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羽
苏瑜长长叹了口气,“都进来吧。”
袁嬷嬷走在前头,夏莲就差把脑袋嵌入胸骨里了,她走在袁嬷嬷身旁,悄悄看了一眼与姑娘睡在一起的男子,竟是梧桐山庄的萧爷。
蝶依和雪娇见着宣祈,立即跪在地上,袁嬷嬷拽着夏莲也跟着跪下。
“给爷请安。”
“都起来吧。”
“谢爷。”
蝶依和雪娇起身,袁嬷嬷拉着夏莲起身。
袁嬷嬷推了推夏莲,“快去把地上的水擦干,蝶依你和雪娇给姑娘梳妆更衣,我去厨院给姑娘和萧爷准备早膳。”
袁嬷嬷一阵吩咐,然后恭恭敬敬退了出去。
宣祈道:“这个嬷嬷倒是有几分伶俐。”
“人都出去了,不然听见你夸她,那张老脸肯定都能乐出朵花来。”
袁嬷嬷是个妥贴的,如今碧落庄人事复杂,切不能知道芙蓉楼里多出一个人来。她站在芙蓉楼外,仔细盘算一番后,让从景晖院临时抽调来侍候的两个婆子守在门外,除了先前进去的几个人,再不准人进去。
夏莲被宣祈吓得不清,收拾好那摊水,忙忙退了出去,她要去寻苗二姐。
心里有事,苏瑜早膳进得少。
临近晌午,苏瑜去了水榭阁。她看到封致将贵妃榻挪到室内温泉池边上,外边摆了一块长屏,长屏边是黄漆木,中间绷着白绸,白绸上又分了四长块,各自绣着梅兰竹菊。
范大夫就在离长屏不远的地方坐着,见着苏瑜,捋须起身,“苏姑娘。”
苏瑜点点头,“今日有劳大夫,若能救得了我姐姐,阿瑜定大礼相谢。”
范大夫与封致算是老熟人,虽然年纪差得多,却同样是宫里不受待见的异类。他们醉心医术,坏就坏在心正,不为邪驱驶,所以宫里留不得他们。
范大夫也从封致那里得知她得以出内狱的始末,没想到眼前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姑娘,竟与那人有关系。
“救死扶伤乃是医者本分,苏姑娘客气。”
苏瑜再次福了福身,就听见孙妤虚弱的喊她,“阿瑜。”
苏瑜奔过去,握着躺在拔步床上的孙妤的手,她的掌心冰冷,她也怕。
“妤姐姐,我在外头等你,你记着,欢姐儿还在等着你回家呢。”
孙妤艰难的笑了笑,“若有不测,给我阿爹阿娘带句话,就说女儿不孝,这辈子尽让他们操心,若有来世,这债一定还。”
两行泪顺着眼角温温热热滑过,离开孙妤,她走向长屏后的封致。
封致见她过来,忙转身挡住她的视线,“苏姑娘莫要开,还是出去的好。”
同时,范大夫扬声吩咐,“给患者用麻沸散。”
苏瑜退出水榭阁,身后关门的声音一响,像重重扣在她的心上。
她就立在水榭阁的院子里,数着一寸寸难挨的时光。
数得越久,心里那份担忧越是浓得化不开。
宣祈走过来,看着她紧拽着自己的襦裙,一张丽容颜色清寒。
“不论结局如何,她都不会怪你。”
是的,孙妤说了,不会怪她。可若真有不幸发生,她又真能做到洒脱么?缓缓回过头,看着宣祈眼中的宽慰和温柔,苏瑜觉得上空泄下的阳光很是晃眼。
“是的,现在迟疑已经来不及了,何况妤姐姐的身子正要经历最后一次折腾。有范大夫在,有封娘在,有你在,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有你在’三个字宣祈很受用,他紧紧握着苏瑜的手,拽着她到一旁的石凳上坐下,“封致也就罢了,你好像很信任范大夫?”
他和她聊天,想引开她的注意力。
苏瑜说:“范大夫医德在外,京城不知的人很少。”
这样的回答无懈可击,相信范大夫曾是宫中御医的事她也是很清楚。
蝶依很有眼力劲儿,见到姑娘与主子落坐,麻利的送来茶点摆上。
宣祈亲自执茶。
苏瑜望着水榭阁左边的圆形窗棂,一臂处曾种着如火如荼的紫月季,每个盛夏的夜里,凉风袭袭,带着浸香,再配上皎白柔和的月光,品着茶,吃着茶心,曾让她惬意得忘了城中所有操持的疲累和烦心。
“你这庄子不错,还有温泉,阿晗知道了肯定爱来。”
宣祈看苏瑜神情飘忽,也不介意,自顾自的继续说,“阿晗想去青凌书院读书,定会结识同窗书友,那时问他所住何地,总不能说是在摄政王府,我倒是觉得你这处庄子甚好,不若让他进到青凌学院后就来庄子里居住吧,我想他也愿意跟你在一起。”
宣祈的话终于让苏瑜回神,她细细回忆了片刻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你这提意我倒不反对,只是青凌书院与碧落庄相距不近,阿晗读书来回很不方便。倒可叫他说住处在此地,若要结交同窗相互走动,可提前知会,庄子里都会有人,来往也方便,应该不会被人戳穿。”
宣祈徒然单手撑颐,眯着眼看着苏瑜,另一只手轻轻敲着石桌桌面,“你心思这般缜密,阿瑜,会不会有朝一日算计到本王头上。”
苏瑜想起这一世初见宣祈的情形,那时他不怒自威,身遭的气场如冰似刃,见一次便恨不能彻底逃离,这便是她那时的算计。
可是算计来算计去,他带着阿晗住进了梧桐山庄,不是外祖母遣章嬷嬷赶人,他似乎没要离开的任何迹象。
现如今呢,她沉溺于他编织的网中,哪怕知道彼此不一定会有圆满的结局,也甘愿在没出任何不可逆转状况时与他相知相惜。
“也不是不可能发生,阿瑜是个商人,若在生意上遇上王爷是对手,阿瑜绝不会手下留情。”苏瑜情态稍稍放松了些,但仍然看着水榭阁那两扇雕花对开门,“不过王爷的势力阿瑜得罪不起,真有那时候,还请王爷睁只眼,闭只眼。”
“你既要算计本王,又想让本王给你放水,阿瑜,天下哪儿有这么好的事?”
