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伍子橙
“就算报警,失踪不到时间,派出所也不会立案,妈,”林子君看到大敞着的防盗门,问,“你下楼找年年的时候关门没有?”
“关门了,我记得很清楚,肯定关门了。”钱春花也怕小外孙就在家里,她没找到,等她一下楼,小外孙自己到处乱跑。
去年不就有户人家的小孩子,趁大人不注意,悄悄地自己跑出去玩,从高楼层的消防通道摔下去,当场人就没了。
听闻这个事件后,钱春花和林子君时不时就要跟小时年强调一遍,没有大人的陪同,绝对不能自己出门。
小时年也一直遵守和姥姥还有妈妈的约定。
确定了她妈关了门才下的楼,林子君暗舒一口气,只要闺女不私自下楼,危险发生的几率就会大大减少。
“是不是在玩躲猫猫?”哪怕马上就两岁半了,但小团子对躲猫猫这个游戏还是情有独钟。
“到处都找遍了,书柜衣柜,连抽屉都翻了一遍。”钱春花嘴上强调,心里更希望像闺女说的那样,她的小乖乖只是在和她玩躲猫猫。
“汪!汪!汪!”林百万的声音从房子里传来。
钱春花:“???”
林子君:“!!!”
“林百万在家里,年年肯定也在家里。”李红激动地说。
钱春花已经等不及,松开闺女和儿媳妇,脚下踉跄地跑回去。
林子君和李红紧随其后。
三人一进门,林百万就扑过来,往钱春花和林子君身上蹦,带着久别重逢的喜悦。
“林百万,年年呢?”林子君蹲下问。
林百万不敢看林子君的眼睛,装糊涂地转向一边。
看样子就是得了小主人的命令,让它保密。
林子君也不凶它,把小家伙抱起来,进了客厅后,煞有介事地突然来一句:“年年,藏好了吗?”
小时年藏了这么久的猫猫,从来经不住这一灵魂提问。
果不其然,立马有个小奶音回答:“藏好啦!”
听到小外孙的声音,钱春花浑身紧绷的神经一下松开,再没支撑,跌坐在地,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不是害怕、担心、着急的眼泪,而是喜极而泣,劫后余生。
林子君扫视一圈,辨出小时年的方位,居然在沙发后面!
她将林百万放到地上,跪到沙发上,趴在沙发背上,往下一看。
好家伙,她闺女蜷缩成一团,卡在沙发和墙壁之间,看见林子君找到她,小时年独自开朗地冲她笑笑,并挥挥小手打招呼:“妈妈回来啦!”
林子君黑着脸,把小团子抱出来,眼角瞥到被抽走浑身力气瘫坐在地上的钱春花,实在气不过地将小团子打横放到自己腿上,照着她的屁股就是啪啪两下。
小时年懵了,直到小屁股感觉出来疼痛,她才哭出来,“呜呜呜……妈妈打年年……呜呜呜……为神马打年年……”
哭得委屈巴巴。
可把钱春花心疼坏了,从地上爬起来,冲过去从林子君手里抱走小时年,紧紧地护在怀里,“干嘛?林子君,你打小孩做什么?有什么不满冲我来!”
“妈,你先把人放下。”林子君神情严肃。
钱春花有一瞬恍惚,闺女性子大大咧咧,尤其是在家的时候,很少见她发脾气,看来今天是真的生气了。
李红也上来劝,“妈,就让子君和年年好好说说吧。”
她知道婆婆心疼小时年,但兹事体大,不把事情跟小时年说清楚,万一再有个下次,运气不好出个意外,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吃。
钱春花冷静下来,松开小外孙,和李红坐到对面沙发上,没了姥姥的庇佑,小时年小小的一只,耷拉着小脑袋,在她妈
面前就像一只小鸡崽。
林百万想帮小主人求情,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用白乎乎的身子蹭林子君的裤腿。
林子君脸一板,瞪眼道:“一边去,等会儿再收拾你。”
林百万呜咽一声,不敢惹地乖乖退到角落里。
虽然大多时候妈妈像朋友一样,但每次妈妈发脾气,小时年都非常害怕,怕得连哭都不敢发出声音。
“过来。”林子君让小时年站到自己面前来。
小时年小碎步挪上去,小手揪在身前,小肩膀上下耸动地抽搭。
林子君扶住她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开口:“年年,知道妈妈为什么生气吗?”
