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山河与星
云博艺的父亲来过一趟,但很快就走了。
询问之后才得知,是云博艺的母亲在其他医院治疗,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
云博艺的父亲担心他不好好看病,还没将此事告诉他。
阮乔唏嘘道:“听说他妈妈是心脏方面的问题,医生都不建议继续抢救,可能就这两天了。”
南栀说:“或许和遗传有关。”
“唉,他这次出院,很可能再也见不到妈妈了。但他的情况确实也不好,眼中风很严重。”
南栀想起在培训班时云博艺说过的话。
他不想做医生,但母亲期望他能成为一名医生,他才去培训班学习。
生了一场病,视力可能无法完全恢复,可能做不了医生,可能再也见不到母亲。
南栀叹气,“云博艺好可怜。”
阮乔问:“真的不能出院了?哪怕再看一眼?”
南栀从前看过很多新闻,孩子高考前,家里老人离世,为了不影响孩子的状态,家长选择隐瞒至高考结束。
每个人的选择都有道理,高考很重要,对普通人来说是会影响一生的大事。
但如果是南栀,她会选择去见亲人最后一面。
走廊忽然吵闹起来。
韦宁雨站在办公室门口喊道:“快来看,极速追击,疯狂的轮椅!”
南栀走过去向外看,一个年轻男人正推着轮椅飞走,身后还有两个护士在追。
阮乔激动道:“没想到我还能等到这一天!”
南栀:“?”
阮乔说:“我居然能看其他科室的热闹!”
以前只有儿科有热闹可看!
南栀:“……”
所有她想去外科的。
韦宁雨同样兴奋,“快,我们帮着去抓人,抓到以后好好嘲笑眼科,他们竟然也有看不住病人的一天!”
南栀闻言仔细看向狂奔的两人,片刻,她惊呼道:“孟闵!”
推着轮椅狂奔的人正是孟闵,坐轮椅的人则是云博艺。
南栀三人加入混战。
孟闵平时不靠谱,跑起来还真挺快,还推着轮椅,还能与他们周旋。
云博艺抓紧轮椅,“兄弟,谢了,你的恩情我不会忘记。”
孟闵畅快道:“我永远都站在你这边!”
话音刚落,孟闵忽然听到熟悉的声音,“孟闵!我给二姨打电话了!”
孟闵:“……”
云博艺:“……兄弟?”
孟闵说:“好兄弟,我觉得还是你的安危更重要。”
云博艺:“……”
呸,什么兄弟情!
孟闵亲自推着云博艺回病房,“咳,博艺啊,我替你去看看阿姨,你安心养病。”
医生训斥道:“他昨天才入院,还有很多项目要检查,还要去心内科,你怎么能推着他逃跑?”
云博艺低声道:“我想去看看我妈。”
刚刚来了个亲戚过来照看云博艺,说漏嘴了。
云博艺得知母亲病危,无论如何都想再见一面。
“平时都是我妈照顾我和我爸,我爸是知青,我妈是农村的,她跟着我爸一起回城里,姥姥、姥爷都不在,只有我和我爸。她总是在干活,家里从来都没脏过,她还能记得我和我爸喜欢吃什么,每天都变着花样给我做好吃的……”
云博艺从没想过自己的妈妈究竟有多好,说起这些事,一气呵成,竟没有停顿。
他越说越崩溃,“我妈才不到五十岁,她怎么就病危了呢?是不是我总是不听话,惹她生气,她不放心我,她……”
云博艺捂住脸嚎啕大哭。
病房内只能听到他的哭声。
方才还在训他的医生听得难过,“我知道情况特殊,但是你现在……”
南栀忽然说:“可以打车去一趟吗?”
医生:“?”
“全程用轮椅推着,只去一趟ICU,看完就回来,我可以跟着去,全程看着他,而且目的地是医院,如果出现意外,也能第一时间治疗。”
孟闵眼前一亮,“或者直接叫救护车拉过去,这不就保险了?我刚从家里偷……啊不是,刚从家里找到压岁钱,我出钱!”
