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糖心柿子
丰收收声。
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瞥见一个壮硕的身影往这边来了,她谨慎地?闭上嘴巴。
铁头:“说?什么??这么?开心。”
眼见着铁头来了这桌,大家都默契地?转换话?题,不再讨论救人的事。
铁头的身份有些?微妙,他原本是最受金大疤瘌宠爱的干儿?子,力气大,又负责看守婆婆营,别人当然抢着和?他说?话?。但现在,老?六取代了他的地?位,让铁头在山寨里不尴不尬的。
只有善良的玲纳不计较这个,愿意和?他搭话?。
“铁头哥,怎么?只有你一个?”声音温柔如水,要把人融化了。
铁头脑子里什么?也没想,直接回答她:“你说?秃子啊,他没来,不知道去哪儿?了。”
玲纳扑哧一笑。
她先?低头往下看一眼,然后眼波一转,目光延伸到?铁头身上,饶有趣味。
幸福来得很突然,铁头完全不知道她在笑什么?。
被她看过的东西全都酥了,尤其是铁头。他的脚下好像忽然松软了些?,让他整个人站立不稳,双腿发软。
他还凑上去,坐在玲纳旁边的位子上,巴巴地?跟她讲:“瘦秃子昨晚就不见人了,要我说?,他肯定是脸皮薄,不敢和?老?六碰见,才没来吃酒席。不像我,经历过大风大浪,啥也不怕!”
地?面,一层黄土的覆盖之?下,没有人发现,某样东西在疯狂生长。
玲纳的手指竖在唇边,提醒他:“嘘——别说?话?,你听。”
周围除了敲锣打鼓的喜庆乐声、酒碗碰酒碗的叮啷声,就只有女人们聊着的闲话?。
铁头不感兴趣,但还是顺便听了一耳朵。
“你们听说?没,昨个晚上,有人起夜的时候看见鬼影了!”
“你又说?米子?说?过多少?遍了,人家好好活着呢,就是抢大仙儿?受了伤,躲在屋子里不肯出来。这孩子也是可怜,我送饭的时候见他哭了好几回。”
“才不是米子!是一个穿大红嫁衣的男人!还拿着一根长长的红绸,可怕人了,我一想到?就浑身发麻。”
“说?什么?呢,怎么?可能?,你做梦梦见的吧。”
“才不是,是那谁亲眼看见的,千真?万确。就从那个屋看见的,之?前圆妞住着的那间。”
“你这笨脑袋瓜!听见什么?就信什么?,还鬼影呢,肯定是那谁又魇着了!要是别人说?玉皇大帝打来了,你是不是还要去找天兵天将?”
女人们的话?题总是这么?无聊,谁想听她们在噩梦里又看见了什么?玩意?
铁头伸出小拇指掏了掏耳朵,怪没意思的。
但瘦秃子怎么?还不过来?铁头往更远处张望。
已?经晚了这么?长时间,要是再不来,那可就是不给金大疤瘌面子了。
宴席上不光是人,牲畜们也要喝酒沾喜气。
老?黄牛被牵到?酒桌上,原本只被人强行灌进去一碗白酒,后来酒气上了头,它就一蹄子踏碎酒坛,酒水呼啦啦洒了一地?,黄牛伸出舌头,低头舔舐了起来。
喝到?兴头上,老?六也跪在地?上和?牛一起舔酒吃。
他的舌头可比老?黄牛长多了,吸溜一声,地?上的酒水混着泥水,磕磕碜碜地?就进了老?六的肚子。地?面不干净,他还吃进去几根长头发。
金大疤瘌见状哈哈大笑,大家伙其乐融融。
金大疤瘌带头领了一碗酒:“好啊!干了这碗喜酒,多生几个孩子!现在城里头安定些?,儿?子一个比一个金贵,能?卖大价钱!”
又是一碗:“就算卖不出去,给寨子里多添几个男丁也好啊。”
金大疤瘌豪气冲天,把山寨里的兄弟们审视了一遍,用酒碗指着那个最瘦小的:“看看那孩子,我带回来的,这回抢大仙儿?赢了!哈哈哈哈,当初我一瞧就知道他有骨气,是个当山匪的好料子!”
小宝不说?话?,仰头狠狠喝了几口,闷声醉倒在桌上。
金大疤瘌又一次大笑:“你看那小孩,学大人喝酒哈哈哈哈哈。”
“谁?谁抢大仙儿?赢了?”老?六一张红扑扑的脸,舌头耷拉在胸前,眼神迷离。
他凭借本能?爬到?金大疤瘌身旁,纯粹依靠天赋拍马屁:“我,我也抢大仙儿?赢了!嘿嘿,干爹啊,不是我们本事大,是我们运气好遇上了干爹。不是我们有骨气,是干爹独具慧眼,英明神武啊!”
铁头远远见着老?六喝醉了,就知道瘦秃子今天注定逃不过一劫。
果然,老?六把金大疤瘌哄好了之?后,开始狐假虎威:“我孙子呢?那秃子去哪儿?了?他怎么?不在他太爷爷跟前尽孝啊?”
老?六喊了几遍都不见人:“秃子,你是听不见呢,还是躲着你爷爷我啊?”他撸起袖子,“我还就不信了,昨天让你给跑了,今天还能?抓不着你?”
肯定抓不着,毕竟就连铁头都找不到?瘦秃子人在哪里。
但出于兄弟义气,铁头还是硬着头皮去和?老?六周旋了几圈。
十碗烈酒下肚,老?六终于烂醉如泥,暂时忘记瘦秃子那回事。
只是苦了铁头。他昨天抢大仙儿?没赢,身上的伤口无法愈合,他那被自己削掉的半边肩膀只涂了一层薄薄的金创药,刚刚止住血。
现在能?坐到?酒席上,和?没事人一样喝喝笑笑,全凭他铁头的硬骨头!
