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吹笛人
寂静的夜晚,只能听到男人不断将头泡入水中溅起的水花声。
稍微恢复了些神志,男人回想起之前发生的一切,恨得咬牙切齿。
他居然会在一家不起眼的小饭店翻了车!
他抢过那么多地方,从信用社到银行,就没有失手的时候,即使被全国通缉,他在逃亡路上连追捕的军警都杀了好几人。
枪丢了子弹没了,就摸哨抢枪,杀的人多得连男人自己都记不清。
要不是这次被警察追得紧了,城里处处都是他的通缉令,他在小卖部买包烟被人认了出来。
虽然当时男人就把认出他的那人一枪打死,顺便还杀了小卖部老板和围观路人,但这也让他在城里待不下去了,不得已打了辆出租车,当天就逃到了城外。
半路上出租车司机被他打死扔下车,男人自己开车,但没想到公路的检查站都设了卡,每一辆车都查,甚至连骑自行车的人都不放过。
检查站的年轻民兵一眼就认出了男人,当时就要打开车门逮捕他。
男人从腿边拿起枪,一枪打死鲁莽的民兵,接着又朝检查站的人群扫射。
枪声惊动了附近执勤的警察,数辆警车鸣着笛朝这边赶来。
男人开车逃跑,被追赶的警察打中了轮胎,车子歪歪扭扭撞在路边。
警车围了过来,他仓皇下车逃跑,一头钻进了公路两侧的庄稼地里。
警察们追了上去,却被他躲在青纱帐里打了好几发冷枪,伤亡惨重,不得不退出庄稼地,将这一片区域都包围起来。
男人狡猾地从包围圈的缺口逃了出去,连夜逃向一百多公里外的郝家村方向。
专案组的警察没想到他会跑得这么远,还在双方枪战的庄稼地周边布控,殊不知他已经逃远了。
男人虽然成功逃脱警方追捕,但他抢来的钱和枪都遗失在了出租车上,只有随身携带的一把手|枪和一把五六半,加起来才不到十发子弹,还在打冷枪时用掉了好几发。
他又渴又饿又累,见村口有家饭店,把步|枪藏起来,腰里别着手|枪,进去要了碗面。
面做得还不错,而更不错的是,店里只有几个人,老的老小的小,还有个女人。
至于店里唯一的成年男性,也不过就是一枪的事。
他吃饱了饭,体力也恢复过来,虽然这个小饭店没什么油水,但蚊子肉也是肉,先抢一把。
拿了钱就能去下一个城市,一路向南,直到抵达他心目中的犯罪天堂香港。
男人想要动手时,却见大批年轻男人朝这家饭店走来,远远地就和服务员打招呼。
来得人太多了,而子弹又太少。
他一时忌惮,不得不放弃到手的瘦鸭,暂时撤退,改日再来。
但那个男服务员不知自己刚刚死里逃生,还敢追上来要钱。
男人躲在青纱帐中,冷冷看着男服务员一步一步靠近,熟练地将三棱刺刀安在了枪头,只等他走进庄稼地,一刺刀就捅到他脖子里。
但在他即将要动手时,男服务员却突兀地停下了脚步,顿了顿,毫不犹豫转身就走。
男人遗憾地放下枪,自我安慰,现在杀了这小子会打草惊蛇,还会招来警察,再等一等吧。
接下来的几天,男人埋伏在村子周围,观察着过往村民,也观察着这家小饭店。
饿了他就掰下未成熟的玉米充饥,渴了就喝沟里的水,本来想偷村里的鸡解解馋,可没想到,这个郝家村居然全村都找不到几只鸡。
手里的五六半不剩几颗子弹,附近也没有可供他偷袭哨兵抢枪的军营,不能把宝贵的子弹浪费在这家小饭店。
男人一直等到时机成熟,才趁着夜色闯进了打烊的饭店。
店里果然如他所料,客人都走光了,只剩两个服务员,但胖老头厨师却不见了,这让他有些不安。
那个扎着两条麻花辫的女服务员不知死活,还敢和他要钱,不想活了吧,男人当时就想给这个村里来的傻妞一枪。
男服务员倒是识相,不仅替他抽了女服务员一耳光,还主动把店里的钱都交了出来。
但即便如此,男人还是很不满意,这个男服务员当他和女服务员一样傻,看不出他玩的那点小花招吗?
一刺刀捅下去,男服务员立刻就老实了,但店里的钱居然被老板都拿走了!
他守在这里这么些天,抢到的钱连一百块都没有?!
男人大怒,居然在他眼皮子底下让人把钱带走了,这简直不可饶恕!
他要杀了店里的所有人!
当男人要像杀鸡一眼割断男服务员的脖子时,女服务员连滚带爬地扑出来,说她知道钱放在哪儿。
她的麻花辫散开,半张脸红肿,哭得狼狈不堪,衣襟也因为之前的动作散开了一半,露出黝黑细腻的肌肤。
男人舔了舔嘴唇。
要是找到钱最好,找不到钱,也不是没有别的消遣……
女服务员战战兢兢在前面带路,他心猿意马地盯着她的腰和屁股,在粗布衣服下勾勒出葫芦似的线条,裤子紧绷绷的。
村姑也有村姑的好处……
然而,当看到被掩在墙后的小门,男人悚然一惊。
哪里来的门?这里……怎么会有一道门?门后通向的是什么地方?!
