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沐沐猫
为了照顾那些从越战战场上退下来的伤兵,二楼大多数科室都被临时征用作为轻症病房。
说是轻症,但实际上症状也不轻。
当走上二楼,各个病房里的哀嚎、呻吟声就不断传来。
大夫、护士们一个个忙得团团转。
闻从音被一个护士领着走到一个病房内,护士对闻从音道:“闻大夫,目前这个病房的病人都是还没问诊过的,现在医院人手不足,这么着,只要你写了一个方子,就按一下铃,我们那边就会有人过来拿药方去开药。”
闻从音点点头,也能理解这边的强节奏。
她走进病房后一看,都有些惊呆了,原本一个病房是七八张病床最多,但现在几乎摆满了病床,并且,每张病床上的病人情况都不是很好。
闻从音的到来,也让伤兵们有些错愕跟惊讶。
一个大概二十出头的男人吹了下口哨,“这位女同志,您走错地方了吧?”
最靠门病床上的病人呵斥道:“小何,别没礼貌,对女同志放尊重点儿!”
小何撇撇嘴,他一只脚吊了起来,半边脸血呼啦的,看上去很是狰狞,“班长,我还以为您在战场上才这么老古板,感情你平时也这个样。您不是已经结婚了的,该不会在家里也对你老婆,一口一个女同志吧。”
病房里其他病人都笑出声来。
老班长一张古板的脸涨得通红,既尴尬又不好意思。
闻从音笑道:“初来乍到,我就不多说了,我叫闻从音,是个大夫,负责给你们问诊,你们谁身体现在最不舒坦,我先给谁治,咱们互相配合,争取早点儿给你们开药,诸位早点儿把病治好,出院。”
闻从音的声音清脆响亮,面对这一病房的大老爷们,一点儿没有拘束紧张的意思。
众人先是愣了下,随后爆发出议论声。
这些个士兵忍痛能力也不是一般的强,虽然一个个身体不舒坦,可精气神还很充足。
“你是个大夫,不能够吧,这么漂亮,肯定是护士!”说这话的就是那小何。
其他人则是有些担忧,互相交换着眼神。
他们被简单诊断过,安排到这轻症病房也有一两天了,虽然吃喝医院都及时送过来,可伤病在身的人,难免心情郁闷憋屈。
但大家也知道这回来的伤兵不少,都愿意等,可愿意等是一回事,随便找个脸嫩的女大夫把他们打发了,又是一回事。
“闻、闻大夫,你这刚出学校没多久吧,其实,我们还能忍一忍,先前有个老大夫,瞧着就挺不错的,我们等他吧。”
一个有点岁数,咳嗽不停的男人说道。
班长怕闻从音脸上挂不住,忙打圆场道:“我看闻大夫能来给咱们看病,肯定是有两把刷子,大家别太拒人于千里之外。”
“老班,你说的倒轻松,咱们好不容易从战场上活下来,这条命可珍贵着呢,打仗牺牲了那没的说,是荣誉,这要是死在……”
小何心直口快,满腹的不情愿就下意识地说了出来。
他说到一半,瞧见闻从音朝他走来,心里咯噔一下,“你要干嘛?”
闻从音伸出手指着小何的肚子:“你肚子痛得有不少日子了吧”
小何愣了愣。
旁边病床战友说道:“诶,大夫,你说错了,他是左脚骨折了,可不是肚子疼。”
闻从音道:“骨折的病好治,他肚子痛的毛病才是大症候。”
小何嘴巴张了张,捂着肚子,有些吃惊,“我、我是肚子痛了好几个月,你怎么知道?”
闻从音左右看了看,拉过一把椅子坐下,“舌头伸出来,我看看。”
小何虽然对闻从音的医术抱有怀疑,可闻从音不问就知道他肚子疼的毛病,又让他对她有些好奇,因此配合地伸出舌头,心里寻思,横竖要是这大夫说的不对,自己大可不吃她开的药。
闻从音看了看舌头,把了脉,然后拿出旁边的病历本,“这几个月是不是一直口渴,尿频,晚上起夜爬起来没完没了?”
“没错没错。”
旁边病床的战友立刻道:“可不就是这样,哎呦,老子这两天晚上头疼的要死,都没睡好觉,还听到他时不时起来拿夜壶尿尿。”
“可不止呢,我们在越南那边躲避的时候,这孙子时不时就尿,老子一整天下来,都被他的尿腌入味了!”都是一个班的战友就有这点儿不好,什么鸡毛蒜皮的事,大家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小何脸上挂不住,“那什么,老子可不是肾虚,再说了,夏天尿多也正常啊。”
“正常什么,你这是蛔虫引发的消渴症。”
闻从音写了方子,按了铃。
“这得亏是发现得早,如果拖延下去,消渴症后期可不只是尿频这么简单。”
小何吓了一跳。
班长显然是有些见识的,担心道:“大夫,这消渴症不是富贵病吗?而且,我听人说,消渴症治不好!”
小何脸都白了,看着闻从音的眼神,眼巴巴的,带着可怜意思。
闻从音心里只觉得好笑。
她写下方子,对班长道:“消渴症要看情况,大鱼大肉吃出来的不好治,但他这病,是蛔虫引发的消渴症,只要把蛔虫打了,消渴病就能治好。”
小何心惊胆战,“大夫,你说真的,不是骗我的吧?”
