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羽
孙娴亲自给苏瑜沏了盏茶,看着一缕青丝掠过耳迹,无声舞飞。“你在想什么?”
苏瑜回眸浅笑,“你不知道,我极喜欢这样的夜,月光凉凉袭来,虫鸣声不绝于耳,看似沉静,又实则充满力量,重要的是我的心能摒弃掉白日里所见所闻的喧嚣,很容易就能静下来想很多的事。”
那日一早,哥哥来找她,说让她去王府陪陪苏瑜。哥哥不会无缘无故说出这样没头脑的话,她当时就知道肯定是出什么事了,让人出去打听了一圈,回来听到的消息令她震惊不已。王爷被困连云,还遭遇以一敌五的险境,苏瑜怀着身孕,怎能承受得住这样的噩耗和打击?
所以,得知周老太太要来王府,她想也没想就跟着一起过来了。见到苏瑜,虽说她的气色不是很好,人也比之前更加消瘦,但她眼神明亮,毫无一丝彷徨,她就知道自己白操心了。苏瑜沈家的下堂弃妇变成皇家的摄政王妃,她是个将自己活成传奇的女子,遇事只会沉重冷静处置,将自己稳稳地立于不败之地。
此刻,她唇角含笑,玉眸冷凝,月光影透着她似不染尘世的身影,姿态无尽雍容,周身流转的气势给人莫大的势和信任感,让人不敢小瞧半分。她看似表情静谧,因为王爷的事心下该是惊涛骇浪吧,她一定在思考怎么在朝廷助益不大的情况下如何助王爷脱困,忍不住脱口问了一句,“阿瑜,你现在是不是觉得连睡觉都是在浪费时间?”
苏瑜闻声一愣,她讶然的看向孙娴,随即笑容愈发浓烈,“姐姐真是了解我,我此刻恨不得天立即光,我有很多重要的事要做,天亮还有好长一段时间,这样等待我会觉得很漫长,等起来很熬人。”
鼻息里满是桂花馥郁的香气,孙娴懂她,“你若不睡,我就陪着你,两个人一起熬夜,总好过你一个人孤寂。”
苏瑜感激她的体贴,只是她拿眼悄悄朝一侧睃去,用以为袁嬷嬷听不见的声音道:“我是不怕的,只不过肯定有人不会答应。”
袁嬷嬷听见了,假装嗔怪的瞥着苏瑜,“不是老奴不答应,是姑娘肚子里的公子爷不答应,您不睡无所谓,公子爷这么小怎么能不睡?”
“瞧瞧,嬷嬷总有法子让我无法反驳。”苏瑜无奈的摇了摇头,又道:“我想吃榛子糕,麻烦嬷嬷去问二姐要一碟子过来。”
袁嬷嬷精得很,知道苏瑜这会儿支开她定是有什么不能让她听见的话跟娴姑娘说,“是。”
果然,等到袁嬷嬷的身影在转角处消失,苏瑜坐下倾身低问,“白振羽已经跟眉姐儿退了婚,而且在他阿娘跟前承认有自己中意且要娶的姑娘,姐姐这段时日可有与白公子见过面?”
孙娴的脸腾的一下子就红了,灯笼的映透下,像朦上了一层粉红的纱。“没……没有。”
第411章 苏瑜的用意
“可今日我问姐姐可是有什么大喜事,姐姐的反应那么与众不同,这其间肯定有事才是。”苏瑜笃定自己的判断,“好姐姐,说来与我听听吧。”
拗不过她,孙娴不得不交待,她左右看看,侍候夜的婆子都站得很远,这才低声言道:“他差人给我送了封信,诉了相思之情,里面有块玉佩说是他的贴身之物,我怕日后万一出什么岔子让人捏住把柄不好,只收了信,将玉佩退了回去。”
正所谓八字没有一撇,孙娴这样的谨慎最好不过了,“姐姐可回信了?”
孙娴点头,“自然是回了。”
“白公子除了诉相思之情外,还说了什么?”
孙娴的声音更小了,“说……等过一段时间,就让太蔚夫人上门提亲。”
如今孙学雍仕途正旺,孙家虽然根基不深,但孙学雍也算是个后起新秀,孙娴配太蔚府的公子也算门当户对。她只担心那刑夫人已是知道白振羽心中有个人,一旦让刑夫人上孙家提亲,刑夫人肯定会猜到白振羽心中的那个人是孙娴,那么她会不会认为是孙娴勾引白振羽在先,才让她儿子那么决绝要与岳家撇清干系?因此而厌恶上孙娴是极有可能的。
“就这样么?”
苏瑜的样子很奇怪,看得孙娴心中有些忐忑,“嗯,只有这些,阿瑜,怎么了?有何不妥么?”
