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铜穗
长房的人已经默认了她与严梁有所牵扯,她说入内给他换新的被褥,没有人过多阻拦。
“很好,很好!”
陆珈抱了她一下:“你一直都很能干。”
……
天色已快大亮,陆珈出来的时候,二叔三叔和沈轻舟兄弟都聚在陆阶的房中说话。
看到她来,陆阶道:“你们先回去,我也得准备准备手头之事,跟严家那边交涉嫁妆,你二叔他们会去办理。
“接下来就等太尉大人那边的进展了,但愿那边不会有闪失!”
陆珈自然知道眼下还不是叙话唠家常的时刻,陆阶简单给陆璎作出安排,实在也是正事在即,容不得他分出过多精力。
小两口回到太尉府,分道的时候陆珈回头跟沈追道:“我今日欠你一个人情,以后别叫大嫂了,还是叫我姐姐。”
沈追张了张嘴,看了一眼沈轻舟。
沈轻舟道:“姐姐说什么就是什么。”
沈追高兴地蹦起来:“以后大哥再赶我出去,我就上陆府姐姐家住去!”
沈轻舟变脸没来得及,他已经跑远了。
“这臭小子!”
沈轻舟低骂,拉着陆珈回房,然后让她坐下,蹲下来替她除鞋。
陆珈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知道么?先前从严家出来的时候,我心里异常的踏实。”
“我知道。”
“你知道?”
沈轻舟把她两脚架在脚榻上,然后坐在她旁侧:“因为你带出来的不是陆璎,是你自己。”
陆珈微震。
沈轻舟将她拉入怀里。“我永远永远记得你求生的模样。”
陆珈长久的说不出话来。
前世她拼尽全力逃出严家,最后仍然死在了严家包围之下。她的前一世,永远地困在了那座宅邸里。
她想救陆璎,有陆璎本性中仍有可取之处的原因,也有为大局考虑理性出发的原因,而在她心底最隐秘处,还藏着一份私心:她想要再试一次,把前世留在了那里的自己完好无损地带出来。
正因如此,不管她为此费了多大的力气,都不需要陆璎感激。
把陆璎堂堂正正地带出严家之后,她才真正拥有了自由,也是给前世的自己松了绑。
“我们也该要个孩子了。”她扬起下巴,“要两个,或者三个吧。
“我要教他们相亲相爱。”
沈轻舟下巴搁在她头顶上,望着窗外已快大亮的天色:“现在么?”
“我觉得还来得及。”
第406章 水至清则无鱼
虽然一切都发生在夜幕之下,陆严两家断亲的事到底还是传开了,这不仅仅是两家的家事,更多的是意味着朝堂上的风向也有变。
曾经被严颂视为接班人的陆阶为何如此绝情?大理寺这边的案子一上报,议论纷纷的众人都缄默了。
陆阶拿着案卷入宫的路上,途遇的官员都停步来跟他打招呼。他如常回应,四平八稳迈入宫门,又到了皇帝面前。
“有关于潭州一案,经过连日审讯,周胜已经全部交代,与案相关的所有人员全部登记在册,与之相对应的贪污受贿的银两数目,也都按明目分类整理成册。
“请皇上过目!”
皇帝拿在手上,翻完了案卷之后又开始看起了赃银账簿。
看完之后他冷哼着拍在桌上,过一会儿后指着下方的绣墩:“坐。”
陆阶谢恩坐下来。
皇帝望着他:“听说你办这个案子,简直是废寝忘食。就在昨天夜里,你还忙到了戌时以后。”
“臣不敢辜负皇上的信任。再加之天下河运乃朝堂命脉之一,早日肃清贪官污吏,也能早日与江山社稷有益。”
皇帝拈了一柱香,插在香插之上:“朕记得你女儿嫁到严家才几个月,怎么突然就和离了?”
“皇上有所不知,臣的原配夫人程氏,竟然是严家暗中使计谋害至死。
“臣被严家蒙在了鼓里,还对严家撮合的填房蒋氏视为最亲近之人,结果为原配所生的长女所怨恨还不知。
“直到昨天夜里,小女因为严家又要迫害臣的次女,不得已把这桩陈年旧案揭露了出来,臣才知道严家这些年都干了什么!
“这种屈辱之事,臣要是还忍得下去,实在不配为人了!”
