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姜红酒
冯禄上前两步笑眯眯道:“陛下,四日前太康皇帝已经下旨,将皇位传给您,并已经昭告天下,年号为泰和,寓意‘君臣同心,国祚绵长’。”
赵砚冷笑:连年号都给他提前取好了,算准他今日醒,直接把他架到登基大典上是吧?
赵砚恼火问:“六哥他人呢?”
冯禄立刻道:“太康皇帝重伤,下完旨当日就出宫治伤了。”
赵砚追问:“伤了哪?去哪治伤?”什么伤宫里不能治疗,还要特意跑出去。
冯禄如实告知:“伤了龙根,随西途郡王返回西途了,西途有一位很厉害的巫医,是玉真国师的同门,医术了得。”
赵砚:这意思是都跑了呗。
连他四哥都跑了!
全身上下那么多地方不伤,偏偏伤了龙根,说出去谁信?
把他当傻子骗呢。
他拆了冕旒,脱了龙袍就往外走。
冯禄急了,边追边喊:“陛下,你要去哪?文武百官都等着呢,登基大典在即,莫要误了及时!”眼看着人拦不住,他又求救的看向田翎:“田姑娘,您倒是劝劝陛下。”
田翎哑然:他们早就发现她混了进来,是故意没说吧。
听殿下的意思,好像是太上皇联合他的哥哥们,把他敲晕,把他塞上皇位。
她能劝什么,她私心里也并不想殿下当皇帝。
田翎站着不动,冯禄一跺脚,只能带着人继续追。
四下的宫人和侍卫瞧见气冲冲的赵砚,都赶紧退到一边避让。
赵砚一路到了颐和宫,无事守门的侍卫和一路朝他行礼的宫人,直接闯进了天佑帝的寝殿。
寝殿里苦药味弥漫,一连串剧烈的咳嗽声传出来。
他脚步微顿,太医令就从内殿转了出来。瞧见他忙跪下行礼:“陛下。”
赵砚越过他就要继续往里走,太医令继续道:“陛下,太上皇被困的这段时日很不好,方才又吐了血,您劝劝太上皇,一定要好好修养。”
赵砚:太医令也是煞费苦心,怎么的,怕他和老登对骂?
他虽心中有气,但到底还是放缓了步子,越过屏风进了内殿。
天佑帝虚弱的靠在软榻上,衣袍松松垮垮的穿在身上,脸色病白,人愈见消瘦。看到他来,病色的眉眼带了点笑意,弱声道:“小七,你来了。”说完,又咳咳咳咳不不停。
唇角直接咳出了血,在边上伺候的小太监大惊失色,连忙拿了帕子去给他擦。
赵砚闭了闭眼:每次都来这招,可偏偏他就会心软。
他快走两步,坐到榻边,伸手提他把脉。居然有轻微中毒的迹象,脉搏也微弱无力。
赵砚心里的火气瞬间下去了大半,连忙问:“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中毒了?”
天佑帝摆手,示意伺候的人连同追上来的冯禄都退下。
众人赶紧退到了外殿,也不敢真出去,就远远守在寝殿门口候着。
天佑帝顺了口气才道:“老三下的毒。”
赵砚憋着一口气问:“你们不是合伙算计儿臣,他如何会给你下毒?”
天佑帝娓娓道来:“你是知道的,宸妃和嘉义太子都死于朕手。老三当年是亲眼瞧
见宸妃被勒死的,他装疯卖傻十余年怎么可能真不恨朕,全心全意帮朕。宫中瘟疫那夜,他原本可以直接把温太妃想谋反的事告知朕,偏偏还是在宫中制造了瘟疫,以此来和朕谈条件。他要朕放他出宫,并将宸妃和嘉义太子的尸骨还给他。他答应帮朕揪出温氏一族在宫中内外所有的党羽,替朕和老六在温太妃面前周旋,拖到你来玉京。朕应了他的要求,助他假死出宫。但不曾想,他早在给老六和朕的解瘟疫药里下了毒……”
赵砚拧眉:“六哥不是说三哥没给解瘟疫的药给他吃过?”
天佑帝瞧着他:“这话你信吗?那是瘟疫,传染性强,就算没碰那兔子也会染上。不信你可以去问满月,她和徐昭仪都有用药才没染上瘟疫。”
赵砚沉默。
天佑帝继续道:“你六哥龙脉确确实实废了,许太后找了整个太医院的人给他瞧,又从宫外请了大夫,你尽可去问。朕和你六哥也是无奈之举,才想让你当这个皇帝。”说完,他又开始咳。
赵砚看着他这样子,心中怒气又下去了些:父皇自己知道自己身体,总不能故意给自己下毒,又废了六哥那里,就为了让自己心软吧。
他尽量心平气和:“不是还有五哥?你为何就要揪住儿臣不放?”
天佑帝叹了口气问:“你真认为你五哥合适当皇帝?”
老五是所有的皇子里最不合适当皇帝的,遇事只知道哭,耳根子又软,他若登基,时日渐久,只会让云太妃和周家掌权。
赵砚想起五皇子抱着他哭得样子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确实不太合适。
天佑帝继续道:“而且,老五是第一个赞成你继位的,圣旨下来的那一日,他就主动请缨去灵泉郡迎接丽太妃了。”
赵砚惊讶:五哥这是真想去接他母妃,还是故意也提前跑了?
国不可一日无君,现在整个玉京只有他一个可以继位的皇子。
说他们不是故意的,赵砚都不信。
他很认真说:“可是父皇,儿臣并不想当皇帝。”
天佑帝心平气和问他:“那你告诉朕,为何不想当皇帝?”