“白公子是个聪明人,但从他给你的书信来看,他急于与你促成好事,忽略了刑夫人的态度和精明。”
“你是说……。”孙娴抿着唇页,说不下去。
苏瑜替她说,“白振羽在与眉姐儿的婚事尚未解除时,曾在刑夫人面前亲口承认心有所属,刑夫人一度认为白振羽是因为心有所属才那么执意要与眉姐儿退婚,私下里肯定没少打听白振羽心中所属之人是谁。现在眉姐儿和白振羽退了婚,白振羽若急着上刑夫人上孙家提亲,刑夫人可不是笨人,自然能猜到娴姐姐你便是她儿子的那个‘心有所属’,白岳两家婚事不成,她极有可能迁怒与你,就算心痛他儿子娶了你过门,往后在婆家的日子你恐怕得受委屈。”
听到苏瑜这样说,孙娴先前的娇羞瞬间褪尽,一时间惨白如纸。她低头想拿起茶盏吃口茶压惊,拿茶盏的手却哆嗦得不能自持,险些将茶盏掉到地上。
苏瑜伸手将茶盏拿过来放到桌面上,“刑夫人这不还没上门提亲么?说明白振羽还没对他阿娘说起此事,你别害怕。”
孙娴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怕失丢的恐惧接踵而至,泪水涌出眼眶,声音也哽咽了,“我怎么能不害怕,再经历了王毕甫之事后,我一度觉得自己是个不祥人,根本不配拥有幸福,可偏偏我又遇上了白公子,我以为自己在姻缘这事上终于苦尽甘来,将来若在婆家与婆母不睦,这日子可要怎么熬?”
苏瑜想了想,言道:“不如你再书信一封给白振羽,让他知道你的担忧,切记不要莽撞行事。”
“可我怎么送得进太蔚府呢?上次他来的书信都是女使外出被撞见,悄悄带给我的。”
“你干脆现在就写好了,我叫蝶依趁夜走一趟太蔚府。”既然帮孙娴指出了未来有可能发生的麻烦,帮她解决一下也不是不行。
“真的可以吗?”
苏瑜叫人拿来低笔,孙娴定敢半篇纸,苏瑜瞧了一眼,只看到一句‘朝朝暮暮’。
将纸叠好放进信封,苏瑜叫来蝶依,麻烦她往太蔚府走一趟。
看着蝶依纵身消失,孙娴惊叹之中又松了口气,“阿瑜,我都不知要怎么谢你。”
“你我之间,何须客气。”
袁嬷嬷拿来了榛子糕,姐妹俩停了这个话题,品尝起糕点来。
约莫半个时辰后,袁嬷嬷催促苏瑜去歇息,二人这才分开。
苏瑜心中有事,夜里睡得不安稳,次日还是很早就起来了。
雪娇从外头探听消息回来,朝廷在如何在短时间筹齐供应给连云的粮草和药材之事上仍未有定论,朝臣们倒是争论不休说什么都有,但就是没有拍板定主意。
苏瑜刚吐完,正由袁嬷嬷顺气,周老太太在一旁看着也很着急。“这若大的朝廷,连这么点粮草都凑不齐,说出来朝廷也有脸?”
苏瑜漱了漱口,顺了两口急气。鉴荣宝号是宣祈暗中产业的底线,断不能浮上明面,也不能让他替朝廷打仗,还得他自己掏钱。皇帝既然要宣祈的命,那她就让天下人知道皇帝有多无能,让皇帝遭天下人唾骂。
苏瑜吩咐雪娇将莫总管叫来。
莫总管一来,先请了安,听着苏瑜说,“你放出风声去,就说朝廷对筹备粮草和药材之事多有心无力,现王妃决定贱卖王爷封地良田以助连云度过艰难。再把他库打开,将先皇赏给王爷的名器,古玩,字画统统搬出来送到京城最大的当铺去,还有我的好些衣裳手饰头面,全都送过去,让所有人都知道咱们王府用行动表示,再为王爷想法子度难关。”
“不可啊!”周老太太一听就反对,“王爷库房里的东西都是御赐之物,你作主贱卖可是欺君大罪啊,这要是让朝廷知道了,可怎么得了?”
