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青柠糯
凌虚闻言挑眉,将碗里的?药汤一股脑倒在了地上,瞬间蒸腾起难闻的?药味。“反正撒了,剂量也不够,命侍从重新熬罢。”
谢沉舟不答。
凌虚不以为意?,自顾自地拍拍手?,立时有侍从进来,将漆盘端走。
“听说,你跟那个小县主,又勾搭上了?”他?向前走了几步,也抓了鸟食逗弄那乌头雀鸟。
谢沉舟侧目,瞥了他?一眼?:“我不介意?把你发配岭南分?阁。”
凌虚不情愿地改口:“明月县主,明月县主行?了罢?别告诉我破镜重圆这?么老套的?戏码,你也要玩。”
他?不理凌虚,走开了。
凌虚盯着他?:“据我所知,天医节承办,明和药铺也要参与竞争。你是?不是?要手?软放水?把陇西的?药材收购大头,拱手?让人。”
许是?觉得闷,谢沉舟松了松衣襟,露出片精壮的?肌肤。他?抬眸,眸光有些阴冷:“是?,又如何?”
“你手?里有多少兵?三万?”凌虚咬牙质问道。“你要是?想死?,没人拦着你,我劝你趁早投降,或许商世承还能饶你。”
三万兵力,又没有药材粮草,这?时候造反,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见谢沉舟不回答他?,凌虚气得够呛,问道:“那个女人到?底有什么魔力,让你这?样放不下?你别告诉我,你傻到?相信,她会把玄甲军全都交给你号令。”
“呵”,谢沉舟笑了笑。他?相信,他?为何不信。
凌虚一时竟看不懂他?的?态度,追问:“自由竞争,不好?”自明和药铺驻扎陇西,他?们一直没用特殊手?段打击明和药铺。否则,以明和药铺的?体?量,怎么可能真的?短短时间内能做大。
谢沉舟沉默了片刻,眼?里多了丝笑意?:“凌虚,告诉他?们,我们不退出天医节的?竞争,但面对明和药铺,我们也不做任何抵抗。”
凌虚一怔。手?指着谢沉舟半晌,却说不出话。没救了!彻底没救了!大雍完了。
谢沉舟这?不仅是?要把陇西拱手?让人,还要帮那小县主扫清障碍!
第83章 变故环生(三合一) 豪掷千金,只为博……
皇城景阳宫, 灯火通明。奉差的宫女太监们全都绷紧全身,不敢有丝毫懈怠。
烛火突然?跳动?了一下,发出“哔啵”的炸响声。负责看守那盏烛台的小宫女脸色一白, 浑身冷汗, 连忙剪去灯芯。
可?惜为时已晚。龙椅上,杵着脑袋昏昏欲睡的商世承,骤然?睁了眼。
他用鼻腔哼了哼, 混浊的双目迷离:“换一个人进来?。”
那宫女顿时花容失色, 颤抖着伏跪于地上,不住地求饶。他宽大的袖袍随意趿拉在书案上,饶有兴致地瞧着侍卫将那宫女的嘴塞住,拖了下去。
这?才摇摇晃晃站起身, 撩了龙袍, 瞧着一直侯在旁的殷严:“爱卿,朕本是要?当场动?刑的,只是爱卿年纪大了,怕爱卿受不住这?等刺激,就?不叫爱卿见血了。”
殷严掩去眼里?一闪而过的不屑,恭敬地行了个礼:“微臣, 多谢陛下体恤。”
商世承“啧”了声, 低头就?着案上的纯金酒盏啜饮起来?。“咕噜、咕噜”,朝天冠上的玉流苏坠进酒液里?, 尽显靡烂。
殷严匆匆瞥了眼,便又不动?声色低下头, 全当未曾瞧见。
就?在他低下头的刹那,商世承眯起眼睛,用那混浊而幽暗的双目, 意味深长地打量起殷严。
“哼!”
倏然?,商世承拂袖,将金杯重重摔在了地上。金杯应声破裂,满地皆是闪着诡异金光的碎片。
殷严连忙跪下,请罪道:“陛下息怒!切莫伤到龙体。”
宫女太监一拥而上,有的替商世承擦拭手掌,有的打扫残片。商世承盯着殷严看了须臾,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爱卿,朕这?哪是怒!朕啊,是觉得自己浑身充满能量。”
他扶着腰,笑得眼尾满是褶皱,指着殷严道:“爱卿呀爱卿,还要?多亏了你那神药,朕这?几日服用后,真?乃神清气爽,耳聪目明。”
殷严恭敬拱手:“为陛下分忧,乃微臣之职。”
“哈哈哈,好一个分忧!”商世承笑够了,那双混浊的眼闪出精光:“那你说说,朕正值壮年,为何非要?逼朕立储?”