还有,那个胖老头呢?
不待他想清楚,忽然听到身后响动,他匆忙转头,只见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举着一口锅,重重地朝他砸了下来!
来不及躲闪,男人下意识偏了一下头,锅砸到了肩膀上,传来骨折般的剧痛。
他忍着痛,也顾不上子弹了,举枪向身后人射击。
情况紧迫,他没时间瞄准,抬手就打,果不出其然,子弹射偏了。
年轻男人扔了锅,顶着枪响,凶狠地朝他扑了过来,双方扭打在一起。
他挣扎着举起刺刀,冲着脖子来,却划在了年轻男人的脸上。
对方仿佛没有痛觉神经,反而像是被激怒了,更加用力的挥拳,直接将他手上的枪打掉。
和动手前总会犹豫的普通人不一样,年轻男人动作又快又狠,下的都是死手,奔着要弄死他。
男人饿了几天,体力不支,下意识左推右挡,还是被对方在要害上打了好几下,眉骨被打裂,血糊在眼睛上,疼得他几乎要丧失意识。
要不是他这么多年混出来的抗击打能力,说不准还真要被当场打死。
生死之间,男人爆发出最大潜力,将将和对方打了个平手。
木门承受不住两个成年男性的体重和力量,摇摇欲坠,老旧门锁忽然断裂开来。
年轻男人猝不及防摔在地上,后脑勺重重砸地,失去了意识。
机不可失,男人从地上捡起枪,他杀红了眼,忘记要开枪,举着刺刀就要捅死对方。
但他的动作被女服务员拦住,她不要命地从后面勒着他的脖子,尖叫声几乎能刺破耳膜。
巨大的愤怒下,男人眼前都是赤红的,重重将后背撞到墙上,连续几下,女服务员没了声,软软滑倒在地。
先杀男的,再杀女的!
门后居然藏着个院子,院里的人不少,不过没关系,等下他会一个接一个割断他们的喉咙!
男人举起刺刀,要继续之前没干完的事,刀尖锋寒,三棱血槽,只一刀下去,血流如注,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
他的命!
就在此时,忽然一道陌生女声响起:“闪开!”
闪开什么?谁闪开?
男人心中一紧,下一秒,一锅滚油迎面泼了上来!
刚开始,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甚至还有些奇怪,这是什么?
但紧接着,皮肤上传来猛烈的灼烧感,剧痛顺着神经传导至全身,像是把他整个人都投进了油锅!
男人凄厉地惨叫一声,端起枪就朝着前面胡乱射击,弹匣内剩下的几颗子弹被一扫而空,当他再连连扣动扳机时,再无子弹射出来。
连续的枪声震住了院里的人,纷纷扑在了地上,生怕被乱枪射中。
趁着这个空挡,男人抓着枪,跌跌撞撞地朝店外逃去。
跑!他要跑!他不能被抓住!
男人的方向感很好,循着记忆中的路线,朝水沟的方向逃去。
一路上不知在沟沟坎坎处摔了多少跤,他的衣服像布条般挂在身上,手肘膝盖被磨得血肉模糊。
但这些都没有他头上被烫伤的地方痛。
眼睛看不清,他下意识拿手揉了揉,却将一整块的肉都带了下来。
男人却感觉不到疼痛,眼前清晰了些,他深一脚浅一脚走到水沟旁,趴在地上,将快被烫熟的脑袋伸进水里。
水温冰凉,起到了镇痛的作用,他脑子渐渐清楚起来。
这家小饭店……这家小饭店……
他要杀了他们!全都杀了!一个都不留!
不管是人还是狗,他都要杀了!
男人咬牙切齿,恨极了,他从没吃过这么大的亏,竟然在一家手无寸铁的村口饭店失了手!
之前即使是最警惕的哨兵,都逃不过他藏在暗处的一枪,杀人夺枪,他从来没失败过。
就算是军警联合的包围圈,他也能躲起来伏击小股队伍,枪战后杀人逃离。
如果不是他的枪和子弹都丢在了出租车上,光凭饭店的几个人,他一梭子就全弄死了,哪会像现在这样,因为子弹有限,加上轻视敌人,而选择了和他们肉搏。
要是早知道会有人藏在厨房偷袭,他一定会开枪把店里的人都杀了!
男人陷入了极度的癫狂中,双手在松软的田地上挖出深深的痕迹。
他们竟然敢拿油锅泼他,他要杀了这家店的人,杀了这个村子的人,杀了所有人!
男人从水中猛地抬起头,发出野兽般的凄厉嚎叫。
附近树上的鸟群被惊飞,远远传来狗叫声。
男人只顾着发泄痛苦,却没注意到,他身后不远处,有人轻轻走了过来。
夏天雨热条件好,就连无人照料的野草也生长得郁郁葱葱,踩上去时像踩在了柔软地毯,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乌云被风吹散,更多的月亮从云后露了出来,将原本黑漆漆一片的田地照得明亮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