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辛橙
“原著是女性向的婚姻小说,女主戏份比男主重。”
“黄书韵就是挟恩图报,这破烂的阵容,流量全指着疯哥呢。”
平时这种评论李长风懒得回,现在看着却觉得有些刺眼。八年前拍《千帆雪》,因为他的男二太出彩了,被男一的粉丝追着骂了好久。当时身为编剧的黄书韵也跟着被骂,男一粉丝觉得她私底下给男二加戏。
那时候李长风才二十啷当的年纪,靠着《千帆雪》稳定了咖位。说起来,他确实要感谢黄书韵。
现在影视寒冬,有电影拍就不错了。他赶紧在那条“挟恩图报”的评论底下回了一条:“别这么说!《雪在烧》剧本好,导演好,对手演员好,能加入是我的荣幸。”
这是真心话,黄书韵跟他以前合作过的导演风格都不一样。
第一次执导,压力可想而知,但她面上愣是一点看不出来,在剧组很少发脾气,对演员也是以鼓励为主。
李长风是那种在严厉导演底下打蔫儿,在鼓励欣赏他的导演底下,会疯起来演的那种。反正,演江游他演得挺过瘾的。
今天他两场戏,一场跟芮宁,一场跟应真。
芮宁在戏里演江游的妻子韩月。她一向走的是清冷的文艺片路线,这是她第一次演一个红杏出墙,在婚姻里骚动不安分的女人。对她说,也是一次新的尝试。
这天,韩月跟江游说,她要去邻市出差,而江游前几天收到短信后,早已经发现妻子出轨的各种蛛丝马迹。
韩月开车去邻市,顺便送江游去单位。江游趁她没注意,把元珊给他的电话手表放在车里。
江游跟韩月一路互相试探,台词不多,但对表演的细腻度要求极高,精华全在那些复杂微妙的表情特写上。
三个小时候下来,李长风和芮宁都快虚脱了。摄像在车里辗转腾挪,大冷天的秋衣湿透。
黄书韵回老家来拍戏,当地政府也给了很大的帮助。李长风和芮宁这场戏在宁市开发区的派出所附近,马路宽敞开阔,人也不多,拍得还算顺利。
结束时,全剧组的人都鼓起掌来。
李长风原以为应真丈夫过来探班,她可能会晚点到。没想到上午没有她的戏,她也过来了,一直站在片场外,看他和芮宁拍戏。
这么冷的天,她和工作人员一起站在马路边上,丝毫看不出任何养尊处优的地方。
转场的时候,李长风主动跟应真搭话:“我早上下电梯的时候,看到你丈夫了。”
黄书韵四下看了看:“宁君昊他人呢?我正想感谢他呢。”
应真不想听到那三个字,拍戏期间,她的情绪要省着用,“感谢他什么?他有事,待了一下,就走了。”
黄书韵拿出手机:“感谢他来给我们送温暖。他人走了,我在微信上跟他说一声。”
几个刚领了午饭的女孩从她们面前经过,笑嘻嘻地跟应真打招呼:“谢谢应老师。”
应真这才注意到,今天的盒饭不是那家丽平快餐的盒子,是个很精致的黑色饭盒。
宁君昊让人给剧组定了午餐和下午茶。午餐是本地颇有名气的韩式料理,下午茶则是蛋糕和咖啡。
原本就没打算吃午饭,这下应真更是胃口全无。
……
下午拍应真和李长风的戏份,在宁市的一家农贸市场。
餐饮店里流出来的污水,菜贩摘掉的枯黄菜叶被行人踩在脚底下,跟污雪混在一起,让这条农贸街变得脏腻不堪。
元珊从头到脚一身黑,手里拎着在市场上买的煎饼果子和小米粥。臃肿的羽绒服将她淹没在人群当中。
剧组隔离出来一片拍摄区域,然而在镜头拍不到的地方,挤满了来市场买东西的市民。好多人是头一回看剧组拍戏,无数道目光落在应真身上,压低声音交头接耳起来。
“这拍的啥戏啊?”
“我刚听了一耳朵,好像是这女的给她老公戴绿帽子了。”
“这女的不是女主角吧?瞅着有点不像啊。”
应真戴着口罩墨镜站在嘈杂混乱的街头,犹如置身一个巨大的舞台,那些嗡嗡的背景声渐渐远去。
在被江游从市区派出所一脚踢到鸟不拉屎的郊区派出所后,她已经有三个月没见到以前同事了。即便远离了以前的工作环境,但是女警察抓**抓到自己老公身上的事,还是被传到本系统的各大单位。
在郊区派出所,元珊一进去就成了同事茶余饭后的谈资。不过她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温柔的元珊,听到谁当面或背后蛐蛐自己,她都会不客气地反击,慢慢地在单位也没人敢当面议论她了。
元珊戴着口罩墨镜站在路边,一辆半新不旧的捷达从她身边开过,污水溅到她的裤腿上。
元珊低头看了一眼,墨镜顺着她和鼻梁往下滑落。镜头给到她脸特写,看清楚开车的人,她忍着火气打开车门坐了进去,报复性地将裤管上的泥用力蹭在座椅上。
江游一晚上没睡,此刻脸色要多难看有多看:“这车是我找许姐老公借的。”
许姐是元珊以前的同事。她拍了拍裤腿,嘟囔:“你不早说。”
早知道是许姐老公的车,她就不这么用力地将裤腿的泥往车上蹭了。
一上车,元珊就拿出煎饼果子开始吃起来,食物的香气在车里弥漫开来。江游闻到鸡蛋和葱花的香气,早上出门出得急,他还没吃早餐,这会感觉更饿了。
元珊不顾形象地大口大口吃着,腮帮子一鼓一鼓地像只仓鼠。
江游眉头皱了起来,他有洁癖,平时韩月坐在副驾上,都不能吃东西。今天却不得不忍着元珊。
一晚上没睡,江游下巴冒出来青茬,脸色也不大好。如果不是因为她知道妻子的动向,他真的不想忍这个女人。
元珊一边吃早餐一边道:“你导航到东湖山庄。”
江游总算明白她为什么约在这个又脏又乱的农贸市场碰头,这里开车去东湖山庄也就十来分钟的功夫。
他眼底闪过一丝阴翳,咬紧后槽牙用力捶了几下方向盘。
他痛苦至极,元珊依旧是几近麻木平淡的表情。
导航开始规划路线,江游发动汽车,离开这个脏污的集市。
江游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大口大口吃着煎饼果子的元册:“你倒底是来捉奸的,还是来野餐的?”
