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冬逢春时 第74章

作者:青青柠糯 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布衣生活 重生 励志人生 市井生活 穿越重生

  容栀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这是去往侯府的入城必经之?路。倘若绕道,则需要绕至城东,横跨整个沂州城,路途耗费太多时?辰。

  可断了的道路对回府有影响,却不影响另一条通往药铺的路。药铺的账簿先前校对了大半, 还剩些?收尾。近日阿爹操劳, 也顺便去药铺抓几副药送给阿爹。

  捋出了头?绪,容栀便拍板道:“不必了, 改道前往明?和?药铺。”

  去往药铺途中?不算顺利。半路裴玄勒停了一次马匹。裴玄左看看右看看,不太确定, “好像有人在?跟踪我们。”

  “可以辨认在?哪个方位么?”

  裴玄慢悠悠牵着马匹,绕着容栀晃荡了一圈。而后指了指东南方,“县主, 似乎是那边有异动。”

  容栀比了个手势,以长庚为首,跟随着的亲卫瞬间如潮水涌去。

  ……

  明?和?药铺人流涌动,比容栀预估得多,挤得她险些?没进去。

  虽说黎瓷不在?,明?和?药铺却是运作起来了。别具一格的食疗概念掀起了沂州人人养生?的风潮。尤其是花溪村不久前被压下的那场疫病,虽及时?得到了控制,却还是有或多或少的流言,在?百姓中?四散。

  “哎,今天去买些?明?和?药铺的万清散,中?午揉在?饼子里烙着吃。”

  “侯爷县主也吃的,准没错!”

  “哎!干什?么呢你,这是我的药,休想抢!”

  “……”

  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大家都睁着抢着要多买几包食疗药粉。有不知?道从哪钻出来的人,想趁没人注意,摸走?几包药粉,流苏眼疾手快地抓了回去,组织秩序道:

  “一个一个来,没病的不能乱吃!先在?前厅由医师诊治,再对症下药,今日药粉供应充足!”

  她在?前堂忙得不可开交,丝毫没有注意到容栀从侧门跨了进去。

  “流……”裴玄已然准备唤流苏来侍候。

  容栀一个眼神递了过去,示意她道:“别惊扰流苏,你侍候我便够了。”

  在?帷帽的掩护下,容栀倒不动声色地拐了进去,并未惊动旁人。

  裴玄瞟了眼前厅人山人海的盛况,颇为夸张地捂住耳朵:“前堂太忙乱了,去那边抄录的话,那些?百姓冲撞您怎么办。”

  容栀脚步不停,似笑非笑道:“谁说我要去前堂。”

  “?”莫名其妙的,裴玄双眼放光。

  容栀自顾自进了库房,顺手摘出一本账簿,“阿玄,把最内间的厢房清理出来,我要用。”

  裴玄嗓音里隐隐兴奋,甚至有些?怪异:“县主圣明?!!”

  她动作极快,似是提前预料到容栀要吩咐她整理厢房一般,三下五除二理了个干净。笑容满面地迎着容栀进了厢房。

  裴玄笑得一脸谄媚,甚至给她端了一壶她并未吩咐需要的茶。而后她似脚底抹油般,一刻也不多留,“那个……县主,您慢慢核对,我去前堂帮流苏姐姐。”

  说罢便跑了个没影。

  容栀无奈地摇了摇头?,便也未去管她,只翻开账簿,认真校对起来。一室静谧,只剩书页翻动的飒飒声。

  送别了商九思,她心绪竟格外的宁静,脑中?被账簿上的数字填满,时?间不知?不觉过得松快。

  约莫一个时?辰后,容栀落笔,将最后一个有出入的款项勾画起来,而后又细细翻阅片刻,才终于合上了账簿。

  正想起身活动活动,又想到前厅人潮涌动的盛况。她缓缓呼出口气,只好又静坐回去。

  这间厢房装饰简洁,除开木案卧榻,就只余一根粗壮的云杉横梁。她微微仰头?,瞥了眼那发陈的横梁,目光散漫。似是有些?无聊,容栀曲起指节,有一搭没一搭地轻叩着木案。

  一下、两下、三下。

  在?心里默数到三,容栀终究按捺不住,开口道:“还要在?上面待多久?殿下。”

