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糖心柿子
大蛇的尖叫声在周围回荡,它贴心地将自己受到的痛楚通过?音量散播开?来,让所有人都能体会。
怪物?的面容皱成一团,告诫大蛇:“别那?么失态,我们的计划还没有失败。而且,我们即将成功。”
大蛇的眼泪和鼻涕混合在一起,绝望道:“真的吗,那?是什么意思?”
怪物?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谁能说她不是树上结出来的果子。”
玲纳还?未表态,大蛇就先在疼痛中迷茫:“是这样吗…”
又在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了,玲纳摇头微笑。
她对付同类有一个经验,那?就是,永远不要听它们说话?。
任何顺从或者蓄意反对都没有任何意义。这群疯子的话?语里充满了偏执的引导和危险诱惑,无论选择相信还?是不相信,只要开?始思考,就已经落入了陷阱。
当它们开?口的时候,一个字都不要听。
玲纳的意识回到本体,环视四周。
其实说起来,这周围的一切都还?算可以,每个人身上都散发着浓郁丰富的味道。玲纳以卢春玲的身份饿了一段时间,不管是人类的饭菜还?是眼前的食物?,她都没有吃到几口。
好难过?,难过?得眼泪都从嘴里流出来了。
一条条触手开?始向各个方向延伸,张开?大口。
村长,嘎嘣。
神?婆,嘎嘣。
瞎子,嘎嘣。
刘生财,嘎嘣。
所有村民?,嘎巴嘎巴嘎巴……
虚幻的世界逐渐以被消化掉的方式崩塌,这使顽固停留在原地的东西显得更加珍贵。
一个哀求:“快把我脑子里的东西拿走啊啊啊——”
另一个却激动:“既然抓不到我,你?无法?在我身上完成荒谬绝伦的繁衍构想,那?就只能用最熟悉的方法?吞吃掉我们,让我们合为?一体。”
“这样的话?,你?吃掉我或者我吃掉你?,又有什么区别呢?”
玲纳收回在它们意识中诞生的力量。她现在还?不能在它们身上分娩,好像少了一步……没错,还?没有怀孕,果然她刚刚有些心急。
看来还?是要直接吃掉才行。
她的触手逼近,口器中的粘液滴落到蛇和怪物?的身上,等到虚空中的东西因为?疼痛而凝成实体,她开?始放心大胆地张嘴,咀嚼。
大蛇的脑袋骤然放松,脑袋里的东西生不出来,又缩了回去。可它还?没松一口气,痛楚就换了一种?方式,重新从身体的各个角落传来。
大蛇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蛇皮和肉分离,骨头被嚼碎,那?团刚从痛楚中释放的灵魂重新进?入地狱。
嘎嘣。
怪物?在玲纳的牙齿缝里探出头,它的身体正在渐渐被碾碎,它的声音却越来越兴奋:
“终于要吃掉我了吗?太好了,让我们融为?一体,一起踏入下一个境界……”
嘎嘣嘎嘣。
“……哈哈!我敢说我们会融合得完美…无缺……”
玲纳用餐开?始不久,这个世界的天就黑了。
河水浑浊,泥沙倒灌,沉在水底的村子被激流掩埋。幽绿色的水底,只剩一具白骨出现在她的眼前。
骨架七零八落,其中几片碎骨头被她咀嚼着,香香脆脆,吃起来十分过?瘾。
原来姥娘说过?的怪物?遗骸被埋藏在这里。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埋下一具怪物?尸体,会长出什么?”玲纳面对一地残羹剩饭,独自喃喃。
但身边的一句惊呼,打?断了她的思考:
“玲纳?你?还?是你?吗?”
玲纳看过?去,一条蛇弓着身子蜿蜒过?来,小心翼翼地试探:“神?的力量怎么能就这么吃下去,它们会不会在身体里复苏?你?还?是玲纳……吧。”
玲纳饶有兴趣地转过?头,展露出一张干干净的脸孔,皮肤白皙,没有沾上一丝血肉。
蛇精被那?张脸吓了一跳,尾巴颤动着后退,却听见?玲纳问:
“你?说我是什么?”
蛇精沉默了一会儿才抬头,甜滋滋地说:
“是神?啊。”
不论她是玲纳还?是别的东西,都是神?,神?的权力在让渡,祂的气息正在覆盖这片大地。
蛇精贴近玲纳,痴迷地舔舐玲纳的气息,尾巴一圈圈环绕纠缠,松松垮垮搭在玲纳身上。
玲纳就扬起唇角,温柔地看着它。
经历刚刚这一遭,玲纳的头发散落开?。她把那?条蛇变细变小,小到可以窝在手心里的程度,然后捏住它的尾巴,在自己的发丝上打?了个结。
水底,一个女人悠闲的漫步。
她用带黑纹的蛇样头绳绑着头发,背后七条长着獠牙的粗壮触手,水波化作?她的裙摆,鱼群为?她颂歌。
她停下脚步,用其中一条触手挠了挠后背——扑棱棱两下,肩胛处某样东西迅速生长,舒展出一对短短的肉翅。
肉翅呈黑褐色,内里的细小绒毛看起来湿漉漉的,但翅膀只有半条手臂那?么长,外表面的鳞片稀疏,尚未发育完全。
玲纳的小腹微凸,里面包裹着这次收获的果实,由于这一次摄入过?量,所以需要再吃些甜点?消化消化。
她的目光看向哪里,哪里就惊起一片战栗。
这样的身影,任谁看见?都会惊呼神?祇。
但躲在一旁的人类修士却胆大妄为?地指出:“神?的眼睛,也会变成竖瞳吗?”