闻从音道:“你要是信我,吃一剂药试试就知道了,一剂药下去,你的肚子就能不痛了。”
她说这话,信心十足,众人多半都是怀疑,觉得这个大夫说大话。
小何想了想,咬了咬牙,“妈的,老子赌了,大不了一条命赔给你!”
闻从音唇角抽搐。
就一剂药,哪里就到要命的地步。
她按了铃,过了一会儿,一个面生的护士过来,瞧见闻从音也愣了下,闻从音对她吩咐道:“麻烦让药房尽快把药熬好,送上来!”
“好。”小护士下意识答应,拿着药方走出去。
走了一会儿,小护士发觉不对,那病人不是腿伤吗?怎么要喝药,而且瞧这病方上面的病症,是消渴症?!
小护士心里疑惑奇怪,但也没多想,熬了药直接送入病房里。
小何拿着那碗药,刚才说话的时候有多硬气,这会子就有多迟疑。
旁边战友笑话道:“小何,怎么还不喝,就一碗药,又不是叫你吃砒霜?”
“去你的,这不是药刚熬好,我怕烫嘛。”
小何要面子地狡辩道,“感情你们都是铁嘴,这么烫的药都能直接喝下去!”
“你别是不敢了吧。”众人起哄道。
班长好心眼,打圆场帮忙道:“你们别乱说话,小何不是胆小的人。”
小何脸上笑容比哭还难看。
他心里寻思,他是不胆小,但谁不怕死啊。
闻从音笑道:“喝了吧,这药就算不对症,也吃不死人,你要不信,我先喝一口。”
她真就直接拿过药碗喝了一口。
小何这下不好意思了,这大夫都喝了,自己再不喝,就太不给面子,他心里也暗暗有些放心。
毕竟这大夫都喝了,估计喝不死人。
“喝就喝!”他拿起药碗,直接一鼓作气都喝了下去。
众人眼睁睁地看他喝了药,都瞪大眼睛看着小何。
小何突然捂着肚子,咦了一声。
班长连忙坐起身来,强忍着头晕目眩,“小何,你怎么了,没事吧,哪里不舒服?”
小何直起身,揉着肚子,满脸惊奇,“班长,怪了,喝了后真不痛了。”
班长啊了一声,小何按了按肚子,他肚子痛的毛病有两三个月了,痛起来就跟肚子里小刀在刺一样,而且肠胃火烧一样的
疼,下面又一阵阵的冷,像是吹阴风似的。
但刚才那一碗药下去,肚子的痛消失了,下面的冷也仿佛化开了,“怪了,真神了,不疼,真不疼了!”
小何难以置信地看向闻从音。
其他人也不敢信,“小何,你没说谎骗我们吧。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小何没好气:“我什么时候骗过人了,这真的不疼,大夫,你开的药是什么药,要不我再喝一剂?!”
闻从音道:“你这病喝一剂药就够了,明天上厕所把蛔虫都拉出来,病就能好,至于你脚上的病,我就暂时无能为力,得让骨科那边帮你治。”
小何连连点头。
闻从音看向其他人,“你们也看到了,我没说大话,现在谁要看病?”
其他人面面相觑,都有些意动。
小何连忙拉了下闻从音的袖子,指着班长道:“闻大夫,你给我们班长先看吧,他的毛病比我们大家都厉害,而且好几年了!”
班长不想小何心里这么向着自己,心里暖洋洋的,刚有些感动,就听到小何道:“我们班长的毛病是一闭上眼就做噩梦,惨叫不停,这在军队里还好,可他不是要退伍了吗,要是回家去这个德行,我怕嫂子嫌弃他。”
班长脸都绿了。
众人也都哈哈笑着推让。
班长没好气:“你们少放屁,老子媳妇可不是那样的人,再说,老子毛病哪里那么严重。”
“您别逞强了,您不是一闭上眼就梦见断手断脚,做噩梦不断吗,”小何道:“你这毛病,我们这些大老爷们都有些怕,嫂子跟孩子能不怕,能治好还是得赶紧治好的好,再说,你这些年没好睡,瘦了多少了,都只剩下一把骨头了。”
众人都说小何说的是。
班长挠挠头,有些无奈,“我这病也不是一两年,什么大夫都治不好,就别为难人家闻大夫了。”
闻从音道:“您躺下吧,能不能治,我看了再说。你战友有句话说的没错,病能治好还是得赶紧治好,或许你这毛病,我还真的能治好。”
班长心里其实没多大希望。
他这病不少人都知道,中西医都看过,都治不好。
闻从音给班长看了看舌头,把了脉象,他的脉寸口浮大,倍于人迎,很明显是胸中痰涎壅胜,痰涎蒙蔽则导致做怪梦,怪不得说什么梦到断手断脚,惨叫不断。
闻从音脸上带出一丝笑意,“这位老班长,你还真得多谢小何同志,你这病比他的病好治多了。”
“好治?”
班长错愕难以置信地看向闻从音。
闻从音拿了病历写药方,“没错,你这病毛病很简单,就是你胸口一口痰堵着,这口痰上不来,下不去,就相当于在你身上的气血上设了个关卡,你一躺下,气血堵塞在这里,脑子上面供血不足,行气堵塞,就会做怪梦。我给你开个方子,过一会儿你把痰吐出来,病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