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跃然
一时间两边人都是抱拳行礼,告辞分别。
甲方原公子辞了赵总镖头,转过身来,就看到不远处的墙根处,有几个人正往自己这边瞧。
高耸的青色石墙边,站了三个人。
一个年轻小伙,一看就是镖局里的小镖师。
一个身形修长的少年,虽然穿了件崭新长衫,脚踩了双新黑布鞋,看上去也是家境不怎么宽裕的样子,就如少年的个头虽然已经比一般的男子高了,但眼神和稚嫩的面容,却还是透着满满的清澈和天真。
第三个人么,则是个十七八岁的女子。
这女子身高腿长,浓眉大眼,面色略带些青黄,跟少年有点相像,倒是能看得出来应是姐弟,杏色短衫搭配着灰色布裙,一头有些毛糙的长发梳了个双螺髻,全身上下,除了一支木钗外,半点饰品都没有。
这般装扮,也是寻常蓬门未嫁女子模样,方才还在大喇喇地看他,这会儿已经扭过头去假装无事……
他家是朝中数得着的皇商,家资巨万,富可敌国,他外祖家又是老牌勋贵,他生母是名门贵女,容貌端丽不凡,他长相肖母,打小就在众人的夸赞声里长大,年纪稍长就格外受女子的欢迎,各种目光,有的火辣,有的羞涩,有的隐秘,还有的痴迷……这些他早就不以为奇了。
可这个女子,不知道为什么,总给他一种奇怪的感觉。
而他身后已是传来轻声询问,“表哥?”
原公子嘴角微抿,“走吧。”
这一群贵客从面前经过,小小的趟子手赵福扯了楼家姐弟一把,生怕惹了贵客们的眼。
还好楼家姐弟都微微低头避过,不是那多嘴多事的。
眼看着贵客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街口,赵福这才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
这才拉着楼家姐弟俩去吃羊肉汤。
高婆婆羊汤店就在隔壁一条街,半柱香的工夫,他们就已经坐到了条桌前,一人面前一碗热气腾腾的羊汤。
“刚刚那位,就是咱们县城里的原家货栈的少东家,原公子!这次还是从栖云城过来的,实实在在的是位大贵客哩!没看我们总镖头都那般的客气?”
楼赛郎听着咋舌不已。
“原家货栈?那可是咱们县城里最大的铺子哩!果然是贵公子!”
赵福一听反而笑了。
“咱们县城里最大算得了什么?原家的货栈,少说也有上百个了,咱们县城里的,怕还是小的,原家那可是顶顶富贵的人家,原老爷子在的时候,那可是能跟王公贵族打交道的皇商!这位原公子的亲娘,也是京城里的贵女……”
“好像,还是什么国公府里出来的,总之,都是天上的人物哩!”
楼欣月听着八卦,美美地喝着羊汤。
她穿越过来是个村姑,而不是个什么嫡女庶女的,那就说明不是来搞宅斗的。
尤其是如这小实习镖师赵福所说,那位养眼美男的家世,既富且贵,这辈子,怕跟自己的交集,也就是走在路上,她多看了几眼罢?
第18章 本子需要新本子!
“这次贵客到我们镖局来,自然是有大买卖,估计再过上几日,我们就又要外出走镖啦!”
实习小镖师低声炫耀着,又十分惋惜地看了看楼赛郎。
“楼小弟,你这般的身手,不当镖师,埋没在山野里,实在是太可惜了。”
楼赛郎嘿嘿笑了两声,当着大姐的面儿,还是没有吱声。
楼欣月笑道,“我家小弟才十五岁,年纪还太小,况且你们做镖师的,那不是有家传武学,就是有师承的,我家小弟那两下子只是野路子,不好真去做这一行的。”
赵福挠挠后脑勺,咧嘴笑了。
“那就等以后的。”
他结识楼赛郎也有段时日了,也识得和楼赛郎一道进山打猎的伙伴们。
听过他们一言半句的,好像提过楼赛郎家里只有一个姐姐。
这个姐姐似乎还有些性子糊涂。
但今日一见,楼赛郎这位姐姐,长得挺好看,说话也大大方方的,也不像是他们嘴里的那个傻姑娘啊?
狗耳巷尾的一个小院内,灶房中传出饭菜的缕缕香味。
系着围裙的妇人端着饭菜走出灶房,在院中的石桌上摆好。
“他爹,饭好了!”
她叫了两声,也不见堂屋里的人出来,只得自己进了堂屋。
这进屋一看,就不由得气笑了。
“这是得了什么宝贝了,竟值得你这两日天天趴在桌前头,写得头都不抬?”
