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似伊
正说这话,护士一连着安排进来了三个病人住进来,连带着家属一起,浩浩荡荡十多个人。
江陈粮顿时止住了话头,闭眼休息起来。
江美舒看着这热闹如同菜市场的病房,微微皱眉,“爸,你先休息,我去问下护士,能不能换个病房。”
江陈粮想说不用,对上女儿坚持的目光,他点了点头摆摆手,休息起来。
江美舒找到了护士,“同志,我们病房太吵了,能换个人少的病房吗?”
护士看了她一眼,摇头,“我们这里的病房都是遵循住满原则,病房没住满,是不会再去开下一个的。”
“在或者我们这里还有高干病房,你家有人脉吗?住进高干病房是要证明的。”
江美舒抿着唇,“没有。”
“那就只能住原来那个病房了。”
江美舒想了想,“那您能进去约束下病人和家属吗?声音尽量小点。”
这个护士倒是能做,对方便跟着江美舒进了病房,扬声道,“保持安静,病人要多休息。”
不过,她喊了之后,也就维持了十来分钟,又吵吵起来了。
江美舒还要去找人,江陈粮却拉着她,“就这样吧,能住到医院来,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去问问你妈什么时候来,我有些饿了。”
江美舒身上是没粮票的,粮票都在家里,“我通知我妈了,但是还没来。”
话落。
王丽梅就走进来了,提着大包小包的,当看到自家爱人换上病号服,躺在床上,一手打着吊瓶,一手跟蚕茧一样。
王丽梅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了,“老江,你受苦了。”
两人年少相亲认识,后面相濡以沫半辈子,虽然没有太浓的感情,但是都习惯了对方好好的样子。
听到王丽梅哭声,江陈粮想抬手给她擦泪,结果左手打了石膏包起来了,右手在打针,一动吊水管就跟着动了起来,连带着血管里面的针也跟着痛了起来。
江陈粮倒吸一口气,“好了,我没事,多大的人
了,还哭这么厉害。”
王丽梅把东西往桌子上一放,越发心疼,“大夫怎么说的?”
江陈粮的精神有些萎靡。
还是江美舒接了东西,一个个整理出来,解释道,“爸的胳膊是骨裂,拍了片子打了石膏,大夫让先住院观察几天,若是没问题了就出院。”
王丽梅一听,眼眶更红了,“厂里面呢?厂里面怎么说的?”
江美舒把她坐的疙瘩汤拿了出来,王丽梅顺势接了过去,她这才小声道,“厂里面的陈秘书和杨主任都来过了,说爸这次因公受伤,单位可以报销。”
这下,王丽梅才松口气,“那这单位还挺良心。”她把盛放疙瘩汤的铝制饭盒打开了。
浅浅的一盒,白花花的面疙瘩,切碎了嫩绿色的白菜进去,还淋了一个蛋花,在最上面滴了麻油。
打开铝制饭盒的一瞬间,整个屋子都是扑面而来的香味。
所有人都看了过来,而江陈粮隔壁床的老太太,更是下意识地咽了下口水。
咕咚一下。
在整个病房内显得格外响亮。
这下,饶是江美舒都忍不住看了过去,老太太穿的极为体面,中山装,头发梳的也工整,满头银发,很是和善。
对方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忙收回目光,“不好意思。”
“让你们见笑了。”
和别的病床人多不一样,老太太这个病床孤零零的,只有她一个人。
也没人来照顾。
这让,江美舒当即就不落忍了,因为她在对方身上,看到了自己父母今后的影子。
如果她醒不来。
她父母年迈住院了以后,是不是也是这样的?
无人照料?
