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桃吱
放下洗脸盆,陈勋庭转过头看了一眼,“嗯,那天去南边出差坐火车回来的,怎么了?”
“没什么。”
顿了顿,沈晚月还是开口:“那天是我来沪市的第二天,而且我当时就在火车站对面的招待所住着,说不定……咱俩当时还擦肩而过过呢。”
陈勋庭闻言,嘴角滑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是有这个可能。”
再多说下去,说不定就得聊到到沈晚月那天见了顾家父母了。
虽然沈晚月早便猜到陈勋庭知晓了顾清树的事情,可两个人很有默契的从没有主动提过。
糟心烂肺的,不提也罢。
“对了,你这屋子瞧着一直有人收拾的,现在你还经常来住吗?”沈晚月直接换了话题。
“是奶奶叮嘱了冯秘书经常来帮忙打扫的,之前我忙起来就住在厂里的时间比较多,这屋里东西也都是奶奶送过来的,行了,来休息。”
陈勋庭说着,掀开了罩在床上的塑料布。
沈晚月瞪大了眼睛看过去。
什么叫做‘来休息’?
他也在这里休息?
沈晚月紧张的小步挪过去,“那什么,我小睡一会儿就行了,你,你就不用陪我了。”
陈勋庭看着她突然笑了起来,含着笑意将沈晚月按到了床边,“晚月,你在怕什么?”
“……”
看着陈勋庭含笑的眼神,沈晚月登时有些恼火,“你明知故问吗,我当然是怕……”
男人笑着看着她,等沈晚月不好意思往下说了,自己才缓缓开口:“放心,我只是陪你午睡,只陪着而已,别的事情不做,这里虽然收拾的干净,但你没办法洗漱,会不舒服的。”
他的理由合情合理,而且很为沈晚月考虑。
差一点,沈晚月都要忍不
住道个谢了。
可陈勋庭眼神少有的调笑,沈晚月也很快反应了过来,脸红着推开了他的手,“你少来了,谁家大白天的搞事情啊。”
陈勋庭挑挑眉,“你要是不介意的话。”
他就没问题。
沈晚月:“……”
真是怕了他了。
虽然嘴上没说,沈晚月还是收敛了一些,翻身躺上去后,给陈勋庭空出来了一小片位置。
“诺,这一点给你休息。”
宿舍里是单人床,但挤一挤也能睡俩人。
沈晚月客气了一下,陈勋庭还真是合衣躺了下来。
屋子朝阳,午后的阳光很暖,似乎俩人有说了两句什么,沈晚月便睡了过去,等醒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
身边人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去工作了,伸了个懒腰,又用陈勋庭提前给她准备好的热水洗了脸,沈晚月这才离开。
二楼厂长办公室并没有人,顺着楼梯往里面走,这才听到会议室里传来的声音。
“小沈同志。”
小王夹着个文件夹从里面匆匆走出来。
沈晚月借着窗户往里面看了一眼,陈勋庭知道自己来了,但这会儿正忙着跟两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同志聊着什么。
“小王你去忙就行,不用管我的。”
“没事,这会儿刚开始谈呢,还在说些客套话,厂长刚交代我说你要来了就让我带你去办公室先休息,要是无聊了,也可以出去走走,晚上了他去接你。”
“我自己去办公室就成。”
沈晚月目送小王进了会议室,自己却没有急着离开。
她的英语水平算不上多好,但仔细听的话,也是能听懂一些的。
耳边传来陈勋庭熟练的口语,那两位从外国来的经理似乎也同样诧异于陈勋庭竟然外语这样流畅。
如果不是办公楼尚且还是白绿配色的油漆,地板也是最简陋的水泥地,沈晚月几乎都要觉得此时跟后世也没什么区别了。
改开的春风在这一年正式吹拂到了神州大地。
万事复苏,经济腾飞,机会也在春风中悄然而至,只看谁能够在浪潮中把握住了。
如果说在炼钢厂见到外国人只是一个开端,那么年后所有单位正式开工后,大到工厂,小到街道,任何地方,都在无声诉说着这场浪潮已经在国内全面拉开。
处理完跟外企的钢制合作后,陈勋庭也完成了自己在沪市第四炼钢厂最后一项任务。
正式签订合同一个月后,陈勋庭正式接到任职通知,升迁到工业局就任副局长。
也是陈勋庭去工业局报道这天,沈晚月要送决定参加奥数比赛的沈琪琪去上小课。
“妈妈,是糖葫芦!”
“还有豌豆糕。”
“妈妈,那个阿姨再卖什么,亮晶晶的都好漂亮啊,是水晶石头吗?”