小时年摇摇脑袋,是真的不知道,她就睡了一觉起来,妈妈回来了,妈妈生气了。
“因为你躲起来,姥姥到处找你,喊你,你不出来,姥姥以为你丢了,吓得魂儿都没了知道吗?”林子君太能体会她妈的感受了,记得小时年才出月子那会儿,她就亲生经历过,就两三分钟,仿佛是两三个世纪那么长,每一秒都是煎熬,更别说她妈楼上楼下地找。
她心疼自己闺女,很少发脾气,更没有动手打她,但她也心疼自己的妈,尤其是当妈之后,理解了当妈的不容易和付出。
小时年回头看哭得满脸都是眼泪的姥姥,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立马道歉认错,“妈妈,姥姥,年年知道错了,年年不是故意的……”
“林时年,不要动不动就说自己不是故意的,你已经不是第一次像今天这样悄悄躲起来了。”有时候是躲起来吃零食,有时候就为了好玩躲猫猫,林子君和钱春花几乎两天一小找三天一大找。
每次找到后,小时年都认错第一名,但坚决不改,下次继续躲。
林子君觉得就是教训不够,没让她深刻地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这么一想,狠下心地拽住小时年的一只胳膊,将人往身前一拉,照着屁股又是啪啪两下。
都说隔辈亲,钱春花心疼地一张脸都拧紧了。
李红连忙摁住婆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妈,一定要忍住。”
钱春花实在不忍心看,把脸转向一边,她也心疼自己闺女,小时候还不是经常打,现在闺女长大了,有自己的闺女了,她相信没人比她更心疼自己闺女,她的心肯定比她还疼。
小时年知道自己犯了错,不敢躲,就小声地嘤嘤哭,边哭边跟妈妈道歉:“妈妈……妈妈……年年知道错了……年年不该和汪汪睡觉觉……没听到姥姥喊……年年知道错了……”
从闺女断断续续的阐述中,林子君终于搞清楚事情原委,原来是闺女和林百万在沙发上玩,不小心卡到沙发和墙壁的缝隙里,一开始觉得好玩,玩着玩着抱着狗狗睡着了,醒来听到姥姥和妈妈她们说话,就临时起意想玩躲猫猫,没想到中间发生了那么多她不知道的事情。
这么一说,多少冤枉了闺女,林子君顿觉对不起小团子,俯身下去,将闺女拥进怀里。
“妈妈,对不起,妈妈不生气,是年年不对……”小时年抽搭着继续道歉。
林子君心里抽着抽着地疼,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妈妈也有错,没问清楚就发脾气,对不起,闺女。”
小时年扬起小脸,问:“妈妈问清楚就不打年年了吗?”
林子君认真回答:“该打还得打,谁让你不长教训。”
“年年长教训了,年年以后不会这样了。”小时年跟妈妈保证道。
林子君摸摸她的脑袋,“好,妈妈相信你。”
“妈妈最好了!”小时年再次扑进妈妈的怀里,小脸往她胸口埋。
林子君一惊一乍道:“林时年,别往我身上擦鼻涕。”
上一秒母女两还在哭唧唧,这会儿已经抱在一块哈哈笑,钱春花无奈地摇头,只有她到现在还心惊肉跳。
林子君给小时年使眼色,小时年心领神会,立马转身跑去扑到钱春花身上,抱住她一只手臂,“姥姥,对不起,年年吓到您了。”
钱春花伸手点她的小鼻子,“姥姥确实吓坏了,小乖乖以后不能这样了,知道了吗?”
