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山河与星
南栀委屈道:“我真的没欺负他啊。”
怎么都说她欺负人?她品行端正,怎么会欺负人?
舒映阶:“……”
所以还真有点儿心疼奚阳华这孩子。
“其实我的事和他们没多大关系,就是决定了,不想留在家里照顾孩子,所以离婚。”舒映阶道,“我也得给你们提个醒,有了孩子以后,就多了一份牵挂,真的很难走出来。”
沈玫问:“您是怎么下定决心的?”
舒映阶苦笑道:“离婚之前,我还会带小才去人民公园,当时的公园能玩的东西不多,但是小朋友很多,天晚了,我叫他一起回家,他还没玩够,我强行拽他回来,他骂我。”
不是直接的脏话,但骂得很难听,而且舒映阶从他眼中看到了蔑视。
丁茂才说:“奶奶说了,你是没人要的孩子,我爸可怜你才和你结婚。”
事后,丁茂才可怜兮兮地抓着舒映阶的手道歉,但舒映阶对他的感情无论如何都回不到从前。
这句话让舒映阶坚决地和丁家人划清界限。
“这些年我一直有往家里寄钱,小才二十多岁时也来找过我,他当时结婚、工作都需要钱,我赚得不多,但花的也不多,毕竟是我生的,不能真不管。”
沈玫听得头大,“他都说这话了,还管他?换作是我,和他老死不相往来。”
她气了一会儿,又困惑道:“舒教授,我们是不是不该结婚生子?好像没有好处。”
“怎么会没好处?”舒映阶说,“你看小陆,陆教授家里的情况南栀清楚,她和她的丈夫,和和美美一辈子,不也挺开心。总的来说,还是得遇到能相互理解的人。”
沈玫拧眉不语。
丁茂才来找舒映阶要钱这事很快传了出去,所有人都在替舒映阶抱不平。
舒映阶的成就有目共睹,如今身患癌症,还要面对是是非非,儿子好不容易来一趟,也只是为了钱。
实在让人唏嘘。
南栀这两天也闷闷不乐。
作为医生,她好像无法很好地接受死亡,她舍不得舒映阶。
按照儿研所的管理,早上,南栀跟着主任、副主任们一起去查房。
虽说南栀最多只能算个主治医生,但是她接手的都是舒教授的病人,舒教授的病人一般都比较难搞。
南栀被主任拉到最前面,身后全是副主任。
沈玫光是看着,心脏都要蹦出来了,让她站在副主任前面,打死她都不敢。
南栀还能笑眯眯地和几个副主任搭话,关键是副主任们也笑眯眯地回应她。
奚阳华小声吐槽,“你看看,他们眼里都是南栀,根本就没我们。”
沈玫却是若有所思,“这也说明,不论在哪里,实力都是最重要的。”
奚阳华质问:“我就没实习?”
沈玫看向奚阳华,捏住他的细胳膊,“你去工地搬砖都得倒数。”
奚阳华:“……”
他是医生!是医生!
沈玫说:“但是论洗尿布,儿研所确实没人比你厉害。你能不能教教我,如何才能把尿布在最短的时间里洗干净?”
奚阳华:“……,早晚有一天我要当上法医,亲手解剖你们的尸体!!”
副主任回过头,“现在想换专业?晚了。”
南栀一起回头,“验尸?我觉得我也可以试试。”
奚阳华:“!!”
查完房,大家伙商量着一起去劝舒教授投奔王敏,能有更好的医疗资源,儿研所的服务对象毕竟是孩子,很多事都不适合成人。
“这种事,本来应该找舒教授最亲近的人,让她去劝,可舒教授根本没有亲人。”
“怎么没有?不是有想要遗产的,盼着舒教授快点儿死的吗?”
“唉,堂堂一教授,下场却这么惨,我看着都难过。”
“是啊,每次在病房看到舒教授孤零零的,我都替她难过。”
十来号人,没一个脸色好的。
在各自去工作之前,他们默契地往舒教授的病房走。
南栀跟在主任身后,她刚爬完楼梯,离舒教授的病房还有十几米,就看到轮椅滑进病房。
南栀问:“是有人来看望舒教授吗?”
“没听说啊,这才几点,谁能过来?”
南栀就怕还有丁茂才这样的人,舒教授病重,就算没说出来,心里肯定也不舒服,这对她养病没好处。
她快步跑过去。
其他人见状,赶紧跟上去。
路过的护士惊恐地看着神外这一帮人,“出大事了??!”
不然医生怎么会跑!!
病房的门虚掩着,南栀气喘吁吁停在病房前,进门之前她还得先确认,如果对方真是来找碴的,她就直接扛着扫把进去,这样看起来气势很强!