殷严:“陛下,立储乃国?本大事……”
“停停停,”他才开始说第一句,商世承就?不耐烦地摆手道:“”这?些话朕都听腻了。朕只有两个皇子,老大不成器,待朕百年后,皇位自然?会传给老二。如今朕身体尚可?就?急着立储,难道,你们是盼着朕薨逝不成? ”
殷严脸色大变,连忙佯装要?磕头道:“陛下,臣万万不敢。”
商世承制止了他:“哎,朕又没?有说你。起来?罢。”
“谢陛下。”殷严这?才慢慢撑着腿站起,拍了拍袖上不存在的灰。
他继而说道:“陛下,恕臣直言,二皇子殿下虽少壮聪慧,但?谋断始终不及陛下。然?立储一是为笼络臣心,二来?也能安抚二皇子殿下。”
殷严飞速瞥了眼商世承。他被一番说辞夸得飘飘然?,十分受用。殷严这?才换了一副痛心疾首,为国?尽瘁的神情。
“二皇子殿下胸怀远志,但?依然?羽翼未丰,需得倚仗陛下。陛下立储,既叫二皇子对陛下心生?敬仰,同时也能告诫二皇子,何为——君臣父子。”
商世承长吁一声,咂摸着嘴道:“君臣,父子……”片刻,他似是恍然?大悟,瞪大了眼,喜不自胜道:“朕先是一国?之君,其次才是老二的阿爹。爱卿说得不错。老二尚且年幼,朕为了大雍,又怎能放心交给他?”
商世承越想,越觉一切都在运筹帷幄之中。即便他立储又如何,只要?他一日不死,这?龙椅上坐的就?还是他。
殷严笑着附和道:“陛下英明。”
既谈到生?死,商世承倒想起一事,问殷严道:“让你寻的长生?不老之药,如何了?”他前不久从古道大师处知晓,悬镜阁的凌虚圣手,似乎手握长生?不老的秘方。
“回陛下,已经?差人抓紧寻了。”
商世承一顿,短暂沉默后,他突然?毫无征兆地抄起奏折,发狂般狠狠砸了出去。
一小太监无辜遭殃,被奏折打了个正着,却只得忍着疼不敢抬头。
“饭桶,一群饭桶!此?等小事,竟也办的如此?糟糕!来?人!把办事不利者全都捉拿回宫,送进狩猎场!”他的声音尖锐而刺耳,带着不加掩饰的愤怒与轻蔑。
狩猎场是商世承平素爱去之处,但?里?面狩的不是野兽,而是活生?生?的人。
说罢,他还不解气,吩咐殷严道:“爱卿,你亲自去办!是不是那悬镜阁不肯合作?实在不行,寻个理由出兵端了便是。”
殷严还未回话,一道年轻男声代替他,从大殿外传来?:“是哪个不长眼的惹恼父皇,孩儿愿为父皇分忧。”
殷严蹙眉望去,这?才发觉不知何时,二皇子商羽已经踏入了景阳宫。他特意梳洗过,换了太子制式的四爪黄袍,眉眼间与商世承几分相像,但?面庞圆润,看起来?并不精明。
商世承瞥见他身上黄袍,微微一怔,隐隐不悦道:“羽儿,深更半夜,朕似乎并未诏你前来?。”
自己方才立储,商羽就?迫不及待穿上黄袍,入宫耀武耀威。况且今日,他可?以不声不息进入景阳宫,那日后岂不是要?不声不息地弑父篡位?
黄袍是加急赶制,并不太合身。商羽勒紧了松垮掉的衮带,又上前几步,才略微行了个礼。
他得意道:“儿臣听闻有趣的消息,特意来?说与父皇听。商醉近日现身陇西,与秦氏关系甚密,儿臣想,其恐有笼络秦氏,不臣之心。”
商世承不以为意:“区区陇西,给他也成不了气候。”
“但?儿臣还听闻,商醉赴秦老夫人宴,宴会上,秦老夫人开口帮他说亲,相中的是明月县主,容栀。”
这?次,商世承倒是疑惑起来?:“容栀?明和药铺?镇南侯的女儿?她不是一直留在沂州,何时跑去了陇西?”
见他已起疑,商羽继续点火道:“看来?镇南侯,连父皇也蒙骗过去了。”
商世承眉头一皱,握拳重重敲向书案:“大胆!镇南侯统帅玄甲军,若是明月县主与那个孽障联姻,岂不是叫他白白得了十几万大军?!”