小时年重重地点头,“不敢了,姥爷说过,人吓人会吓死人哒,年年不要姥姥死。”
“姥姥要是吓死了,我们年年打算怎么办啊?”小老太好奇地问。
小时年对死没有概念,只是偶尔听姥爷提及,说人死了都会埋到土里,姥爷和姥姥因为这事儿还吵过嘴。
林宏满想要回西桃村入土为安,钱春花想要随新时代火化后,骨灰撒入大海。
“年年把姥姥埋到花盆盆里,姥姥想年年了,可以出来看年年,年年想姥姥了,就把姥姥挖出来。”小时年安排得明明白白。
就是听得林子君后背一阵发凉,再也直视不了阳台上那几只花盆了。
小老太被小外孙的童言无忌逗得哈哈大笑,阴霾心情一扫而尽,在她小脸上捏了一把说,“年年记得埋浅一点,姥姥容易爬出来,你也好挖出来。”
越说越阴森恐怖,林子君赶紧打断:“妈,嫂子,中午我们出去吃吧。”
钱春花一看时间这么晚,来不及现做,也就没反对,李红本来就是蹭饭的,自然是客随主便。
在芙蓉雅苑附近的商场吃的饭,吃完,一行人散步回家,远远看到大门口围了不少人,林子君和李红互看一眼,亢奋起来。
“你们看去吧,我带小乖乖回去睡午觉。”钱春花牵着小时年对闺女和儿媳妇说。
“姥姥,年年也想看。”上午在沙发缝里睡了一觉,小时年现在一点不困,一听有热闹看,和她妈还有大舅妈一样,眼睛都亮了,小脚丫子也踮起来。
重心不稳,摇摇晃晃,看得钱春花直发笑,无奈地摇头,“真是好的没学到,尽捡些有的没的。”
嘴上这么念,还不是随了小团子的意,抱起她,和林子君她们一块走上去。
有人看到林子君她们,挥手喊道:“说曹操曹操到,子君,有人找。”
林子君:“?”
吃瓜吃到自己身上了。
有人找能吸引这么多围观群众,看来找她的那个人“不一般”。
听到林子君来了,吃瓜群众自觉地让出一条道,林子君看到坐在门卫室门口的赵雪梅,头发凌乱,衣衫不整,一看就是跟人厮打过。
至于和谁动的手,答案显而易见,小保安脸上让她挠了好几道指甲印。
“林小姐,您终于回来了,那位大姐说要找您,我就让她先做登记,她死活不愿意,还骂我狗眼看人低,我怎么就狗眼看人低了?非本小区业主和工作人员,不管是谁要进小区都得登记,这是规矩。”小保安可委屈了,越说越激动,扯到脸上的抓伤,疼得连吸好几口凉气。
“小哥说得对,这是规矩。”林子君自然站小保安这边,她和赵雪梅向来不和,加上在她的促成下她二哥离婚,赵雪梅对她可以说恨之入骨,这两年多来,赵雪梅从没来过芙
蓉雅苑,这次突然找上门。
用脚趾都知道,肯定和赵强有关。
赵雪梅只有这个弟弟,护他跟自己眼珠子似的,怎么可能忍心让他去坐牢。
必然想要和洪刚私了,私了就得花钱,以赵雪梅现在的处境,吃饭都恼火,去哪儿凑钱赎人。
实在没办法,只能来求前婆家人。
“我一直说不能坏了规矩,但她还一个劲儿地打我。”小保安眼泪都快流下来。
“是她不对,小哥,我们报警吧。”林子君一脸真挚。
小保安怔住了,围观群众也傻眼了。
等一下,那女的不是说自己是林子君的嫂子吗?
林子君居然要报警抓她?两人是有多大的仇多大的怨?
众人顿时来了精神,没想到有大瓜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