南栀透过门上的玻璃看过去。
病房内,两个白发老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坐轮椅的老人由两个年轻人陪伴而来,年轻人安顿好老人便走出来,见门口这么多医生,先是惊讶,接着解释道:“我是文老师的学生,我带她来看望舒教授。”
文丽,年轻时在海外留学,按照现在的说法,她是标准的海归、留学生。
回国后曾在战争期间做战地护士,战争结束后继续学习,随后进入中科院,主要研究稀土。
文丽一直在首都生活。
年轻人说:“文老师的丈夫已经去世,前年孩子也走了,这两年一直是我在照顾她。她在报纸上看到舒教授的事,便想着过来看一看,似乎和她的经历对得上。”
舒映阶的名字,是她后来给自己取的,文丽不知道。
她们以为对方早已不在人世,也没想再去找。
经历过战争后,她们比普通人更容易接受死亡。
沈玫很感性,“文教授没有怪过舒教授,太好了。”
“其实我听文老师提起过舒教授,她说她们一起去国外时,她就看出舒教授很聪明,可惜家里穷,卖了孩子,如果舒教授能接受教育,肯定能有一番作为。没想到就算身世坎坷,舒教授也凭能力闯出来了。”
沈玫看向奚阳华,“看见了吗,文教授不仅不怪舒教授,她还有自己的事业,和你说的可不一样。”
奚阳华:“……”
他今天也要去水房反省吗?
下午,病房陆陆续续来了更多的人。
这些人都是舒映阶的学生,在报纸或者收音机里得知舒教授生病的消息,赶过来看望舒教授。
住在首都附近的早就来过,刚到这些都是长途跋涉,坐绿皮火车赶过来的。
病房热热闹闹的,再也冷清不下来。
*
在大家的劝说下,舒映阶决定暂时住到王敏的医院,尝试接受治疗。
如果治疗效果不好,舒映阶不打算过度治疗,珍惜剩下的时光才是最理智的。
儿研所给舒映阶提供了养病的房子,房子带小院儿,环境很好,在首都来说算是高档的。
南栀和沈玫拽着奚阳华一起去打扫院子,还要给舒映阶添置些必需品。
南栀思来想去,还是把舒映阶办公室的东西都搬过去了。
奚阳华道:“舒教授都病成这样了,还让她工作,你还是人?”
“你懂什么?”沈玫赶走奚阳华,“舒教授喜欢这些,她可能完全放下安心休养吗?她不回儿研所继续看门诊就不错了。我们还是把舒教授用得到的东西都摆出来,别拦着她。”
奚阳华:“……”
怎么说呢,和捉摸人的心思比起来,还是洗尿布、接水更简单些。
舒映阶不在儿研所,儿研所看起来冷冷清清。
南栀不出门诊,目前只在手术室晃悠,偶尔去病房。
陶明志还没出院,他术后恢复得不错,不过前天感冒了,唐水花不放心,不肯走。
从检查报告来看,陶明志感冒和肿瘤没什么关系,南栀担心还会有其他情况,特意去病房看他。
唐水花一看到南栀就焦急道:“南医生,小志今天一直在睡觉,是不是睡得太多了?”
术后陶明志虽然醒得很快,但精神比较弱,而且还有轻度面瘫。
病理回报,陶明志是胶质母细胞瘤伴坏死,是儿童型弥漫性高级别胶质瘤,这意味着虽然手术成功,但陶明志的未来仍然不光明,还得继续进行化疗放疗。
南栀现在多多少少能理解唐水花的心情,她耐心解释道:“我们一直在观察陶明志的情况,他的精神的确不好,不过都在预料之中,不用过于担心。手术当晚咱们不就看了CT吗,前几天还复查了MRI,结果还是不错的,切得很干净。”
唐水花红着眼睛说道:“我就是担心……陶靖为了给他筹钱,每天从早干到晚,我现在也没法去工作,我们家真的一点儿也经受不起折腾了。”
陶明志的病的确花了不少钱,未来可能还要花更多的钱。
说话间,陶靖拎着饭盒走进来,他们不舍得去医院的食堂吃饭,三餐都是靠家里人做。
陶靖跑前跑后确实很忙。
唐水花看向陶靖,“要不咱们先出院吧?已经住了挺久了,这多住一天就要多交钱,以后小志还得再来医院,咱们先省省?”
陶靖脸色沉闷,他不赞同,“小志刚做完手术,现在最该注意,如果在家里出问题,咱俩解决不了。”
“可是咱家已经借了不少钱……以后还不上怎么办?”
两人都沉默了。
南栀的心也跟着沉下去,“其实小志现在的情况可以出院,只是护理起来可能有些麻烦,不过在家里是一样的。如果有突发状况,你们立刻把孩子送过来 ,不用等门诊,随时来找我们……”
陶靖打断南栀,“钱的事你不用操心,医生也不用操心,我来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