元珊面无表情:“捉奸的是你,不是我。许鹏池现在是我前夫,我管他跟谁睡一起。”
元珊吃了半边煎饼果子,已经饱了。看一向衣冠楚楚一表人才的江所,今天颓废不振的模样。知道他早上肯定没心情吃早饭,将手里剩下一半的煎饼果子递给他,“想吃你就直接说,捉奸也得先填饱肚子。”
江游没好气地挡开她的手。
元珊:“不吃算了。等会我当午饭吃。”
窗外是呵气成冰的凛冬,车内的气氛也好不到哪去。
元珊主动破冰:“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放心,我不会把你老婆给你戴绿帽这事告诉别人。”
江游冻得比冰棱子还硬的脸出现一丝裂缝,却听到元珊问他,“我上次给你的电话手表,你放了没有?”
“放了。”
“放哪儿了?”
“肯定发现不了。”
“你别给我弄丢了。那可是最新款的,带楼层定位的。”
“弄丢了我赔。”
元珊拿出纸巾擦了擦手上的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APP看了一眼,不由惊呼:“到了到了!东湖山庄二楼。你赶紧的!”
结果太背,一路上连吃几个红灯,又遇到超车的司机。
元珊本来就跟江游不对付,千载万逢的机会埋汰他岂能放过,“你这开车技术,抓奸都赶不上热乎的!”
江游气得脸色铁青,一脚油门往东湖山庄方向开去。
这一路上,一个狼狈,一个气定神闲,形成强烈的反差,气氛渐渐往搞笑的方向发展。
拍完路上的戏份,他们又回到农贸市场补拍了几组镜头。
吃瓜群众们空前的兴趣,抓着剧组的人问东问西。
黄书韵拿着话筒,用地道的宁市口音道:“感些乡亲们的支棱!俺们这电影叫’雪在烧‘,明年上映那会儿,大伙儿记着去影院支棱哈!”
黄书韵父母裹得严严实实的,站在人群里,脸上的笑容连那口罩都遮不住。
这些天,老两口没少跟着闺女的剧组跑。瞅着说话斯斯文文的闺女,指挥着一群大老爷们,几十号人,两口子的嘴角根本放不下来。
北漂这么多年没赚到几个钱的闺女,这下好像真的出息了?
外景结束,那些举着各种设备的工作人员,站在零下十度的街头,早已经快冻得失去知觉了。
应真和李长风坐在车里还好些。应真背上腰上,甚至脚底都贴了暖宝宝,以至于拍完她甚至沁出一丝汗。
暖宝宝太神奇了,神奇到她觉得冬天在北方拍外景好像也并不是一件很难熬的事。
应真不知道有这号东西,剧组的小姑娘送了她几张,这一用就离不开了。
黄书韵又拿起对讲机:“收工!大家早点回去休息!”
工作人员都忍不住欢呼起来。现在还不到下午六点。只要不拍夜戏,剧组就是雷打不动的朝九晚六的工作时间。黄导拍摄严格按照通告来,绝对不会在工作时间上压榨大家。
一放工各个小群又活跃起来。
“今天场务那个老油子骂群演员小姑娘,被黄导轻声细语几句话说得不吱声了。”
“黄导真的是一股清流。好希望像她这样的清流多一点。”
“我现在只希望咱们这部戏能多赚点钱。这样以后黄导不愁没戏拍,咱们可以接着抱大腿了。”
“咱们这戏,到目前为止,顺得让我害怕。应老师一点不像退圈十几年的,太稳了,愣是一点链子没掉。”
“呸呸呸!咱们这戏会一路顺顺顺!”
*
早上说要去宋幼萱的生日会,宁颐然其实也是在跟爸爸赌气。
周五放学比平时早,一想到回去也是自己跟叶阿姨两个人在家,宁颐然就觉得没劲,拉着晋扬、魏珣和两个死党一起去美星广场那边玩剧本杀。
新出的剧本杀难度太高了,玩了快四个小时还没结束。司机一直在催,宁颐然没办法,只能提前退出。
到家已经晚上九点多了,叶阿姨给留了一盏壁灯。
宁颐然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淡淡的烟味,抬头看到沙发上那个身影,不由头皮一紧,然后假装没事地说了句:“爸,你怎么就回来了,我以为你会在宁市陪妈妈待几天呢。”
壁灯只照亮着玄关那一块区域,客厅没开灯,宁君昊坐在阴影里,也没问女儿这么晚去哪了,只叹了口气:“然然,你妈妈想跟我离婚。”
第48章
宁颐然难以置信,但看到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爸爸,显而易见的心情不好,又觉得不像是假的。
妈妈是疯了吗?一把年纪了要闹什么离婚。难道真的像奶奶说那样,妈妈想趁着爸爸公司上市的机会,离婚分割财产,然后过自己的潇洒生活?
宁颐然觉得妈妈那种性格,干不出这种事。在她心目中,妈妈是个温柔的女人,温柔到她经常觉得妈妈没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