“……”
一路上,沈琪琪坐在沈晚月的自行车后面,抱着妈妈的腰问个不停。
曾经空荡荡的街边,如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摊位,应接不暇。
沈晚月顺着女儿说得方向看了一眼,“那个是纽扣,花样还不少,你喜欢的话回头我给你缝新的。”
“那个叔叔卖的白花花跟云朵一样的是什么呀,哇,闻起来好甜。”
“是棉花糖。”
沈琪琪眼睛亮了,“是糖吗?怪不得闻起来甜滋滋的,真的是棉花一样!”
沈晚月没有停下车,“等晚上放学的时候,我来接你再买,还可以给天凯文星带两个回去。”
“好!!”
沈琪琪坐在后面,高兴的声音就算是在有些嘈杂的街道上,听起来很是清脆。
送沈琪琪去了小课班后,去服装厂的路上,沈晚月再次路过这条街道。
其实除了这条特批下来做生意的街道外,其他地方也在悄然发生着变化。
从前的国贸大楼旁边,如今林立起来了几个小型餐馆。
还有平淞河公园附近,甚至多了一个美发店的招牌。
这些变化并非一日可成,但渐渐地,竟然也在无声无息中遍布了整个沪市。
就连服装厂外面,现在都有一个卖卤水的小摊子。
“晚月,你终于来了,还差两分钟就迟到了。”
毛婷婷站在楼梯口,看见沈晚月的身影松了口气,连忙拉着她往楼上跑。
“怎么这么急?我今天送孩子远了点,再说了上午不都这个点来吗。”
毛婷婷:“害,还不是欧阳厂长那边莫名其妙的喊着大家开会嘛。”
“又开会?”沈晚月皱了皱眉,“周一例会后已经连着开了两天了,开来开去的也没见解决什么问题啊。”
眼下国营厂都在跟随改革的脚步搞创新,按道理来说,服装厂应该是最容易配合时代改革创新的厂了,欧阳厂长这个月已经号召工人开了好几次会议,为的就是这个。
可结果,大家提出来的建议多数都会被欧阳厂长否决。
欧阳厂长希望能做出来成绩,可问题他本身性格就是稳妥不敢冒险类型的,导致讨论了这么久,也没一个真正能被拿出来施行的方案。
毛婷婷冷笑一声,“谁说不是呢,都说兵怂怂一个,将怂怂一窝,咱们厂的将领是他那样的,能搞出来什么创新啊,瞧瞧人家其他服装厂,我听说都已经开始批量产什么游泳衣了,布料用不了多少,利润却巨大,工人们拿了不少奖金呢。”
两个人说话间也到了会议室,意外的是,沈晚月在里面看到了个熟人。
“闫叔?”
浦江服装厂的闫厂长竟然也在会议室。
沈晚月跟闫厂长从前就合作过,而且他还认识陈勋庭,俩人也聊过。
看见沈晚月,闫厂长笑着打了招呼,示意她们先坐。
片刻后,等人到齐了,欧阳厂长这才发话。
“这次开会,是商讨一下咱们厂跟浦江服装厂合作的事情。”
闫厂长笑着接着欧阳厂长的话继续说:“其实也算是我们来找你们平淞河服装厂帮忙来的。”
这话一出,欧阳厂长不自觉骄傲的挺了挺胸膛,嘴角挂上了一丝得意。
闫厂长将这些收入眼底,却没有急着解释。
沪市服装厂有好几处,但最大的一处,还得是浦江服装厂。
他们跟沪市第四炼钢厂有些相似,除了普通单子意外,政府的大单子往往也会选择跟他们合作,同时,还接着上层的高科技技术制造,跟国家航天部门也有合作。
可以说,一个浦江服装厂的产能跟价值,是三个平淞河服装厂都比不上的。
但如今,闫厂长竟然能亲自来平淞河服装厂寻求帮忙,欧阳厂长自然难免有些得意。
欧阳厂长:“我已经听闫厂长大概说完情况了,今天开会,就是也跟大家一起讨论讨论,看大家是怎么个意思,等会儿大家听完畅所欲言,都可以把自己想法说出来。”
闫厂长笑着欧阳厂长说完,这才缓缓开口。
“如今的情况大家想必也清楚,改革后,国内外生意如今都是可以做的,尤其是国外也有着不小的市场,开年后,我们就跟马莱国接洽商讨着一笔大订单,我们厂的情况大家应该也了解,生产线虽然多,但也有固定为政府预留的产线是不能动的,咱们两厂之前有过合作,所以我想着你们这边既然生产线目前空闲着,不如跟我们厂一、一起合作,吃下这笔订单。”
这话说得很清楚了。
明面上,的确是闫厂长来主动寻求帮助。
可说白了,是闫厂长给面子,来找欧阳厂长共同富裕的。
很快大家议论起来。
当然也有人提出疑问。
“这笔订单要求很高吗?”毛婷婷头一个好奇的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