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吹笛人
职工不缺油水,就看不上这点折价买的骨头,但可以拿来做人情,替别人买。
负责人对此心知肚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赵大哥嫌麻烦,说:“你要是自己吃,我替你买多少次都没问题。可你这是要拿出去卖,我不好和店里交代啊。”
对于赵大哥的拒绝,贺明珠并不感到意外,她在来之前就已经预料到了。
“赵大哥,我知道这确实为难你了。这样吧,现在猪肉是一块五一斤,我按八毛一斤来买棒骨,你看这样行吗?”
八毛?
要知道店里卖给职工的价格才是三毛一斤,这一转手就能挣五毛。
而且骨头沉,压秤,一根就将近一斤了。要是贺明珠每次买个四五根骨头,他们反手就能赚两三块,一个月就将近二十块。
看着好像钱不多,但一大家子这个月的菜钱这不就挣到了吗?
赵大哥还在犹豫,赵大嫂已经替他拍了板。
“就这么定了,正好现在天气冷骨头放得住,我让你大哥明天就去把剩下的棒骨都买回来。”
贺明珠连忙道谢。
又寒暄了两句,看着天色渐晚,她就告辞了。
送完客,赵大哥挺不高兴地说:“你怎么不和我商量一下就答应啊。”
赵大嫂看他一眼,哼了一声,肩膀撞开他,走了。
还商量?商量个屁商量!
之前他在店里买的棒骨,自家人都没吃上几回,就被婆婆以各种理由拿给了三个小姑子。
还有他那个弟弟,每次打着帮忙买的旗号,拿到棒骨也不说给钱,自家这个死男人也不去要钱,纯白拿白吃。
与其让他们占便宜,还不如转手卖了挣点钱呢,好歹钱最后能捏在她手里,那可是实实在在的。
第二天,赵大哥虽然在家和媳妇闹得不痛快,还是依约给贺明珠送来了五斤棒骨。
毕竟,这种轻轻松松就有钱赚的好事,傻子才往外推呢。
贺明珠去五金店门市部找师傅打了个里外两层、底层中空的铁皮桶,夹层注入热水,可以有效给内层食物持续加热,是非常简易且便宜的保温层。
她又拿废纸壳子做了个牌子,拿铅笔上面写了“土豆炖棒骨,一毛五一碗”一行字。
想了想,她翻出家里全部几毛几分的碎钞钢镚,又去外面商店破开一张大团结,换成一大把一角两角的零钱,以便方便给顾客找钱。
哎,习惯了电子支付,乍一回到现金支付的年代,还真是哪儿哪儿都不习惯。
话说回来,这年头有人造**的吗?等生意做大,她是不是还需要买一台验钞机以防收到**?
贺明珠一边琢磨,一边快手快脚缝出一只腰包,她以前在菜市场和批发市场时经常在小老板们的腰上看到类似小包,收钱找钱都很便捷,而且还能防盗,实属小摊小贩居家旅行必用好物。
一切都准备齐全,第三天,贺明珠一大清早起来,炖了一大锅的棒骨土豆。
她把食物倒入洗干净的铁皮桶,在桶内中空部分注入刚烧开的滚水,盖严实桶盖,并在桶身裹上一层旧棉袄来加强保温。
东西都准备齐全,贺明珠把铁皮桶严严实实捆在自行车后座,推着车,出门摆摊去也!
第11章 第11章第三视角的首次出摊(修……
张跃进刚下早班。
他饥肠辘辘,手脚冰凉,慢慢推着自行车,出了一矿的大门。
矿上的食堂过了饭点就没好菜,只剩下些白菜萝卜之类的丙菜,一盆稀汤寡水的菜叶子,看着就没胃口,还要白白搭上一张饭票,不值当。
还不如先忍一忍,回家再吃。
毕竟就算是最便宜的丙菜,也要花一毛钱呢。
一矿食堂的菜分为甲乙丙三等,甲等菜每份三毛钱,主要是红烧肉、干烧肉、炸鸡腿、红烧鱼块之类的纯荤硬菜,因为价格略贵且分量较少,买的人并不算多;
乙等菜每份两毛钱,一般是猪肉白菜炖粉条、土豆炖鸡块、青椒炒肉、胡萝卜丝炒肉这类荤素搭配的菜,有荤有素,最受欢迎;
丙等菜最便宜,每份只要一毛钱,没有肉,纯素菜,通常是土豆白菜豆腐萝卜以及时令蔬菜的随机排列组合,或炖或炒,滋味寡淡。
食堂窗口不接受现金,一律只收饭票。矿上一个月给工人发十块钱的饭票作为职工福利,要是不够用的话可以自己掏钱再买。
看着矿上食堂挺不错的,但实际执行起来就完全不是这回事儿。
一是矿工换班的时间和饭点正好错开,等他们下班去吃饭时,食堂只有被挑剩下的残羹冷炙,乙菜里的肥肉片子都被人捡走,就剩下一堆白菜土豆萝卜——除了比丙菜贵一毛钱,和丙菜没差别。
二是前段时间总务处换了管食堂的,连带着一批老厨师也让换了下去,饭菜质量断崖式下降的同时,份量也比之前少了许多。
