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跃然
“那无赖小儿本姓吴,他其实就是永平城人,他爹在城里原有房舍三间,若是寻个活计也能安稳过活,但他爹打小游手好闲,吃喝嫖赌,气死了老爹老娘,这才稍加收敛,巴上了个大户,做些跑腿帮闲的勾当,倒也娶了妻子,生了儿子……”
这儿子可不就是那无赖小儿了?
这吴小子到六岁上时,他爹帮着大户打架斗殴,重伤死了。
他娘早就对他爹厌恨不已,说是当初骗娶,如今男人死了,便拿着上大户赏的银子埋了他爹,托人将他往养济堂里一送,改嫁去也。
为怕吴小子来寻,坏了她的姻缘,他娘还索性嫁到了邻县,除了娘家人,谁也不知道究竟在什么地方。
这吴小子被新认的爹娘带着,坐着马车,一路往定安城的家赶去。
这一路上,吃的是精米精面,大鱼大肉,住的是客栈上房,就连在马车上,都有备好的香茶点心。
爹娘虽然新认,说的话不算多,可待他那是温颜笑脸,和气得不得了。
吴小子觉得自己简直就是机灵之极,气运冲天。
当初他抢了赖哑子的坠子,实在是再聪明不过了!
那赖哑子又笨又丑又傻,这般的好身份,好爹娘,凭什么给他?
更何况爹娘这般体面,又哪里想认这样丢人的儿子了?
大不了,他长大成人以后,继承了家业,待爹娘格外好些就是了。
七天后,他们到了定安城。
吴小子以为自己家就在定安城,谁知道马车只是在定安城里采买了些东西,就穿城而去了。
听到他爹说是在城外的庄子上住,他也没当回事儿。
毕竟,有庄子,这可不就说明家大业大么?
等到了庄子上,他就让爹娘给他配上两个伺候的小厮……要是还有丫环就更好了,丫环要好看的……听说大户人家里就是孩童也有月钱拿。
吴小子越想越美,浑身骨头都轻了好几两。
到了庄子上,爹娘果然给他安排了院子,也安排了伺候的婆子。
院子很大,屋子好几间,都是他一个人的!
他不喜欢的就是那伺候的婆子。
又老又丑就算了,还都是哑巴。
他想去找爹娘说说,让把婆子换了,可是他发现,他根本出不去院子。
还好,送来的吃喝比在路上吃的还好。
好些个美味,都是他听说过,从来没吃的的。
短短两三月,他就胖了二十几斤,还长高了一大截。
直到有一天,他吃完了早饭后,觉得昏昏沉沉,眼一闭,就此再也没醒过来。
昏睡中的吴小子,被洗剥干净,放在一张长桌之上。
室内,点着数支牛油巨烛,将整个屋子照得几乎看不到影子。
吴小子的爹娘,此时都换上了雪白的短打素衣,推着一辆腿上带着轮子的椅子进了屋。
这椅子上,坐着一个身着素白锦衣的中年男子。
这中年男子,气势强大,不怒自威,只是面相显得有些萎靡不振,似乎是重病未愈。
吴小子的爹娘,小心地将这位中年男子抬到长桌旁边的罗汉榻上。
而此时,才从内室出来了一个细瘦的男子。
这男子身穿淡灰色的袍子,衣袖和裤腿都已经用布条扎起,腰间系着一只小药箱,这小药箱已经打开,露出了里头各色工具,刀剪夹钩针,银光闪闪,望之生寒。
很显然,这灰衣男子,正是一名医师。
他翻起吴小子的眼皮看了看,又在他头上扎了几针,保证人不会醒过来。
端起送来的药汤,在榻上的锦衣男子手腕上,冲洗擦试。
紧接着,就从药箱里,摸出一根细管,与长针相连。
再将这长针,插入桌上少年的手腕血管之中。
鲜血,就这样顺着细管,流了出来。
当然,这般施为,并不是让血白白流失,而是又快速地接到了锦衣男子手腕上。
吴小子的“爹娘”,此时已经做完了打杂的活计,恭敬地退到了门口守着。
这取血承血的全程,屋中人几乎没有交谈,全程静默。
直到此时,那灰衣医师才笑着对门口的那对男女说了几句整话。
“这回换血,你们当记头功。”
“爹娘”笑道,“为主上效力,是属下的本分。”
“符神医这等借寿还阳的神仙手段,才算得上是头功呢!”