皇帝望着他悲愤的脸,说道:“既然严家如此恶劣,那你可还有什么要说的?不趁机参上一本?”
陆阶叹息:“不瞒皇上,于情而言,臣确实想要这么做。但想想当初严阁老对臣也确实有提携之处,如果不是严阁老的引荐,臣也没有那个福分为皇上写青辞,得到皇上栽培。
“关于他的是非对错,自有皇上判处。臣就不再多言了。”
“该参的不参,岂不是渎职?”
陆阶跪下:“皇上慧眼如炬,该如何看待严家的功过,必然早有定论。
“正如皇上前番在诛杀严述时所说,若要论罪,严述死十次都不够!
“可当下朝廷要用人,臣要是执意再参,跟要挟皇上有何区别?
“臣虽然深感愤怒,但宁愿冒着渎职之名,也不愿意看皇上难为!”
皇帝听完,看他良久,又重新拿起了案卷:“办的不错。朕没有看错人。”
又道:“批复给三法司,就按照你所说的,周胜、柳政等一干要犯判斩立决。所有家产全部充公,三代以内不得科举。
“余下从犯按罪状不等判处相应徒刑。”
“遵旨!”
“先回去吧。”
皇帝把案件合了起来。
目送着他离去之后,他看向门下太监:“传贺平过来。”
一刻钟之后贺平就来了。
皇帝又拈了一柱香:“陆阶与严家掰了,究竟是因为这案子属实,还是因为他与沈博站在了一处?”
贺平躬身:“严家人谋害陆阶原配夫人这一桩,据说已经人证物证俱备,大理寺那边已经依法审讯并且获得了人证口供。
“人犯对于事实供认不讳。早上臣也让人去大理寺探过一嘴,据说等那边结案之后就会呈交上来。
“至于和沈家那边的交往,目前没听说他们之间有私下往来。”
皇帝说道:“你再去探一探,天黑前来禀报。”
“是。”
深秋的天已经黑的早了。
皇帝打坐了一会儿,又由林池陪着练了会儿丹药,店外廊下就已经挂上了灯笼。
贺平在一室药香里走进来。
“回禀皇上,这是沈博和陆阶自从联姻之后这小半年来的所接触过的人。
“此中登记之人,除了沈遇和陆阶的女儿陆珈之外,没有任何一人与他们双方共同有接触。”
皇帝在灯下翻看:“也就是说陆阶没有撒谎,哪怕是成为了亲家,他也的确没有跨过沈家的门槛。”
“非但陆阶没有去过沈家,沈博也没有去过陆家。”
皇帝盯着灯蕊默坐了一阵,问道:“陆阶已与严家分道扬镳,若与沈博联手把持朝堂,实在是个祸患。”
贺平深垂首望着地下:“依臣之见,沈太尉倒不一定看得上他。”
“此话从何说起?”
“陆阶原先之所以与严家走得近,是因为严家的行事陆阶认可。陆阶并非两袖清风,这些年关于他收受下方贿赂之事,臣也有所耳闻。
“只不过数额太小,实在难值一提,臣也就没有上报。”
“他也贪?”
贺平顿了下,缓声道:“或许天底下凡是有能力有手腕之人,能够免俗之人甚少。”
“那你呢?”皇帝道。
贺平扑通跪下来:“臣有罪。去年曾收受湖北在京商人两座玉珊瑚,银五千两。”
“五千两!”
皇帝把香放下来,看着自己枯槁的手背,“谁不爱钱呢?朕也爱!但再贪,不能贪朕的钱是不是?
“要吃回扣,不能从朕的营生里头吃是不是?税赋都让下面人吃了,朕要用钱怎么办?
“好处都让他们拿了,百姓吃不着饭,全都把矛头指向朕来,骂朕是个昏君,朕窝不窝囊?无不无辜?”
“臣有罪,求皇上惩处!”
贺平将额头碰了地。
皇帝道:“你起来吧。”
“皇上!”
贺平抬起头来,“皇上不怪罪臣么?”
“水至清则无鱼,你当朕不明白这个道理?朕不怕你们有错处,一个人怎么能不犯错呢?
“要是真无懈可击,那就是圣人了。
“你们要是圣人,那朕是什么?”
“皇上英明!”
贺平又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