了,一个变色龙一个死心眼,难道还为了互补吗?
忙碌了许久,妫越州起身按了按眉头,正准备出门填饱肚子,外面却又有来报:
秦襄仪过来了。
秦襄仪在推进革新的工作中也出了不少力,现在她与贺良征合作,与姚奉安一起主要负责“夜校”的筹办。两人倒有好一阵子没见到了。
这时甫一露面,瞧着倒有些陌生。秦襄仪也微微愣了愣,回神后微微一笑,便将饭盒放到了她的办公桌上。
“姚阿姨知道我要来,”她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饭盒,“特意让我给你带来的,里面全都是你喜欢的,快尝尝看。”
妫越州闻了闻,果然很香。这时秦襄仪便悄悄笑了,催促着她快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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