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桃吱
沈晚月却垂眸想了想,“我倒是觉得,他也可能是不想再继续相亲了,这才无所谓的态度。”
“无所谓能给咱送饭呀。”
“……”
沈晚月皱起眉:“人家不是说了是顺便送的。”
“行行行,顺便送的。”
“……”
顿了顿,沈立民又侧过头打量着自己这个从小最亲的姐姐。
“姐,这次出来,我总觉得你跟之前不一样了。”
沈晚月心里一紧,故作轻松:“怎么不一样?”
“就是……你好像比之前性格更开朗更直率,有话也不藏在心里了,不过嘛,在感情上,你还是跟以前一样。”
“……那有怎么个一样法儿?”
“就是你对感情很迟钝,我总觉得别人都能看出来的东西,你就总会忽略。”
对沈晚月来说,这还真是个熟悉的评价。
早年那几段校园纯爱,前男友离开的时候也是这么评价她的。
她自己也知道自己这个性格,干脆只谈理性不谈爱,遇到男人了,更多的时候都是分析利弊,择优选择。
俩人说着也到了病房,进去之前,沈立民压低了声音,“姐,那个钟强,你知道为啥我觉得不如陈厂长吗?”
“……因为外貌还是因为家室?”
“都是,但还有一点,今天哥也跟我说了,他条件虽然没那么差,可别忘了,他有一个闺女,听他说,他那个闺女一直没放在身边养。”
沈晚月对钟强了解并不深,但忍不住好奇问:“那放哪儿了?”
“他媳妇儿去世后,就直接送到他姐家养着了,姐,按照他的条件,咋也不会养不起一个姑娘,就算忙了点,他不是也说只有夏天才常来医院吗,可他闺女一直都在他姐那边,听他那意思,是一个姑娘就当送出去了。”
闻言,沈晚月果然立刻皱了眉。
“大哥还说以后你嫁过去还省点麻烦,可我寻思吧,咱们家当初就算爸有些意见,也还是好好养了五年,他媳妇儿刚死就把孩子送走,这男人外表看着老实,也不是坏人,但一准是个心硬的。”
沈晚月也觉得奇怪,认同的点了头:“都说老实人好,老实人能过日子,但这老实人,也不见得就什么都好。”
“就是。”
眼瞧进了病房,姐弟两人也没再说下去。
-
陈宏伟家。
“松柏吃完饭跑出去还没回来?”
“胜利去找了。”
席巧云说着,翻了翻陈宏伟的包:“怎么没买卤煮汤料?过几天立了秋,我寻思炖点圈子蹄髈,给爸妈也送去点,他们往年不都说我做的好吃。”
席巧云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抬起头,却看见了陈宏伟一脸的颓唐失落的走出屋门,仰头看着黑漆漆的夜色。
“巧云,你跟我结婚得有快二十年了吧。”
“咋了,忽然说这个。”
“你跟着我这些年,家里的事儿都是你操劳的多,还要忙工作,还要照顾孩子,家里除了老四虽然都不是你亲生,但你都当自己孩子一样照顾,辛苦你了巧云。”
席巧云皱起眉:“宏伟,是不是又出啥事儿了?你别吓唬我啊。”
“……炼钢厂货车的报损出来了。”
席巧云一愣:“多少?”
陈宏伟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了院子里的石墩子上,“四千五百块钱,再加上司机的赔偿跟沈同志的补偿,怎么也得七千块钱才够。”
席巧云倒吸了一口冷气,“咋这么多?不可能吧,我之前可是听胜利说过,不是还有啥保险,这玩意我不懂,但是据说是可以承担一部分钱赔偿给炼钢厂,还有勋庭那边你问了吗?”
“电话里问了,虽然有保险,但责任在我们,大头还得我们自己拿,勋庭那边也帮不了什么忙,厂里的赔偿只能走私对公的账户,也走不了勋庭的账户,况且他也不能徇私啊。”
陈宏伟越说,心里越难受,“算下来,刨除保险,咱们还是得再拿五千块钱。”
五千块钱,这对任何家庭来说,都是天文数字。
席巧云也惊了,透心凉,也顾不上卤肉,失魂落魄的跟着坐在旁边,“家里几个孩子怎么说的?能不能拿出来点?”