第177章 怀春的苗二姐
他起来就像能融化雪霜的阳光,再不复从前冷漠摄人的模样。苏瑜两世加在一起,见到宣祈有这样一面,内心的复杂岂能轻易言表?
止血丹药,提气参汤反复往阁中去了三次。
袁嬷嬷过来说苗二姐已经备好午膳,苏瑜只说点心与茶果腹,不饿。
宣祈眼睑下敛,石桌上点心半块未动,茶是水,能果腹?
他没戳破,陪着苏瑜一起守。
时间越久,这水榭阁的氛围越是紧张。半下午时,水榭阁的开门声惊得苏瑜险些没拿稳手中茶杯,她丢下茶杯往阁中去,那茶杯在石桌上倾斜,将满杯的茶香全散开。
水榭阁的空气中弥漫的全是腥锈血气,范大夫站在小案旁收拾他的医箱,封致似刚净完手,用帕子擦着手从长屏后出来,只见她面色疲累,青丝似洗,像做了一场十分毫体力的力气活儿。
“封娘,我妤姐姐她……。”
苏瑜的声音在抖,封致淡淡道:“今夜若是不发烧,便妥了。”
苏瑜身子一软,倒在一条结实胸怀,她拽着来人胸前衣襟,埋头进去,嘤嘤抽泣。
封致和范大夫都跪在地上。
宣祈说,“二位辛苦,交待完就下去歇息吧。”
“是。”
封致离开时,亲自端着一个铜盆,盆上搭着被血染红的白布,苏瑜刚想看清那是什么,宣祈巧力将她头按回怀里,“别看。”
苏瑜会意。
那就是封娘从孙妤体内割下来的东西,宣祈以为她会害怕罢。
“我去看看妤姐姐。”苏瑜发出闷闷的声音。
苏瑜抽出帕子给她揩了揩眼泪,“我先走了,晚上再来陪你。”
她舍不得拒绝。
孙妤躺回拔步床上,像睡着一般安静。她的呼吸极为微弱,若不是握住她的手且有温度,她都要认为孙妤已经彻底解脱了。一时间,苏瑜万分感慨。
如果平安度过今夜,她是不是又从老天爷那里改变了一个人的命运?
不放心秋芽一个人守着孙妤,苏瑜吩咐袁嬷嬷与秋芽一道,毕竟她老成些,若真有事比秋芽稳得住。
回到芙蓉楼少少用了些吃食,吃食是苗二姐送来的,她一直默默守着苏瑜进食完。
“姑娘,奴婢能和向你打探一件事么?”
原以来她是很久没陪自己用膳才留下,原来有目的,“何事?”
“我听夏莲说萧爷来了。”
夏莲嘴这么快?苏瑜朝苗二姐身后看去。
夏莲瑟缩了肩膀往一旁躲了躲。
“你要找萧爷?”苏瑜喝了口滑滑的杏仁茶,很是好奇。
苗二姐摇头带摆手,“不是不是,姑娘不要误会。”
“奴婢是想问问萧氏身边那个青……青蓝小哥有没有一起来?”
哈!!
苏瑜愣了半晌,终于回过味儿来,“二姐,你莫不是……。”
苏瑜没把话说完,苗二姐已是红透了脸,她梗着脖子红着脸,“是,奴婢就是看上他了,他比我阿娘给我选的那些个管事庄头强多了,人不但高大,相貌也英俊,奴婢打第一眼见着他心思就冒出来了。只是尚未来得及与他表白,他就跟着萧爷走了。奴婢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他,没想到今日夏莲跟我说萧爷来了,他在萧爷手下做事,萧爷在他肯定也在是不是?”
这个苗二姐,心思还挺深,竟将她瞒得不一丝不露。
窗外天边泛起红霞,像极此时苗二姐的脸,“除了你说说的人高大,相貌英俊外,与他有关的其他事情你可知晓?例如他是否已有家室?若无,那可有未婚妻子?”
苗二姐一而再的摇头,这倒附合她一根经做事不计后果的脾性。
“你既是有意,那我就替你问问。”
苗二姐终于露出少女羞涩的表情,头低垂,“谢姑娘,那奴婢就听姑娘的好消息。”
苗二姐儿臊着脸跑了出去,夏莲则手脚不适的不时瞟着苏瑜。
“你是知道她对青蓝的心思的?”
夏莲点头,“有一次二姐和采玉闲话,被奴婢不小心听见了。”
所以在见着宣祈后立即就去跟苗二姐报信了。
“姑娘,奴婢是不是不该跟二姐说呀。”
夏莲显然是被她先前的眼神给吓住了,这会子声音小小的,怯怯的。
今夜要警惕孙妤发热,苏瑜沐浴后简单披着外衫歪在小榻上看从景晖院拿来的古籍。她的青丝坠在后头,蝶依站在身后为她绞着头发。她翻了一页册,徒然发现蝶依竟朝门外而去,回头一看,宣祈正将她湿漉漉的长发一缕一缕分开,一些挑在肩侧,一些用帛巾轻轻擦拭。
“你怎的来了也不说一声,吓我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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