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糖心柿子
她只是自己嘟囔，并没有注意到音量有多大?。说完之后她才?反应过?来。
因为学堂里所有人?都转过?头来，盯着她。
讲师站在学堂的另一边，视线穿过?一大?片木桌，紧紧钉在英华的身上。
一下子看见各个方向密密麻麻多少道眼神，英华磕磕绊绊：“我我我，说话?声音太大?，吵到你们?了吗？”
可是学堂里根本没有人?回答。
脑海中，玲纳的声音传来：“别和他们?讲道理，别看他们?的眼睛，那杯茶里有问题。”
第117章 我会让所有人完成任务……
眼睛, 好多?好多?双眼睛。
每双眼睛都一模一样，飘在人的脸上，瞳仁又小又黑, 眼白一大块，像浮在河边上一动不动、密密麻麻的死鱼。
英华的目光慌乱洒向他们的桌子，那些茶杯要么是?空的，要么被?喝了?半盏。
她忽然意?识到什么, 视线又收回来，盯着自己桌上的茶杯。
同样也是?空的。
对?了?, 刚进学堂的第一步就是?给掌门、长老、讲师敬茶。一连敬了?那么多?次, 茶早就已经被?她喝光了?。
英华深吸一口气，悄悄问玲纳：“我?这杯茶里也有问题吗？”
“有。”
英华呼吸一滞。她想吐, 但感觉已经晚了?。
“不过没关系, 茶里的精神污染很?微弱, 能被?我?的力量消解掉。”
英华憋着的气终于能吐出来。
也对?, 有神在身?边，还有什么好怕的？
神说茶水里有问题, 别人都中招了?。神还说, 别和他们讲道?理, 别看他们的眼睛。
她在四面八方刺人的视线中仰起头?, 尽量不和任何人一个人对?视, 她问空气：“下?一步, 我?该怎么做啊。”
【茶水中有一层浅浅的精神污染】
玲纳早就看了?出来，没说只是?因为这里面的污染很?微弱，就算放任不管，也会被?玲纳的力量直接消解掉。
可是?茶里的东西又很?奇怪，玲纳不能确定那是?茶水本身?的污染, 还是?什么东西衍生出来的副作用。
直到现在，玲纳还是?没能在绝顶山上发现怪物存在过的痕迹。这里的一切都很?自然，甚至比天甲寨那群山匪们衍生出来的痛苦链条更加自然，这里的每个人都在和平、安乐、积极地生活着。
那么精神污染从哪里来？又会把这些人塑造成什么？
玲纳没怎么期待，她只是?觉得，不过就是?那个样子罢了?，这个世界总是?按照相似的逻辑在运行。
或许周尔曼觉得这里是?不一样的，所?以才会掉进他们精心装扮的陷阱中。
“告诉他们，说你一定会完成学堂的任务。”玲纳开口。
鸦雀无声的学堂里，众人目光围剿中。
英华大声喊：“我?，我?会完成学堂的任务！”
学堂里还是?没有人动作，所?有人都很?安静，死水一般注视着英华，让她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咚咚，咚咚。
【还不够】
玲纳咧开嘴，声音压低，像一条蓄势待发的毒蛇：“你说，你会让所?有人都完成学堂的任务。”
英华的心尖颤了?颤。
她一咬牙，闭上眼睛喊：“在结课之前，我?会完成学堂的任务！我?会让所?有人完成任务！”
周围渐渐恢复了?声音，虽然还是?没有人搭话?，但英华听到了?轻轻的衣物摩擦声，好像有谁转过了?身?。
她试探性地睁开一只眼。
面前不到半寸，有一双死鱼般的眼睛，带着莫名的腥臭气，麻木地飘过来。
那双眼睛原本挤出来几条阴郁的纹路，不怀好意?地盯着英华，后来一见她醒了?，才马上换上一张似笑?非笑?的脸。
“每日一堂课，还剩下?三次就能结课。”讲师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转过身?，敲敲桌子，对?所?有人讲，“只有完成任务的人才有资格去往静训堂，去往彼岸，甚至去往那个充满欢乐的圣地，我?们的天宫。”