玲纳听到这句话?,用细成一条缝的瞳仁看他,上前嗅了嗅。不香,甚至有点?臭。
“你?怎么还?没死??”玲纳歪头疑惑。
这是玲纳接触到的第一个修士,他很?奇怪。不管发生什么离奇的事情都固执地按照自己的观念来理解,精神?世界上了锁似的,完全不被玲纳侵蚀。
那?叫什么来着……道心?
是不会被污染,还?是早已经受到了污染?
徐修瑾也想知道,这个怪物?为?什么还?不杀死?他。
更重要的是,这怪物?为?什么还?不死?!
玲纳把他拉拽过?来,掰开?他的眼睛和牙齿,仔细观察:“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刘家村平时的模样,你?却没有发觉任何不对。”
“难道说,这样的世界对你?来说完全正常?”
徐修瑾象征性抵抗了一下:“当然不正常。”
他撇过?头:“刘家村的村民?愚昧无知,整个村子肮脏龌龊,我不是聋子瞎子,我能看见?。”
“但那?并不是所有人的错。”他强硬地补充,“只是你?的见?识太少,才会对一个小村子如此严苛。人世广阔,角落里总会有几只老鼠,我才不会因此将人间定为?蛇鼠的故乡。”
玲纳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听起来就像是:修士们生活的世界太过?美好,让他不管经历多少阴暗都足以保持道心。
“外面不是这样?”玲纳仰头,眯眼俯视他。
他说:“绝顶山上女弟子无数,神?女坐殿前,人人学有所得,顺心遂愿。”
“而你?困在这方寸之地,蒙昧无知,只因为?区区几个乡村妇人而怨恨人间。”
“可笑。”
原来是这样……玲纳明白了,蛮有趣。
他不是妖精,所以妖的善恶无足轻重。他不是村民?,所以一个小村子的蛇鼠无关紧要。他不是女人,所以她们的生死?不值一提。
“你?千里迢迢来陪我玩,我很?开?心。”玲纳说。
徐修瑾的耳廓炸起一圈茸毛:“你?又要做什么。”
“送你?一个礼物?。”
徐修瑾眉心一拧,正要质疑。
他一个用力,居然就这么站了起来。
站得很?稳,非常稳,就算五个人来推都不会倒下。
他低头,看见?了自己的脚,和自己的脚,和自己的脚脚脚脚脚脚脚……
“哇,看你?的样子,完全就是一只妖精呢,”玲纳俯身过?去,用触手上的吸盘捧起他惨白的脸,“之前问你?的问题,我决定亲眼看看答案。”
“如果人类找妖精的麻烦,妖究竟能不能害人?啧,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答案了。”
徐修瑾没有大喊大叫,他缓和几息之后就尝试着开?始走路。当大脑想要往前的时候,他的左脚分成了五个方向,右脚裂成了八个。
徐修瑾又把脚收回来。
他曾经眼睁睁看着卢春玲堕入地狱,已经在心里悄悄庆贺过?。
那?是自诩正直的徐修瑾第一次承认自己的阴暗。哪怕卢春玲的遭遇确实无辜可怜,但只要卢春玲醒不过?来,只要这个怪物?消失,就没有人会知道他徐修瑾遭遇了什么。待师长发觉不对找上门来,将他带回山门,他依然会是绝顶山当代第一天才,前途不可限量。
本以为?这怪物?已经插翅难逃,没想到却等来这样的结果。
徐修瑾一直在奇怪,这个怪物?明明已经掉进?那?个奇怪神?祇的陷阱,怎么可能什么事都没有,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现在他知道了。
“要不要好好思考一下,如果别人问你?是什么种?类的妖精,你?要怎么回答?”玲纳的笑容开?始放肆,冲破了什么界限似的,比之前更加欢快。
“人精,脚精,足精?”
玲纳真心替他高兴。
徐修瑾平静地接受着神?的恩赐,甚至内心隐隐对玲纳的力量产生渴求,他发现,玲纳并不是没受到影响,并不是没有变化——
她变得更加恶劣了。
村外,阵法?剧烈震动,要不是修士又在外面布置了一层反阵,恐怕此刻都不止地动山摇。
绝顶山修士和一群妖精都盯着阵眼的位置,在发生震动的第一时间行动。
刚开?始时,绝顶山没有一个人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二长老感受到阵法?的异动,匆匆去查看,却和一个弟子迎面相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