*
薛盼晴昨日昏迷后一直没有醒来。
她的身体各项指标都不好,心脏、肾等器官已经衰竭。
一整晚的抢救没能挽回她的性命,医生建议家属将人带回家。
患者弥留之际,都希望能回到熟悉的家中。
云梁不想放弃。
他做知青那几年,最幸运的事就是能认识薛盼晴,她比他大两岁,知青点的位置不够,他被分到薛家借住,她不嫌弃他的饭量大,总是偷偷给他留窝窝头。
云梁是个不会说话的人,薛盼晴生病后,他一直医生、家里两头跑,从没露出半分疲惫倦怠,只有他自己知道,如果薛盼晴走了,他从此以后就只会是行尸走肉。
云梁坚持要救薛盼晴。
薛盼晴已经被推到ICU,简陋的机器维持着生命的数字,但仅仅只是数字。
云梁一直守在ICU外。
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模样,ICU的医生都于心不忍。
像云梁这样至始至终不曾想过放弃妻子,宁可倾家荡产也要救人的,真不多。
医生和几个护士低声讨论,“再坚持也没有意义了,人可能都醒不过来,其实不如带回家里,患者还能舒服一些。”
“唉,咱们是旁观者清,哪有人能轻易接受家人离开的?而且你看他不言不语的,其实这种人最难熬,他没有发泄的渠道,就会一直憋在心里,可怜。”
“我听
说薛盼晴的儿子也出事了,今天早上云梁赶到康宁医院去了。”
“康宁?什么医院,临川市还有叫康宁的医院?”
“以前挺有名的,这些年不太行……我估计她儿子也来不了了,她一个人嫁到临川,父母都赶不过来,兄弟姐妹也赶不过来,临了只有丈夫守着,唉。”
虽然已经救不了薛盼晴的性命,但医生们都希望能尽量减少患者的遗憾。
薛盼晴的仪器突然出现波动。
经过薛盼晴病床旁的护士高声喊道:“主任!她睁眼了,醒了!”
所有人都怔住。
下一秒,医生护士冲向ICU门外,“云梁在哪?叫他进来!还有没有其他亲属,能进来的都进来!”
薛盼晴能清楚感觉到生命的流逝。
昨日抢救时,她好像就漂浮在手术台上,看着医生、护士围着自己,看着云梁守在门外。
她想说话但说不了,她知道自己时日无多。
薛盼晴这一辈子过得挺好的,在乡下出生,有疼爱自己的父母和哥哥,还遇到了相互扶持一辈子的丈夫。
云梁勤快、老实,下班后会和她一起做家务、照顾孩子,还不会逼着她去见讨人厌的婆婆。
薛盼晴生云博艺时难产,从鬼门关回来后,云梁便打定主意只生这一个。
周围人都劝他们再要两个孩子,连薛盼晴都有所动摇,只要云梁拒绝。
对他来说,孩子没有妻子重要,更何况他们已经有云博艺。
虽然儿子不成器,但也是儿子。
薛盼晴最挂念的就是儿子。
当初他们想让儿子读重点中学,然后读高考、考大学,可惜儿子不愿意学习,只想疯玩。
初中毕业后,薛盼晴想让他念中专,有一技之长,将来也能分配。
但云博艺连中专的门槛都碰不到。
他零零散散打过不少工,最长的坚持了两个月。
薛盼晴的身体越来越差,逼着云博艺去培训班,云博艺才不情不愿的去了。
也不知他现在学的怎么样,能不能顺利结业。
薛盼晴不知时间过了多久,她只知道眼皮很沉,呼吸很重。
身上插的管子让她无法挪动身体,她也没有力气乱动。
薛盼晴看到穿着探视服的云梁,她知道他一直都会在。
可除了云梁,周围就只有医生。
博艺去哪了?
他昨天就没来,今天也没来……
薛盼晴发出“呜呜”的声音。
云梁好像知道她想说什么,轻声说道:“博艺昨天留在金医生家住,金医生说他很有天赋,想着重培养他,以后咱儿子就是医生了。”
薛盼晴渴望地看着云梁,不肯闭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