“老二自己孩子出了事儿,肯定要拿钱,说过两天寄回来一千五百块钱,老大我还没跟他说,胜楠这孩子嫁过去以后,婆家一直给她脸色看,她自己日子都难过,我不想找她。”
剩下的,老四陈向前还在外面上大学,老三陈胜利……
“胜利说他不管。”
陈宏伟有些生气的哼了一声,但随后又叹了口气。
席巧云却好像
早就想到了,苦笑着说:“胜利是这个脾气。”
顿了顿,席巧云咬了咬牙,看向丈夫:“既然事情已经发生的,总得面对才行,家里钱凑一凑,再借点,应该能还上,咱们日子还长呢,以后再慢慢攒就是了。”
家里钱一直是两个人一起管,席巧云算了算账后,找了个本子出来。
“你那边的存折上有一千块,我这边还有八百多,凑一凑咱俩算两千,加上老二的一千五,就是两千五,剩下的我去找娘家借借。”
“可谁家也不可能一口气拿不出来两千五百块钱啊。”
“东拼西凑的,兴许就够了,我找我哥,你再找找三弟跟……”
席巧云想说找找勋庭。
陈勋庭跟他这个二叔还算亲近一些,要是张口,一准能帮忙。
“三弟家里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
陈宏伟苦着脸,又叹了口气:“弟妹那心眼还没针眼大,三弟要是答应借钱,她准又闹得天翻地覆,勋庭不能找,他眼下要结婚,结婚就要用钱,就算他手里能富裕点,要是让他未来媳妇儿知道了,咱脸上也容易过不去。”
他说的都对。
席巧云却有些无奈:“说白了,你就是想要面子,唉,那不借能怎么办?国营厂跟市政府的财政挂钩,咱们又不能给政府财政打欠条。”
“我有个想法。”
陈宏伟低着头,看着脚边的石子儿:“你说我要面子也行,但我就是不想欠人情,巧云……我想着,跟你商量一下,把咱们这套房子给转卖了。”
席巧云心凉了半截,猛地站起来,“陈宏伟,你面子重要还是这个家重要?我是怎么都没想到你竟然想卖房子,这房子当初还是我厚着脸皮去找爸,让他帮忙给咱调过来的,要不然咱们一家还住那筒子楼呢!”
陈宏伟低着头,一言不发。
“外人都说你的好,可是陈宏伟,这么多年了,你觉得你在家里配得上这个好字吗?我嫁过来的时候,别人都笑话我找了个比自己大十岁的男人,你家里还有三个孩子,老大老二那时候都二十多就不说了,胜利当初才五六岁,算是我一手带大的,这么多年连个妈都没喊过……”
“后来看胜利不反对,我才生了老四,也是生了老四,我才敢去跟爸提出来换房子,你呢?你每天除了上班,家里的事儿操心过一点吗?!”
席巧云越说越难过,眼圈红着,却始终没有眼泪掉下来。
她是个女强人,心劲儿也强,为了不想被人笑话,拼了命的想把日子过好。
家庭上她尽量照顾到每个人,工作上她也尽量兼顾,眼瞧着好不同意孩子都大了,结果老二又把孩子送回来,她还得带孙子。
“我席巧云这么多年来,对得起你,更对得起这个家,结果到头来就会让我没地方住?”
陈宏伟听完这些话其实心里也酸涩的厉害。
可是除了卖房子,现在也没别的办法了。
院子外,陈勋庭想要推门的手在半空停留了片刻,还是暂时放了下去。
小王拎着东西在旁边。
这是厂长的家事,他听着总觉得有些尴尬。
“厂长,这几天您辛苦了,我真佩服您能顶得住这么大压力。”小王决定没话找话。
要是换了冯秘书或者其他助理,可能就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聋了,不然就算说话,领导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跟自己聊天。
但小王才来一个多月,小王无所畏惧。
陈勋庭看了一眼小王,然后没了然后。
小王:“……”
“厂长,那等会儿还是先去老爷子家看文星吗?”
这下陈勋庭开了口:“直接回家。”
“诶,为什么?”
陈勋庭看了眼手表:“回去休息,明天早上五点去厂里。”
“这么早?咱们厂正常八点上班呀,厂长你每天七点过去已经很早了。”
陈勋庭又看了一眼小王:“明天军区那边发的精铁这个点到,我提前去等着入库,免得再出意外。”
“哦哦哦,厂长您真是太辛苦了。”
“……”
“厂长,那您什么时候再去跟沈晚月同志相亲呀?”
陈勋庭:“……”
他有时候忍不住想,当时把小王喊到身边到底是为了开车还是为了说话,但是仔细回忆一下,他是想惜才,想让小王在身边多学多看,以后调到办公室的。
可是小王话这么多,以后记得还是调到副厂长办公室比较好。
“厂长,我瞧着今天那位男同志还挺眼熟的,似乎也是咱们厂附近的工人,好像还是那天事故后去医院帮忙的人,他肯定在沈晚月同志面前留了个好印象,厂长,我觉得你还是先别等事情忙完了……不过这是我个人想的,厂长您肯定还是有自己的想法,厂……”
小王嘚吧嘚说了半天,换了以前,厂长肯定要提醒自己话密了,但今天却没有,结果抬头一看,原来院子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身边早已经没了人。
小王也不觉得有什么,拎着东西颠颠跟进去,瞧见厂长已经进了屋,扬声喊自己将东西放下后就回了车里。
“小王同志刚才在外面一个人念叨什么呢?”席巧云眼角有掩饰不住的红,只能刻意的背过身,假装看外面。
“没什么。”陈勋庭说着,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掏出一张存折。
他没有打算久留,所以也没有坐,直接将存折放在了桌子上,“奶奶怕你们跟她开不了口,让我帮忙把这个送过来,里面有多少钱我不清楚,二叔二婶儿你们看着用吧,密码是爷爷的生日。”
“勋庭,这……”席巧云惊讶的转身,看看存着,却又看了看自家男人。
陈宏伟坐在沙发上,看着存折,一个大男人,竟然眼眶里涌出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