“但是?撒谎的学生，是?我?最不喜欢的。”回到最前方的座位，讲师端起茶杯，细细抿了?一口。
他说：“三天之后，所?有人再到学堂来，让我?们见证这位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英华。”英华的声音不大不小，稍显中气不足。
“见证英华的成果。”讲师的指节在桌上点了?两下?，以示强调。
他扬起高高的眉毛，自上而下?地看人：“英华，记住，不要指望别人来救你。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自己才能救你自己。无法自食其力的人，不配去往我?们的圣地。”
英华没有点头?。
虽然精神污染已经被?神的力量解开，但她还是?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把她往前推，说再不往前走就迟了?，后退一步就没命了?。
可前面是?什么方向她都不知道?。就算是?在大海里溺水的人，也得分辨清楚岸边到底在哪个方向，不是?吗。
有人举手问：“讲师！是?不是?说完成任务之后真的能进入静训堂，真的能去到圣地吗？圣地真的存在吗？”
讲师拂一拂衣袖，和蔼地笑?：“当?然，在学堂学成之后就拥有了去静训堂的资格，童叟无欺。至于你说的圣地，我?们最渴望的天宫，所有人都向往的乐园，那就在绝顶山上。只有在静训堂拔得头?筹的人才能去往天宫。渡过苦海，到达彼岸，那里没有痛苦，没有灾难，没有饥饿和贫寒，人人都一样富足、善良。那里只有无边无际的快乐，而且……”
他戛然而止，眼神从求知若渴的视线中转了一圈，买个关子：“这些，要等你们到静训堂之后学了?。”
外?面的钟声响起，一圈一圈，在英华脑子里打转。
讲师瞧一瞧外面的天色，抬手呼唤大家站起来。
他说：“不必跪拜，斟一杯茶，向神的方向举起茶碗，举过头?顶，然后垂目静思，心中默念祷告，以示敬意?。”
学堂里都是刚进山的凡人，还没记住山上的宫殿方位，不知道?应该向哪边举起茶碗。大家站起来之后左转右转，朝哪边的都有，一群人全都被?搞得晕头?转向。
“神在哪个方向啊？”他们叽叽喳喳问。
讲师还在慢慢斟茶，他自带的灵茶香气浓郁，热水浇上，升起一片茶雾。他说：“神当?然在在无牙峰。”
“啊，在无牙峰。”大家又问，“无牙峰在哪边啊？”
直到讲师端正茶碗，优雅举起，闭目深思，行了?一个标准的敬茶礼之后，大家才照葫芦画瓢，模仿着讲师的样子做。
当?所?有人都闭上眼之后，英华悄悄把手中的茶碗转了?个方向。
她往对?面的男学堂那边举杯。她手里还藏着神赐下?的羽毛，听见空气中传来一声轻笑?。
看起来，神对?这个场面很?满意?。英华也由衷地为神感到开心。
那钟声应当?表示着下?课时间?，因为两位讲师约定好了?似的，□□了?大家如何敬茶，然后就并行走出大门。
凡人们摸不着头?脑：“是?不是?结束了?？”“我?们要去哪里？”“还没学什么东西呢，咋就结束了?……”
一阵喧喧嚷嚷之后，两位讲师的身?影竟然又倒退着回到学堂。
其中一个声音拔高，看向门外?，意?外?清亮地喊：“听天使。”
另一个讲师则回到桌前，端起茶杯，堆着笑?容遥遥向门口一敬：“神女。”
大家还没看见人，先听见这两个称呼。然后是?一道?极其好听的女声，柔和却有力，让人如沐春风。
“各位不必多?礼，今日是?我?叨扰了?。”
与声音一起出现的，是?一袭华丽的彩色纱衣。衣角从门外?飘进来，层层叠叠，一浪接着一浪，然后是?系了?铃铛的脚踝，紧接着才看见神女的全貌，和她身?后的两个侍者?。