听到他们的交谈,榻上的锦衣男子也开了口。
“你们都有功!”
停了停又道,“哼,当初那贱人竟敢临死反扑,在我身上下了五绝毒!”
“害得我这些年来,日夜受烈火焚心之苦,不能尽全力于大业,实在是该死!”
“如今我就换了她儿子的血来解毒,想必她在九泉之下,定然也能含笑了……哈哈哈哈……啊!”
锦衣男子原本正得意洋洋,突然手捂住胸口,唇色瞬间发乌,两眼上翻,整个人都抽搐了起来。
在场的三个人都急忙扑了过去。
符神医细看之下,脸色也是大变。
一只手飞快地将那接血的管子给拔起,也顾不得管子里血滴溅到床榻和衣衫上,从药箱里摸出银针,以肉眼瞧不清的速度,在锦衣男子身上连下数十针。
这些针下去,锦衣男子的状况,也才和缓了些。
“怎么回事?”
“不是说这种换血的法子,最是稳妥的么?”
那一对冒充成爹娘的男女见了,眼中闪过怀疑,厉声质问。
符神医给主上做完了急救,这才有工夫去探查原因。
他没理会那对男女,而是回转了身,取了吴小子的几滴血,还有锦衣男子的血,滴入到一个盛满水的碗里。
两种血滴,如水和油般,压根不能相溶。
这小子压根跟主上,没有血脉关连!
这下子,摆出怀疑脸色的,成了符神医。
“你们办事不力,竟然寻了假的小子来糊弄!”
“你们差一点就要害死主上了!”
那一对男女大汗淋漓,跪倒在地,“主上,我们,我们也是查了那养济堂里所有男童,除了这个小子,再没有别人有可能了。”
他们要找的,是主上的亲生子,但那里的所有男童,没一个长得像主上。
相比之下,也只有这个小子,身上有信物,而且那嘴皮子利索,眼神机灵,倒有主上的几分风采。
原本皱眉痛苦的锦衣人,此时也睁开了眼睛,冲着他们摆一摆手。
“去查!”
那对男女互看一眼,恭敬答道,“是!”
他们起身出门的时候,符神医叫住了他们。
“这个假货就由我处置了……”
长桌上的吴小子纹丝未动,而他手腕插着的细管端口,血珠还在一滴一滴地往下落。
他再也没机会醒过来了。
晓文念到这里,望了床上的贺秀贞一眼。
“今日的,就是这些了。”
其实大娘子写的不止这些,不过大娘子说了,贺先生还在养病,不宜过多劳神,一日听上一万字就够了。
她能看得出来,今日故事急转直下,贺先生当是绝对没想到,那般让人着急,愀心挠肝的认亲场面,最后的真相,竟然是这般血腥的阴谋诡计。
不过么,细想想,还真有那么点果报不爽的意味。
那个什么主上,着实阴毒。
既然派了人去认亲,说明他早就知道亲生儿子在养济院。
说不定,这个儿子,就是他丢过去的呢!
十多年没养孩子,派手下人去认亲,还是为了解他身上的奇毒!
以血换血,那孩子还能活吗?
可偏偏呀,阴差阳错,吴小子抢了信物,又冒认了爹娘,还设计把赖哑子关到了地窖。
却不想,这反而是救了赖哑子一命,他顶替了赖哑子的身份,也替他去走了奈何桥……
而那阴毒的主上,想用亲生孩子来续命解毒,却差一点因为用了假儿子的血丧命,也是罪有应得,十分的活该啊!
所以说赖哑子有没有福?
必须得有啊!
只是那一对手狠手辣的假爹娘,又要出发去寻真儿子了。
赖哑子能逃脱他们的毒手吗?
而他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呢?
那个主上,又是个什么来头呢?
这些疑问,此时也正在贺秀贞心里盘旋。
贺秀贞遗憾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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