一个人孤零零的守着病床。
江美舒不敢想,也不能去想。
王丽梅看出了什么,小声道,“你爸自己都不够吃。”
就浅浅的一饭盒,用了二两面,一个鸡蛋,几片菜叶子,这几乎是家里所有的细粮了,也是唯一的一份病号餐。
江美舒知道的,所以她只是犹豫却没动手,她嗯了一声,将饭盒递给她,“我去食堂看看有没有我们吃的。”
细粮吃不起,吃个窝窝头也行啊。
这下,王丽梅便没在阻拦,江美舒从她那拿了一斤粮票,外加五毛钱。
医院食堂的饭菜卖的不算贵。
江美舒花了两毛钱,买了四个窝窝头,花了半斤粮票出去,食堂有单独送的免费白菜汤。
说是白菜汤,只有汤没见到白菜,连个油花都没有。
江美舒却不嫌弃了,用着足有脸大的搪瓷缸,足足打了一搪瓷缸的免费汤,这才提着窝窝头回去。
要是搁在以前,她肯定一口气要把这钱花完了,但是如今父亲生病住院,她要算计着花钱。
她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
在上辈子,她从来都不会管这些事。
提着四个窝窝头,拿着一大搪瓷缸的白菜汤,回到病房后,基本上傍晚六点多了,病床上的病人在家属的照料下,都开始吃饭了。
唯独,那个老太太没有。
江美舒把四个窝窝头,递给了王丽梅两个,“妈,你的。”
“这是白菜汤,你倒出来喝。”
说完,也不管王丽梅同意不同意了,自己拿了一个小铝制饭盒,倒了一盒子出来,把自己的那份窝窝头分出来了一个,递给隔壁的老太太。
她抿着唇,轻声道,“您要是不嫌弃的话,就和我一块吃。”
她有两个窝窝头,还有一碗白菜汤,分出去的话,也能混个水饱。
这下,老太太怔了一下,眼眶湿润了几分,“孩子,谢谢你啊。”
“吃吧。”
江美舒自己咬了一个窝窝头,又给对方递过去一个,还特别体贴的把饭盒放在对方面前,让对方先喝一口润润口。
老太太沉默了半晌,低声道,“小同志,谢谢你啊。”
王丽梅看到这一幕,并没有阻拦,因为她了解小闺女的性子,打小就是这样,看到要饭的宁愿自己少吃一口,也要给对方匀出来一口。
她叹口气,问道,“大姐,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住院了?”
陆老太太咬着窝窝头,“我这不是摔的突然,不想给孩子们添麻烦,我就跑来检查了,谁承想摔的还挺重,大夫不让走了。”
“家里人没通知吗?”
陆老太太有些哽住了,江美舒及时递过来饭盒,她喝了一口白菜汤,感激道,“有啊,给我那不成器的大儿子说了,但是我也不晓得怎么还没来。”
不成器的大儿子,几个字就知道了。
显然对方是没把她这个娘老子,放在心上的,不然也不会天色擦黑了,还没过来看她。
也是个可怜人。
王丽梅便不再询问,刚吃完饭。
江美兰和沈战烈来了,“妈,爸怎么样了。”
小两口刚领的结婚证,刚到家就听大杂院的邻居说,她爸去医院了。
小两口被吓了个魂飞魄散,赶紧从家里往医院赶。
王丽梅,“骨裂打了石膏要住院。”她顿了下,朝着江美兰说道,“你来了也挺好,替个手,让美、兰先回去休息。”
江美兰还没回答呢。
就被江美舒给拒绝了,“别啊,妈,美舒和妹夫今儿的才领证,你让对方在医院不合适,今晚上我来照顾吧。”
“你也不合适,你一个大姑娘,怎么照顾你爸?”
王丽梅直接给否决了,“你回去,把你小弟喊过来,晚上让他陪床。”
这下,江美舒倒是没在反对。
江美兰在旁边看了看江陈粮,心疼的眼眶都红了,“爸,怎么成这样了啊?”
明明下午还好好的。
“在肉联厂救火被砸了,没事的闺女。”江陈粮倒是看得开,“既然结婚了,就和战烈这孩子好好过日子,回家去吧。”
江美兰不乐意。
“我晚上留下来。”
江陈粮瞪眼,“听话美舒,你如今是做人媳妇的,哪里有结婚当天,就在医院陪娘家父亲的?”
“我们家又不是没人了。”
这——
江美兰去看沈战烈,“我就要留下。”
活了两辈子,她永远都不会为了爱人去委屈将就亲人。
这是她的底线。
沈战烈对“江美舒”向来是好脾气,他当即就说道,“我也留在这里陪着师父,让小弟不要过来了,他明天还要上课。”
这话一落。
大家都看了过来。
显然是有些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