衣着华贵亮丽，举手投足皆带着神性，瞬间?抓住了?所?有人的眼睛。那一串串宝石衬托着白玉般的美人，就算不认识的人见了?也会直呼神女下?凡。
学堂里的凡人大都灰头?土脸，被?雨水淋湿，衣裳还滴答着水就进了?学堂。就过了?这么一会儿，大家的头?发和衣裳依然没有干透，只是?洇出来的汗渍布满了?后背和前胸，可以说狼狈不堪，许多?人都低着头?，不敢直视讲师。
屋子里只有两位讲师和他们不一样。那两位讲师都是?修士，走路说话?都极为讲究，身?上的法袍光鲜亮丽，一举一动都有章法。
大家心里不免比较一番，修士就是?和普通人不一样，凡人根本比不上！
而神女一出来，大家的眼睛都看直了?。
英华听见周围人小声说：“这位是?听天使？我?怎么记得听天使好像是?绝顶山神女，神女应当?也是?凡人才对?吧。”
“对?，这位就是?神女，现在是?神座下?的听天使，传达神的旨意?。她就是?凡人，和我?们一样。”
那人看了?又看，瞧了?又瞧，摇头?：“不是?吧，和我?们好像不太一样……”
她真的是?凡人？原来凡人也能这样好看？
直到讲师轻咳一声，大家才如梦初醒，也跟着端起茶碗，向神女敬茶。
而这位比修士还要好看的凡人，说起话?来一点架子都没有，对?谁都温温柔柔的。
神女把自己跟前的凡人扶起来，拍拍那人的肩膀：“不必拘束，今日我?并非听天使，我?只是?来替人传个话?。”
她和和气气地对?讲师说：“劳烦二位师兄，将所?有凡人兄弟姐妹都聚在一起，大长老令我?传话?。”
既然是?大长老的指示，那自然是?要配合的。现在外?面的雨已经停了?，两个修士把所?有凡人都叫出来，聚集在门前，听神女讲话?。
大家都争先恐后地往前挤，想要凑近多?看一会儿神女的容颜。
只有英华悄悄退后，与人流背道?而驰。她拨开人群往男学堂那边走，旁的什么也不看，直到神女开始讲话?了?，她才挤到一个满意?的位置——一个细瘦的小伙子身?边。
“诸位舟车劳顿，实在辛苦。不论从何处赶来，想必各位都是?为了?同一件事而来。”神女一开口就引发了?一阵叫好。修士们绷着脸试图维持秩序，但神女摆摆手，笑?着让大家安静下?来，她的声音被?法器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那就是?，神降临绝顶山，我?道?有救。”
神女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中，明确说出了?大家最想听到的事情：“没错，神降临绝顶山，此?刻就在绝顶山禁地无牙峰中休息。就在这座山上，和我?们踩着同一片土地。”
虽然刚刚已经听到答案，但是?从神女口中准确知晓之后，大家还是?爆发出一阵欢呼。
神女接着道?：“绝顶山向来信奉神明，纵使大大小小的教派认为神不存于世，但只有绝顶山的经文讲义中保留了?神的传说，千百年来，不论是?凡人还是?修士，绝顶山对?神的信仰从未断绝。请诸位放心，绝顶山是?正统山门，神一定会庇佑我?们。”
不少人激动地流出了?泪水。英华旁边的老太太捂着心脏，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英华好心帮她拍背顺气，让她冷静一点。
神女又是?一句话?，再次点燃大家的激情。
她说：“可今日我?并非为神而来，而是?为大家而来。”
英华旁边的老太太终于喘上一口气，她握着英华的手，抻着脖子往前看，终于从拥挤的人群里找到一丝丝缝隙，看到一点神女的影子边。
老太太激动得嗷嗷叫喊，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英华都是?一阵帮忙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