  须臾沉默后,房梁上的黑影动了动。谢沉舟从房梁上无声跃下,空气里蒸腾起淡淡的朱栾香。

  不是昨夜那件湿的被雨水泡发过的素袍,他一袭松竹淡绿锦袍,玉冠束发,华贵又静美。纵然是翻梁而下这般不雅的举止,对他而言却反添几分不羁傲气。

  他并未近前,在?几步之?外,隐隐笑了,“戒备心还不够,阿月。”

  其实?他心知?肚明?,从容栀走?进厢房那刻,她便是知?晓自己所在的。裴玄是个藏不住事的,先是故意引开亲卫,又将她带入厢房制造独处空间。诸多反常……她当然不可能毫无所觉。

  但?她似乎不想这么快见他。她视若无睹,那么他便静静等着,等她愿意让自己出现。

  容栀不接话,唇角弧度浅淡,“阿月是家里人叫的,我与殿下似乎并未熟识到这般地步。”

  “是你亲口说的,我们是朋友。怎么商九思叫得,我便叫不得。”

  容栀不为所动:“殿下身份尊贵,阿月不敢逾矩。”

  谢沉舟那双眼眸笑意漫开,也不恼,顺着容栀的话道:“既然阿月说我身份尊贵,那我的命令,想来也是有效的。”

  她眼皮一跳,心里暗叫不妙。眼前人笑意斐然,让她险些?忘了他的本性——徐徐诱之?,伺机而动,腹黑阴险。

  果然,容栀听见男人那清冽的嗓音,不徐不疾道:“那我便命你……不准称呼我殿下。”

  “叫我的名字,像从前那样。”

  容栀刹眼间抬眸望去,无声倔强地与他对峙着。她眼底浅薄,似乎缭绕着一丝倔强,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就这么平静的,有爱吗?还是恨?谢沉舟一时?竟分辨不出。

  其他事情他都可以退让,但?从她口中?听见“殿下”,听见她生?硬地划清界限……他只答允了同?她做朋友。

  呵,朋友。谢沉舟垂下眼睫,神色温和?地抚了抚胸前,那里还存放着她的荷包。

  终究是容栀败下阵来。罢了,也不是非要同?他争这口气。

  “……谢沉舟。”她望着他,如是叫道。不躲不闪,神色平淡。

  不同?于昨夜广济寺的不甘,她面色很平静。平静得如同?这些?日子的心动,欢愉,纠葛,如同?一场遥远的梦。

  “我要走?了。”

  “什?么时?候走??”

  几乎同?时?的沉默,又是同?时?的开口。

  “后日。”

  “为什?么不同?我说一声?”

  他直勾勾地盯着她,试图从她的神色中?找出一点掩饰的,不舍的成分。可惜没有。

  谢沉舟忽地扯了扯唇,从胸腔里发出两声闷笑,“这么急着走??倘若不是裴玄与我说,县主是不是就准备一声不响地离开?即使是朋友,也该给我个来送别县主的机会。”

  他嗓音其实?很温和?,尽量放轻了语气,不是在?质问,更像是祈求。可说出来的话却又那么咄咄逼人,刺得容栀心中?一紧。

  “你想怎么来送别?以什?么身份?”她反问道:“现在?数千双眼睛盯着你,所有人都知?晓你同?镇南侯府翻了脸。倘若你光明?正大出现在?阿爹面前,我该怎么样?把你绑了交给圣上,还是知?而不报,背上谋逆的罪名?”

  谢沉舟一时?未言,面色有些?凝滞。阿月说得没错,他也心知?肚明?。今早他本欲离开沂州,却在?收到裴玄说阿月准备离开沂州的消息后失了理智。

  他抿了抿唇,忽地明?白了容栀为何抓着谢怀瑾问他是否心仪隋阳。

  她想透过谢怀瑾得到答案。

  离开沂州,拓展药铺版图,绝不是一时?兴起,而是很早以前就有的规划。她透过谢怀瑾,只是想确认,自己选择离开沂州,甚至是离开他,是否是正确的选择。

  可谢怀瑾是谢怀瑾,而他是他。

  他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没头?没尾道:“他们的情况与我们不同?,容栀。”