孩子他爹是说书先生。
家里这门说书的技艺,还是从孩子他爷爷那辈传下来的。
长兴县城里一共三家茶馆,四家酒馆。
他爹跟这六家的掌柜都有一点点交情,能过去说书赚些银钱。
有的是每日都去,有的是隔一日两日再去。
总之,旁人眼瞧着这门营生不过是坐在台子后头耍耍嘴皮了,实际上这活又哪里好干了?
听孩子他爹说过,他十几二十岁的时候,刚能算是勉强出师,可一站到客人面前,那腿肚子就忍不住转筋,早就背的滚瓜烂熟的词儿,也都成了一团乱麻了。
那会儿去给客人们说书,别说挣银钱了,不被客人轰走就不错了!
苦练了几个月,这才算是能把词说得利利索索。
但光说利索又有什么用,这脸上僵得跟个石板似的,客人们虽然能勉强听听,也不可能从兜里掏钱啊!
又苦练半年,这才能说得有点模样,客人
们也乐意打赏几个小钱。
如今这般看似轻松,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挣说书钱,那也是后头又磨炼到三十多岁了才能够的。
前些天,这老头子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个马粪纸订成的小书册。
只要一有闲工夫,他就捧着在那儿看,闲着看,吃饭看,就连睡前,都要看上一会儿。
这几天不捧着看了,反倒是拿起笔,在那儿抄写上了。
抄得那可是上心得很,连她跟老头子说话,他都常常听不见。
妇人进屋来嚷了一通,龚先生自然还是写得头也不抬。
直到觉得面前一黑,一道胖乎乎的身影挡住了他的光,龚先生这才抬起头来。
看到自家婆娘气乎乎的模样,龚先生忙点头。
“哦哦,是到饭时了么?这就去这就去!”
他小心地收拾了下桌子,将还没写完的书稿放在一边,用镇纸压着,砚台和水钵都摆到了另一边。
妇人瞧见他这般,不由得嘀咕。
“什么好东西,值得你宝贝成这样?”
龚先生背着手,一边朝外踱步,一边摇头晃脑。
“嘿嘿嘿,这书稿要是写好了,可是我们说书这一行的传家宝哩!”
他如今常在茶楼里说的七个本子,倒有五个是从他爹那儿传下来的。
虽然这些本子一说就能说大半年吧,但长兴县城就这么大,那些爱听说书的老客人,对他这七个本子,有的不但全都听过,还听过两三遍了。
因此在他讲到精彩处,接着吃喝的,跟人小声嘀咕的,打瞌睡的……那是真有不少。
哪怕年年也都有新客人,但一个说书人,看到老客人们这般,也不是不心慌的。
症结在何处?
他自然知道是需要新本子!
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故事,别说是客人了,就是他自己,又何尝不觉得枯燥无聊呢?
龚先生坐到石桌前,妇人也在他对面坐下。
妇人递给他一双筷子,笑着打趣。
“既然这书稿这般宝贝,那你早怎么不抄写呢?”
龚先生挟了一筷子韭菜鸡蛋,又扒了两大口米饭。
先前他沉迷改写书稿,浑然不觉,这会儿倒是觉得饥肠辘辘了。
狼吞虎咽了小半碗米饭,龚先生这才有些空闲来同自家老妻讲缘由。
“你不知道,我们这一行,用的书稿,哪里能说有就有的呢?”
“我爹说了几十年的书,也不过就留下了五个本子。”
“哦哦,这个我知道。”
妇人伸出一只手来扳着手指数着,“开国高皇传,孝妇传,听琴记,六国志、金印记嘛!”
她嫁到老龚家二十来年了,新婚时孩子他爹兴致一来,就给她讲听琴记。
等后头生了一儿一女,这老头子倒也算是慈父,抱着孩子给讲故事,他老龚家那点东西,可不是全都让她记住了。
龚先生笑了两声,慢悠悠道。
“我也是到了快三十岁,才觉得会说的本子实在太少了。”
“可要想弄到新的书稿,又哪里有那般容易呢?”
“我自己又没有那个敷衍成文凭空臆造的本事,只好多去书铺转转,看看有没有合适改成书稿的话本。”
“可惜,那书铺里的话本虽然号称话本,可真合适的也实在是少有。”
“我买回来不下十本的话本,真正能拿来说书的,也只有两本而已。”
“就这两本,还都是我改动了不少,又打磨了几个月,这才能真正去说书的。”
妇人笑了。
“从前我还怪你买那些没用的话本子,不当吃不当喝的,看来是错怪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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