商羽早有准备,笑道:“父皇不必忧心。依儿臣看来?,削了镇南侯的兵权,方可?高?枕无忧。”
商世承哼了哼:“说得轻巧。容穆那只老狐狸一直对朕防备,朕如何将手伸去沂州?”
商羽不怀好意地一笑:“父皇进不去,教他出来?不就?是了。”
殷严在一旁低着头,默不作声,闻言,眼中闪过不易察觉的算计。
“哦?”商世承来?了兴趣。
商羽也不知从何处掏出一副卷轴,展开来?道:“陛下请看,这?是明月县主容栀的画像。”
画上之人,眉目高?远,霜姿玉色,别有一番韵味。
商世承的目光死死锁住那画像,眼中满是掠夺之色。商羽见状,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继续道:“父皇,不若就?下两道旨意。一道是请镇南侯入宫述职,第二道,则是纳明月县主为妃。且这?第二道旨意,必须在镇南侯启程,待禁军接应后再下达。”
“若镇南侯应允,商醉的联姻之计便不攻自破。若镇南侯不愿……便是抗旨,他定?会用兵权交换。”
商世承摸着下巴,思索片刻,迟迟不开口。殷严知晓他在等自己表态,便也点头肯定?:“陛下,臣认为,此?计可?行。”
商世承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拍手称快:“爱卿果然?足智多谋!此?事就?依爱卿所?言,速速去办。”
商羽心中不满,仰头用鼻孔瞥向殷严。明明是他提出的计策,怎么?功劳算到这?老不死的头上。
也罢,他要?沉得住气。
不过,殷严疑问道:“恕臣愚钝,若是商醉还不死心,联合玄甲军起义该当如何?”
商羽一愣,而后大笑起来?:“左相怕是忘了,商醉他有病啊。一个治不好的瞎子,若是世人知晓,怎会甘愿跟随他?”
………
悬镜阁的密探再好,消息传到陇西也需时日。是而,容栀此?时一颗心还扑在天医节的筹备中,并不知晓皇城种种变故。
与商队通宵商议整夜,容栀身心都困倦到极点,却依旧强撑着眼皮梳理商议结果。
麦冬边用井水镇过的鸡蛋给她敷脸,边心疼道:“这?前两道考验,均是输送药材到各偏远郡县,小姐以为此?耗费许多财力物力,可?与悬镜阁还是难分胜负。”
看似只是简单的筹措输送药材,实则考验的不仅是药铺的药材储备,还有财力,人力,缺一不可?。仅仅几日,退出的医馆药铺就?不尽其数。
容栀揉了揉眉心,虽觉疲惫,却也充实,她道:“不到最后一刻,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说罢,就?习惯性地去拿案几上的茶盏,想润润一夜未休憩过的喉咙。怎料才触到盏柄,就?被麦冬眼疾手快地夺过:“小姐!茶水放了一夜,都凉透了。”
容栀瑟缩了手,无奈地浅笑起来?。忙了一夜,倒好的茶水热了又凉,而她全然?不曾察觉。
既成平手,定?还有第三道考验等着明和药铺。这?几日药材如流水,不计其数地从临洮城流出去,其实她是有担忧的。
“小姐,”流云气喘吁吁地从门外跑进来?,说道:“殿下送来?的礼品,奴婢带着他们清点完了。另有一小木箱,带着封条,奴婢不敢擅作主张,便拿来?给小姐过目。”
容栀眉梢微微挑了挑,而后接过那小木箱。木箱用漆蜡封住,上书一行苍劲的小字:及笄礼。
木箱很沉,里?面似乎不少东西。
她神情微微凝滞,少顷,终究是似笑非笑地勾唇。不来?参加她的及笄礼就?罢了,就?连送礼,也不亲手送给她。
纵然?有心理准备,打开搭扣的瞬间,她还是被内里?的景象惊了一惊。金子地契,塞了满满一盒。且那黄金还不是普通金块金饼,有老虎状的、花状的、洋洋洒洒地整齐堆叠着。闪得麦冬和流云都双双目瞪口呆。
容栀失笑。她想起从前商九思说的,皇室勋贵们,若是想要?追求谁,便用一座座宅邸,金银珠宝去砸,一砸一个准。
这?是也把自己当成那些娇娇娘了?她随手捻起一块,背后刻着熔铸的地点,时间虽有不同,但?地点无一不是江都悬镜阁。
是谢沉舟下令熔铸的。这?个认识让容栀眼里?多了几分笑意。她甚至可?以想象,他画出草图,布下命令时侍从一片迷茫的模样。
豪掷千金,只为博她一笑。
流云捂住嘴,惊讶道:“这?么?多黄金,换算下来?都能购置一座小型城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