  容栀却是听懂了。

  谢沉舟鲜少直呼她的名字。他的嗓音如玉石清冽,尾音柔和?浅淡,很是好听。

  你不能因为他不爱商九思,便也理所应当的认为我也不爱你。

  这句话在?谢沉舟嘴边转圜许久,还是没说出口。

  容栀满身傲骨,他也有傲骨。他自认没做过任何伤害她的事情。除了隐瞒身份接近她。可他也有逼不得已的苦衷。从前他想要谋夺玄甲军,最后也因为容栀而甘愿放弃。

  他并不是什?么谦谦君子,甘愿放弃也不是良心发现。只是因为遇到容栀,他愿意收起那身傲骨,俯首称臣。

  “这枚玉玺,这些?地契,是我与县主结交的诚意。”

  谢沉舟从中?袖拿出那个被她扔在?广济寺的漆盒,重新放在?了木案上。

  容栀垂了眼睫,说不出是何种滋味,“我不会要。”她倔强道。

  谢沉舟顿了顿,似乎缓缓笑了。容栀听见了他的嗓音,似乎离得远了,飘渺起来。

  “容栀。”那双眼眸如寒潭沉星,视线无声地从她脸上掠过。

  “无论?你日后如何,我的心,都在?这里。倘若你不要,便一起扔了罢。”

  ……

  因着谢沉舟这句话,容栀整日都心事重重。甚至在?她同?容穆讲明?明?日便要启程,容穆点了头?,又忽然反应过来她说得是明?日,大惊失色的时?候,她都始终巍然不动,双眼不知?看着何处出神。

  容穆还以为她是舍不得走?,又不得不离开,急得一把揽住她。

  “阿月,为何这么急着要走??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同?阿爹讲,是不是逐月那个小子又让你神伤了!”说罢,容穆一拍桌子,院外候着的亲卫鱼贯而入。

  “逐月……”意识到那人如今不再是侯府仆从,容穆咳了咳,脸色更沉,“那小子在?哪?我要亲手抓了他。”

  看着满室的甲胄,容栀这才回过神来,无奈劝阻道:“阿爹,这件事与他无关。是阿月自己担心夜长梦多,想要早些?启程。”

  当然并不是全然与谢沉舟无关。他说,他的心就在?这,她要不要随她。她又何尝不是。

  沂州有太多他们一齐的记忆,甚至坐在?明?和?药铺里,她也会恍惚间,想起他坐在?前厅,拨弄算盘时?骨节分明?的手指。

  但?她迟早要离开的,早一天晚一天又有何种区别。把这些?记忆,连同?她与他的真心,都一并留在?沂州罢。时?间自会消融。

  容穆见她反而笑了,心中?愈发不安。阿月与那小子走?的近,日日相伴,有些?闲言碎语也是会传到他的耳朵的。更何况,更何况谢沉舟那小子,还亲自说过……对阿月有非分之?想!

  刚压下去的怒火骤然又烧了起来,“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白白便宜那小子。长庚!把那小子抓过来,我要把他……”

  长庚立时?出列,单膝跪地,“属下听令。”

  “我要把他……”容穆瞪大了眼,却迟迟说不出,到底要把谢沉舟如何。

  容栀好笑地看着容穆。似乎也没有阻拦的意思,气定神闲地等着他下一步吩咐。

  容栀见他不说话,拆台道:“阿爹想把这位皇长孙殿下如何?”

  先不说皇城那边认不认谢沉舟。他如今的身份虽不明?朗,却也是皇家贵胄。阿爹这个镇南侯也只是臣子,要是真的捉了谢沉舟,日后皇城不认还好。倘若谢沉舟认祖归宗,追究起来怎么收场。

  “罢了。”意识到方才太过冲动,容穆怒甩衣袖,冷哼一声。又见长庚一头?雾水地看着他,不知?如何接话,容穆颇有些?撒气的意味,“还愣着做甚!退下啊!”

  容栀被他闹了这么一出,心绪倒是缓和?不少,捂着唇似笑非笑,听着容穆絮絮叨叨地叮嘱了许多。

  容穆思前先后把能打点的都打点了一遍,什?么盘缠银票装了一摞又一摞。容栀无奈地看着满屋包袱,使了个眼色给流苏。流苏只挑着其中?精简的收进马车,其余的全都没动。

  “够了,阿爹。”容栀终是看不下去,命人将其余的都拆散放回库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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