赵砚有些难以启齿:难道说他不想早起上朝,不想三宫六院,不想天天被朝臣烦,不想日日批阅奏折,不想晨钟暮鼓,十年如一日勤勉处理政务?
他不答,天佑帝已然猜到他的想法,温声道:“你若为帝,这天下便是你说的算。日日早朝还是三日一朝,亦或是五日一朝都是你说了算。奏折你尽可以找别人帮忙批,比如你说的内阁,那些烦你的朝臣打一顿丢出去就是了,也不是每一个帝王都得勤勉才能守好江山。”
赵砚愕然:“父皇就不怕儿臣昏庸?”
天佑帝瞧着他:“你是朕的儿子,是朕自小看着长大的。没有人比朕更了解你的秉性,你纯孝心善,能看到朕的不易,能体谅你所有哥哥,心有万民疾苦……”这样的人,能昏庸到哪里去?
“小七,上位吧。”天佑帝病弱的话语里带了祈求:“朕已年迈,随时都有可能殡天,你若不登基,朕无法安心。”
英雄迟暮,天子低头,最是悲凉。
赵砚心有松动,扶着他的手微微收紧。
天佑帝开始打感情牌,乘胜追击:“小七,你六哥第一次跟着你xx,哭到了朕这,以为自己疯了。但这样的日子,朕过了十几年,朕一把老骨头再也经不起你折腾。你那能力,天生就该为帝,也许你称帝了,朕和你六哥就不必跟着你一起来回遭罪了。”
赵砚抬头看他,不知何时,他的父皇两鬓都已斑白,脸上、手背皮肤都开始打皱……父皇是真的老了。
咳咳咳。
天佑帝又开始咳嗽,抓住他的手微微颤抖,咳得背脊都弯了下去,蓦的又吐出一口血来。
赵砚找不到银针,赶紧给他拍背顺气,用指尖去揉按他肺经上的穴位,连声道:“我答应便是了,你好好养病!”
天佑帝如释重负,伸手拍拍他的肩:“那就好,那你快去金銮殿吧,登基大典要开始了,文武百官都等着呢。”
赵砚抿唇:“儿臣话说在前头,儿臣就算当了皇帝,可能也没办法做到像父皇一般勤勉,若是文武百官告状告到您这,您得无条件站在儿臣这边。”
天佑帝点头:“朕都说了,随你性子来便是。朕老了,什么都不会管。”
“冯禄,快替小七更衣,莫要误了吉时!”再不把人弄走,万一他反口就不好了。
冯禄听见声音,赶紧带着人进来,帮他梳洗洗漱,穿好龙袍,戴上冕旒,拥簇着人就往外走。
等人一走出去,天佑帝就变了脸色,轻扣了一下桌面。
暗卫瞬速出现在他面前,单膝跪地,肃声禀报:“卑职等无能,没能追查到摄政王的下落。”
那日,禁卫军把摄政王运出玉京后就离开了。
等回到宫中三日后,太上皇突然毒发。宫中所有太医都来看了,但都没办法祛毒。
这毒素虽不致命,但每咳一次五脏肺腑都剧痛。
天佑帝听到暗卫的禀报后牙槽都快咬碎了:老三终究是恨自己的,临走还要摆自己一道。
他倒是恩怨分明,老六那居然没一起下手。
天佑帝恨得牙痒,又无可奈何。
不过好在他这一手令小七生了恻隐之心,终究是心甘情愿登位了。
但愿登基大典能顺顺利利,他和老六也摆脱小七那能力的影响。
第166章 百官跟着回档宴请百官
赵砚被拥簇着从颐和宫出来,一出门就瞧见等在正门口的田翎。
他摆摆手,冯禄立刻会意,带着伺候的宫婢和侍卫齐齐后退十米远,低眉垂首等待。
田翎上下打量他后,这才上前一步小声问:“殿下答应继位了?”
赵砚点头,似乎看出她的担忧,温声道:“你放心,不管我是灵泉郡王还是大楚的陛下,我们的婚约依旧作数。我为帝,你为后,且只娶你一人。”
他言语坚定,眼神清明,十分能安定人心。
田翎眸光微闪,忐忑的心渐渐落到实处。
赵砚:“你先回玉芙宫,等登基大典结束后,我再去寻你。”
田翎点头,转身往回走。走了两步,又发现自己好像不认识路,于是又转回来,面色涨红的看向赵砚。
赵砚轻笑,伸手招来一个小太监,吩咐道:“把阿翎好生送回玉芙宫。”
小太监连连点头,恭敬的替田翎引路。
冯禄这才上前,小声道:“陛下,快走吧,登基大典快开始了。”
赵砚点头,坐上龙辇,龙辇起驾。冯禄跟在边上继续道:“陛下,登基流程繁复,太上皇交代,万不能出错。”
赵砚问:“有哪些流程?”
冯禄:“要先携文武百官去摘仙楼前祭天,祭天后要去太庙祭祖,继完祖再去金銮殿接受百官跪拜,受印后正式登基,登基完最后只需在长乐殿宴请全臣。”
赵砚:“总共四大步?”
冯禄点头:“老奴先从祭天开始说,祭天时玉真国师会在……”他从祭天说到宴请全臣,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
赵砚听得频频蹙眉,听了后面忘记了前面。
他拧眉问:“没有具体流程的册子?”
冯禄立刻从袖子里掏出一本厚厚的册子递给他:“有,太上皇一早就让奴才准备了,陛下先看看。”
赵砚接过,拉开,就被册子上密密麻麻的流程惊了一下。整整拉了十几页还没拉完,他看得头疼,干脆把册子一合,肃声道:“好了,本王知晓了。”要是六哥登基那会儿他在的话也能知道个大概。
临时抱佛脚,他看了也记不住,待会礼官怎么说他就怎么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