特别是乙菜,原先一份菜里还有三两肉,现在连一两都不到,一大盆菜里只有寥寥数片肥肉,打菜的一勺子下去总能精准避开,纯粹是放那儿给人过眼瘾。
张跃进不舍得买甲菜,但买乙菜和丙菜又觉得太亏,索性每个月十块钱的饭票都拿来买馒头。
张跃进家里有俩儿子,每天吃饭都用抢的,就着咸菜能吃完一大盆小米多大米少的二米饭。
他和媳妇吃饭都不敢多伸筷子,把自己的定量省给儿子。
就这,俩小子天天饿得眼发绿,大半夜看见了都瘆得慌,睡迷糊时还以为家里进狼了。
他就每天下班去食堂拿饭票打上馒头,加上下井发的酸面包,通通带回家给儿子们加餐。
但下井毕竟是重体力劳动,连续八小时干下来,他的两条腿软得像面条,走路直打晃。
这一整天下来,除了早上在家喝了碗红薯粥,张跃进几乎什么都没吃。
他之前不是没试过带饭,但天气热容易馊,天气冷又会冻成冰坨,井下也不可能生火热饭。
还是忍一忍,下班回家多吃点吧。
但不知是天气太冷,还是吃得太少,他现在浑身发冷,几乎感受不到手指和脚趾的存在,就剩心口一点热乎气。
张跃进缩着身子,动作迟缓地推车出了一矿大门,正要抬腿跨上车时,余光看到路边有人摆摊。
摆的是什么摊没看出来,就看见瓦楞纸上写着几个大字——【土豆炖棒骨,一毛五一碗】
等等。
棒骨?
一毛五?
他要抬腿上车的动作一下就有点迟疑了。
张跃进放下腿,推着车掉头过去,问摊主:“你这一碗,是多大的一碗?”
摊主是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姑娘,戴着帽子红围脖,只露出一双眼睛。
听到问话,她伸出戴着棉手套的手,从篮子里取出一只干净碗,向他展示。
这碗和他家里日常用的碗差不多嘛,才能装多少菜,值一毛五吗?
大概是看出张跃进的质疑,摊主说:“同志,如果你带了饭盒,还可以多打一些。”
张跃进觉得这有点不靠谱,一毛五都能买一斤土豆了。
但要加上棒骨的话,倒也不能说不值这个价……
同样是荤素搭配的炖菜,还比食堂卖的乙菜便宜五分,买还是不买呢?
张跃进拿不定主意,就说:“那我先看看你的菜。”
摊主很爽快,解开裹在铁皮桶上的棉袄,桶盖掀开一条缝。
张跃进还没看清桶内的菜,就被一股浓郁的混合着肉香的蒸腾热气正面击中!
寒冷的冬日,疲倦的身体,长久的忍饥挨饿……
那一瞬间,他已经分辨不出来那是食物的香气,还是本能对于高热量油脂的极度渴望。
他简直像个犯了毒|瘾的瘾君子,五脏六腑,抓心抓肺的痒。
真香啊!
大量口水疯狂分泌,溢满了口腔的每个角落,张跃进说话都说不利索了。
“给,给我来一碗!”
简单的一句话,说得他差点没兜住口水。
他手忙脚乱从挎包里取出饭盒,因为太忙乱,在掰开盖子时差点把里面装着的馒头给摔了。
摊主左手接过饭盒,右手拿勺子,从桶里结结实实舀了一大勺土豆,“啪”地一下就扣进饭盒里。
因为炖煮时间长,又在桶里焖了一段时间,土豆已经完全被肉汤浸透,轻微动作下便酥软成泥。
张跃进接过饭盒,顾不上烫,就那么站着,拿筷子使劲往嘴里扒拉。
香!
真香!
土豆软糯绵密,入口就化了,舌头轻轻一抿,连牙都用不上,软绵绵地就滑过嗓子眼,落进胃袋。
热乎乎的菜一进肚,立竿见影的,身上就暖和起来。
像是有一条热量传输线,从嘴到喉咙再到胃,体内渐渐蒸腾起来。从五脏六腑到四肢百骸,温暖蔓延全身。
手指和脚趾都麻酥酥的,重新有了知觉。
张跃进吃得脸上泛起红晕,整个人都舒展开,哪还像之前饥寒交加时缩头佝背,仿佛是夹着尾巴的老狗。
吃饱了饭,老狗当场爆改哮天犬。
一口气吞下大半盒土豆泥,胃里传来久违的饱足感。
张跃进心满意足地舒一口气,这才有心情细细品尝。
人家这土豆也不知是怎么做的,吃起来没有土豆特有的涩味,而是丝滑绵软,充满了浓郁的香味。
而吃的时候,还会冷不丁吃到块肉,虽然块头不大,但那毕竟是肉啊!
再吃下去的时候,就带上了一点开盲盒的意味,期待下一块肉。
每一口都不让人失望。
肉似乎被炖化了,分解成细细碎碎的肉块和肉丝,藏在土豆泥中,让吃起来的口感多了个层次。
张跃进珍惜地将饭盒里的土豆泥都吃得一干二净,要不是周围有人,他都想伸舌头舔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