苏瑜面沉如水,唇边挂着若有若无的冷意,“外祖母,就是怕宫里不知道呢。”
周老太太精明一世,那也是在后宅,如何与朝廷斡旋,她还真没什么经验。
但莫总管明白苏瑜的用意,“老奴这就去安排。”
半下午时,摄政王府的又一大举动彻底轰动了京城,街头巷尾无不在谈论此事。
百姓甲说:“我从来没见过那么些好东西,现在全堆在金通当铺门口呢,还有王妃的衣裳手饰头面,随便拿一件出来就价值不斐啊!还都是死当呢。”
百姓乙问:“怎么堆在当铺门口而不搬进当铺里去?王妃出手急,金通当铺全得了可是要赚好大一笔呢。”
百姓丙瞪了百姓乙一眼,“就你没脑子,那可是御赐之物,典当变卖都是欺君大罪,金通当铺要是收了,岂不是同罪?王妃果真是从乡下来的,没见识,要是知道典当这些御赐之物是欺君大罪,看她还敢不敢拿出来。”
百姓甲说:“都这么久了,连云那边的境况还不知怎样的焦灼呢,朝廷又讨论不出个结论来,王妃也是病急乱投医,好在当铺的掌柜是个知事的,不论王府的总管怎么好说歹说,就是不敢收,否则这一当一典不知得流多少血呢。”
百姓丙说:“王妃这阵仗是想倾家当产给连云那边解困呢,咱们若大个朝廷还比不上一个没什么见识的乡下妇人,真是丢脸。”
百姓甲连忙左右看了看,“你说话小声点儿,咱们议论归议论,就只是过过嘴皮子的瘾,可不能祸从口出惹祸上身啊!”
……
天黑时分,莫总管怎么将几车御赐之物拉出去的又怎么给拉回来了,然后吩咐使役有条不紊的检查入库,等一切都清理妥当了,莫总管才到明德院给苏瑜回话。
“今日辛苦总管了,快下去歇息吧。”
莫总管走后,周老太太问苏瑜,“你是一早就知道没人敢要这些东西?”
苏瑜但笑不语,周老太太又说:“我好像明白你这么做的用意了,唉……,我真是老了,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想不透。”
——宫里。
御书房中,皇帝将长案上能砸的东西都砸光了,太监宫女跪了一地,吓得瑟瑟发抖。
皇帝气势汹汹往慈宁宫去,一见着梁太后,也没请安,直接怒问,“那个贱妇到底要干什么?”
第412章 皇帝的如意算盘
方嬷嬷见皇帝震怒,立即将宫里的太监宫女都遣了出去。
梁太后也是刚刚才得到消息,正和方嬷嬷分析苏瑜的用意,皇帝便气冲冲的进来了。听到皇帝用‘贱妇’答谓苏瑜,便知此事有多触怒龙颜,“她想干什么皇帝心里不明镜似的么?”
皇帝滞了一滞,凌厉的眼中竟是疑惑,“朕还是不相信她有这样的胆子,肯定是背后有人出谋划策。”
梁太后摇了摇头,一想到自己有把柄在她手里,就恨得牙根痒痒,“皇儿不要忘了,她可是你小皇叔宁愿到连云犯险都要娶进府的女人,她要是没有手段,岂会将皇儿你架在火烤?你下令让沈重霖主张为连云筹备粮草和药材,她与沈重霖是什么关系?会相信沈重霖真心实意替连云之困?一直到今日才有动作,可见她也是隐忍过后做的决定。你在此事上不积极响应,她便让你受天下人诟病。”
皇帝脸拉得很长,梁太后继续言道:“她今日大张旗鼓闹得满城风雨,只有一句‘皇帝你不作为’的潜台词罢了。就算她将御赐之物搬到当铺去又如何,天下人只会认为她一个妇人担心自己丈夫,一心只为丈夫解困,你或下令斥责,便是你这皇帝毫无体恤臣民之心。”
“朕之前真是小看她了。”
听着皇帝无奈的声音,梁太后深有同感,她何尝不是因为轻敌而让苏瑜捏住把柄?
“连云那边形势远比京城暴光的焦灼,儿臣原想再拖个半旬,再抽调各地粮草齐齐往连云送。”届时,制造些言词恶意抵毁宣祈,他再展现出一副与天下民生同甘共苦的慈悲和豪情,这一代圣君的名声岂不是会遗留千古?“如今突然暴出来,儿臣想拖个三五日都有人议论,母后,儿子想过了,提前抽调各地粮草齐往连云。”
梁太后默了一默,深知儿子不愿提前暴光此事的深意,“明明这么好个机会,就因为苏瑜那贱人胡来而错过了。”无尽的可惜随着梁太后的气息四散开来。
皇帝却淡淡的笑开了,只是那笑有些阴狠,看起来很是渗人,“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儿臣可不想错过了。”
“苏瑜将事情闹得这样大,你还能有什么法子?”