瘦秃子啊瘦秃子,你要是再不回来,谁都替你兜不住喽。
不过,当铁头心里刚出现这种想法的时候,就看见一道瘦长的身影从锣鼓声深处走来。
那道身影一点点变大,一直来到?铁头的眼前。
还是昨晚的装扮,布巾蒙着头脸,身上被灰布包裹得严严实实,只能?凭借身形来辨认出,这人就是瘦秃子。
瘦长人影自己走到?铁头身边,见没有座位,就直接把酒碗扫开,空出一片桌子坐上去。
山匪嘛,都大大咧咧不拘小节,尤其喝酒的时候,不算什么?大事。
铁头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他单手搭在瘦秃子肩膀上,边摇头边庆幸:“兄弟你可算回来了,去哪儿?了,咋这么?晚?”
瘦秃子的声音隔着一层布巾发出来,但依然尖细怪异:“当然是去婆婆营。”
周围很吵,那伙子抢大仙儿?赢了的山匪仗着自己喝醉,就把锣鼓抢到?手,非要给金大疤瘌表演个锣鼓喧天。
而女人们叽叽喳喳,还在讨论之?前说?的红嫁衣鬼影。而且越传越邪乎,竟然还有人说?,那鬼影现在变成人了,就混在宴席里面!
铁头耳朵被吵得疼,没听清瘦秃子回答了什么?,但他也不咋在意。
“什么?红色鬼影,傻子才信鬼呢。”铁头嘟囔出声,“秃子,你信吗?”
第86章 铁头哥,我好看吗
瘦秃子稍微笑了一下, 十分顺从?地说:“铁头哥信,我就信。铁头哥不信,我也不信。”
瘦秃子的?声音向?来怪异, 比老鼠还难听,但今天尤其难听。
这话听起来……铁头不得?劲,总感觉拍马屁的?意味比之前?少了,多了点真情实感。可问题是为啥这种真情实感, 听起来怪叫人难受的??
铁头的?余光一直关注着玲纳,望见她频频低头, 好像地面上有什?么有趣的?东西?似的?。
他?也低头往下看。拿自己的?脏鞋在地面呼啦两下, 拨开一层尘土才看见,居然是头发, 很多很多的?头发。
谁的?头发这么多, 还这么长?
真脏啊, 在地面铺了一路。
瘦秃子:“铁头哥, 别看了,你看看我。”
瘦秃子说:“铁头哥, 你说, 我好看吗?”
可铁头的?注意力都?在地面上, 他?没过脑子, 敷衍地回答一句:“好看好看。”
瘦秃子怎么会?问这种问题, 像个小媳妇一样。
铁头的?视线顺着那长长的?头发一路寻找, 绕过桌子凳子腿儿,铁头抬腿,发现自己脚下也是同样的?长发。
好家伙,这么长的?头发!?铁头暗自犯嘀咕,不会?真是什?么女鬼来索命的?吧。
视线再往上, 长发最?后汇入了……
他?抬头,瘦秃子的?小眼睛弯成两道缝,笑吟吟问他?一遍:“铁头哥,新娘子好看吗?”
铁头心里一个咯噔,双目瞪大,结结巴巴:“秃子你、你的?头发?”
“我的?头发?”瘦秃子缓缓抬手,兰花指抚在头巾侧沿,发出一声娇俏的?鼻音,“嗯,被你发现了,铁头哥。”
“你说,新娘子好看吗?”
瘦秃子的?身子逐渐靠近铁头,尖细的?声音跑进铁头脑子里乱窜。
他?轻轻一拂,长布就从?肩头落下,露出里面如同鲜血般艳丽的?红衣。
脑袋上的?头巾也摘了,五官比之前?柔和了许多,他?涂着口脂,描了眉毛,羞怯怯地微低着头,看向?铁头,目光含春。
原本光滑的?头皮此刻毛发茂密,又黑又粗的?头发梳成一个简单的?发髻,剩下的?长发披在后背,垂入地下……
俨然一副新娘子的?装扮。
那头黑发乌泽发亮,但凑近了看才能发现,它是蠕动的?,仿佛不停在生长,从?头皮到?肩膀,再到?地面!噌噌地从?头皮里冒出来,比铁线还要粗还要硬,就这么硬生生冲破他?的?头皮,疯狂地生长着!
见铁头没有回答,瘦秃子面露埋怨,又问了一声:“你怎么不说话,我好看吗?”
铁头瞳孔骤缩,视线凝固在瘦秃子的?肩头。
因为自己的?手,就搭在对方的?肩膀上,正在被瘦秃子温柔抚摸。
触感就像用冰凉的?枯树皮打磨手背。
铁头从?牙缝里挤出来:“…好看……”
对方不依不饶:“好看,那你摸一摸我的?头发。”
人在极度恐慌的?时候,身体是不听使唤的?。
铁头肩膀本来就缺了一边,全靠意志力在撑着,但现在他?的?意志力没了,消散得?无?影无?踪。
铁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伸向?瘦秃子的?头,他?的?指尖触碰到?那铁丝般坚硬的?头发,顺着发丝往下抚摸,皮肤被划出一道血口子。
疼痛使他?猛地收回手。
铁头满目茫然,空空叫了几声:“啊,啊…”
刚巧,旁边的?女人正说着自己昨晚看见一个鬼影,她再三保证自己没有说瞎话,真真切切是个穿着红嫁衣的?男人。
眼见别人都?不信,玲纳就好心帮她伸手指了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