“儿臣适才想了想,粮草和药材也不必拖了,只是连云离京城路途不近,途中若是发生什么意外儿臣也不能有所保证。”
梁太太看着儿子殷测测的样子,心里升起一股爽快,“哀家懂你的意思了,还是我儿聪明。”
皇帝对着梁太后拱手作了一揖,“是儿臣乍一听到不好的消息,才在母后面前气急败坏,是儿臣失仪了。”
梁太后松了松神,端起方嬷嬷先前沏的茶,呷了一口,“既然做了决定,就该釜底抽薪才好,万不可给某些人丝喘息的机会。听说那贱人身子不好,在民间请了大夫,只是王府严得跟铁桶似的,里面有什么消息,始终探听不得,哀家还真是好奇事发后她会如何是好。”
“她不过有点小聪明罢了,等到小皇叔一殁,她还不是任由母后您处置。”宣祈一直是他的忌惮,死在连云才是他最好的归宿。
“先前朝堂上有大臣提起将北国质子送到连云,在哀家看来这主意真是好极了,只是要顾忌天下众人诟病拿稚子换太平的谣言,才让那质子逃过一劫。听说苏瑜和那质子关系极好,还唤她作阿娘,从前肖三姑娘怎么哄那孩子都得不到半分亲昵,那贱人收买人心还真是有一套。”
皇帝听到这话不由得皱了皱眉,如今肖三姑娘已经成了他的贞嫔,他不愿意再有人将她与王府扯上关系,“母后有所不知,近期京城来了一批北国的杀手,一直潜伏在摄政王府附近,如今大唐与北国正僵持不下,北国杀手来京的意图便不用猜了。”
“你怎么知道是杀手,而不是来救宣晗的?”梁太后问出心中疑惑,毕竟北国虽有新皇登基,但论身份,谁都没有这个质子的身份尊贵正统。北国朝廷一直存在两个派系,一个则是拥护现在的北国王,另一个则是北国王口中宣称的旧党,这个旧党就是指先太子阵营,而宣晗是先太子的遗孤。
“自从连云战事一经挑起,北国主战派明里暗里两股势力,明面上的势力正与小皇叔在连云困斗,另一股势力则悄悄涌进京城。儿臣之所以没有动作,就是想看看他们想干什么?上次朝堂上有大臣提出将质子送到连云助战之事想必这些杀手也都知道了,儿臣想他们埋伏在王府附近,无非有两个目的,其一,将他带回北国软禁,毕竟北国王还是得顾虑旧党势力,这样现北国王脸上也好看;其二,杀了他,冤枉大唐害死质子,激怒旧党,倾全北国之力攻陷连云。”
梁太后闻声,脸上立即挂起惊讶,“如果是第二种,一旦连云彻底失守,北国军队岂不是要直捣大唐腹地?”
皇帝不作声,像是认同梁太后的说话。
梁太后愕然起身,“这怎么行?大唐的江山怎么能毁在你的手里?皇儿,你可不能做大唐的亡国之君啊!”
“母后放心,儿臣自从知道北国有杀手出现,便已经想好对策。”皇帝不急不忙的将梁太后按坐下去,“母后是知道小皇叔将北国质子保护得极好,平日甚少在众人面前露面吧。”
梁太后不明皇帝为何这样说,只诚实的点头。
皇帝继续说:“那些杀手若打的第一条主意,儿臣就把北国杀手带走质子的消息放给小皇叔知道,届时儿臣倒想看看你要如何分身有术救这个质子?一旦他离开连云便是弃军之将必为律法所不容,万死难赎其罪;要是知道质子离京而无动作,那朕也要他内心享尽煎熬,生不如死。”
梁太后没觉得她的皇帝儿子心如炭黑,狠心绝情,只觉得能除祸患,真是她的好儿子。“那如果北国杀手打的第二条主意呢?”
“质子幼小来京,长什么样子北国有什么人知道?杀了便杀了吧,这么大的孩子我大唐要多少有多少,届时只要朕说他是北国质子,他就是北国质子,绝对不会给到北国把柄发挥直攻我大唐腹地。”
梁太后赞赏的看着儿子,越想越觉得这简直是个天衣无缝的好主意。苏瑜没能保护好北国质子,伤心之下肚子里那块肉能不能保得住都是个问题。“可是质子被保护在王府里,杀手可没那么容易得手。”
皇帝又阴测测的笑了,“母后还不知道吧,宣晗化名苏晗正在青凌书院上学,儿臣看着,那些杀手只怕早就摸顺了北国质子的作息,动手也就在这两日了。”
周老太太歇了午觉后就带着孙娴在仆妇的带引下逛园子,苏瑜懒怠走动,便吩咐苗二姐准备些点心等周老太太和孙娴逛乏了回来享用。她自己坐在一丛芭蕉树下,看着前面枝繁叶茂的树丛间散着点点的零星紫花,开得跟指甲盖儿大小似的,却没什么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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