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衣安晏
叶望舒亲自将媒人送回去，乘着马车回家时，在宅邸不远处的街市上，见到一个卖身葬父的男子。
那人虽衣衫褴褛，却从外形能看得出他身强体壮，高大威武。
脸上有着些许脏污蓬头垢面，却掩不住杂乱头发下的英武相貌。
他跪在街边脊背挺得笔直，眼眸低垂不看路人，完全不像求着人买他的样子。
一个衣着华丽的中年妇人见他身量强劲，眼神不时在他身上来回打量。
她眼里浸着热切上前询问：“年轻人多大了？准备把自己卖多少钱呐？”
男子仍旧垂着眸不看不答，好像没听到别人问他一样。
那中年妇人又追问了几遍，他才不耐烦地冷冷抬眸：“一千两！”
“一千两？”那妇人吓得声音都尖厉起来，“你要给你爹修个金坟不成？”
他瞪了妇人一眼补充道：“黄金。”
“一千两黄金？”
那妇人匪夷所思重复一遍，轻蔑地上下扫视，白了他一眼拂袖而去。
男子重新垂眸，下一刻，视线里出现一双穿着男式靴子的脚，却比正常男人的脚小了许多。
他仰头去看，来人逆着光，线条流畅的面容一点点清晰起来。
俊秀清逸，美如冠玉。
“一千两？”刻意粗着的嗓音在男子头顶响起。
他始终仰着头，语气不似刚才的凌厉：“只要能葬了家父，公子看着给即可。”
“你叫什么名字？”叶望舒垂眸看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
“你叫什么名字？”
两年前初见时，眼前的男人也是这样问她的。
跪着男子始终仰头望着她：“尘砚。”
“跟我走吧！”
叶望舒转身上了马车，唤作“尘砚”的男子起身，跟在马车后面离开。
他就是昨夜冲进叶宅救下叶望舒的男子。
为了掩人耳目经得起详查，他只能用这种方式光明正大进入叶宅，名正言顺出现在叶望舒身边。
回到叶宅，得知她刚刚去萧家提了亲，尘砚瞬间怫然：“荒唐！你怎能与女子成亲？就不怕自己身份暴露？”
对此叶望舒神情淡淡，喝着茶解释：“正是害怕身份暴露，所以才同女子成婚，这样别人就不会怀疑我的身份。”
“可你也是女子！”尘砚反驳。
他的意思很明显，叶望舒的身份会首先暴露于成婚对象面前。
“我不是女子。”她盯着人辩解道，“我是身有隐疾的男子，我未来的夫人很体谅这一点。”
尘砚脸上带着些许怒气，不满溢于表面：“王爷知道不会同意的。”
叶望舒来在他面前，笑盈盈凑近他的面颊，声音没有刻意粗犷，反而轻声细语，媚眼如丝透着风情：
“只要你不说，他如何能知道？”
尘砚目光触及眼前放大的面容，急忙偏了头不敢直视她，声音依旧冷峻：“即便他眼下不知，将来你们成亲，瞒不了他！”
探花郎定亲可能很少人知道，但成亲这样的事，瞒不住。
叶望舒看他越是这个样子，越是生了逗弄他的心思，又朝着他凑近一些，说话时热气故意喷洒在对方耳廓：
“放心吧！我那未过门夫人的心上人，不会让她嫁人的。”
尘砚只觉耳畔气息裹挟了电流蹿遍全身，不由得心底一颤，伸手将人推开，耳尖通红。
他是练武之人，平日里又未接触过女子，力道下意识大了些。
这一推，将猝不及防的叶望舒直接推翻在地。
他心下一惊，眼疾手快拉住对方的手，不想又握住对方手背上的伤口，痛得叶望舒惊呼出声。
尘砚猛地松手，女人结结实实摔在地上。
叶望舒：“……”
她抬眸瞪向站着的人，尘砚默默偏开视线，像个做错事的小孩，沉默不语。
叶望舒抬起没受伤的那只胳膊，瞪着他发火：“扶我一把啊！”
尘砚这才有所动作，拉着她的手将人拽起来，接着刚才的话茬问：“你夫人的心上人是谁？”
她在身上拍打几下掸去灰尘，又坐回原位喝了杯茶平复心火：“武承阙。”
尘砚面色骤然严肃，冷厉喝道：“你疯了？！”
叶望舒转过头看他，冷笑一声：“我不想永远为那个人卖命！”
……
又过了两日，武承阙再次派人送来一支坏掉的珠钗，同样的，里面标价一千两。
萧轻羽当即举起来就想摔了，但想到上面的珍珠扣下来还能换上几十两，又轻轻放下摔了个茶杯。
上次两人最后不欢而散，没想到武承阙还愿意看她过去甩脸子。
不过也好，她也正要去问一问，叶望舒的伤是不是他造成的。
她懒得花什么心思去讨好，直接让厨房又做了和上次一样的点心，只不过甜度正常。
她可不想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和珊瑚一起出了门，没走多远就又碰到了武凌霍。
萧轻羽被请上马车，见到他人时，不自觉想起那晚做的梦，瞬间觉得有些不自在。
武凌霍那么好的人，拿她当朋友，当姐姐，她怎么能对人家有那种想法？
简直罪过！
“这么巧？陛下也要去王府？”她率先开口。
武凌霍见她没有问起那晚之事，便猜到她果然已经不记得，心下一阵失落。
但还是弯唇牵出一抹笑意：“不巧，朕在等你，朕先前说过，要替羽姐姐还清皇叔的债。”
萧轻羽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其实不用……”
“羽姐姐，”
武凌霍打断她的话，还是想试探对方是否记得那晚，“那日朕将聚福楼遇刺真相告诉你，回去后，你没事吧？”
第65章 这是本王和她之间的纠葛
武凌霍翻墙闯入萧轻羽闺房，还趁其醉酒吻了她，实在不算光彩的事。
因此他的试探极为隐晦。
若对方记得那晚，定会疑惑他未提夜里的事，继而主动质问为什么闯她闺房。
即便不问，也很可能露出疑惑的表情。
然而对方脸上并未出现疑惑的神情，并且没什么犹豫地摇了摇头：“没事啊！”
这下换他疑惑了。
那她喝那么多酒是为了什么？
不就是为着皇叔的事难过吗？
萧轻羽虽然对真相感到愕然，但回去后被父亲的第二春整得茫然，一时间都忘了那回事。
所以她的回答才会那么自然。
毕竟她喝酒是因为家事和自己的事，都不好对武凌霍提起。
得知她是真的不记得，武凌霍既失落她忘了自己主动亲他的事，也庆幸她不记得他的卑劣。
垂眸苦笑一声不再多言。
萧轻羽和皇帝一起到了王府门前，守卫们正要进去禀报被武凌霍拦下。
他走在前面，府里见到他的下人都慌忙跪下行礼，来不及去向武承阙禀报。
两人行至书房外，武凌霍看着她轻车熟路，熟悉这里的一切，更了解此刻皇叔人在哪里，心中升起一股郁气，极不舒服。
萧轻羽见他站在书房外不动，率先提着食盒进去。
廖金见到她来，心绪变得复杂。
他知道自家王爷盼着她来，但来了后又总惹王爷不高兴。
苦的还是他这个做下属的。
他回头瞧了眼正在忙的武承阙，极有眼色地走出去。
看到武凌霍时，心下一惊正要行礼，被对方做了个“嘘”的手势拦下。
武凌霍往前两步靠近门口，想听听武承阙会和萧轻羽交谈些什么。
书案后的男人还未察觉萧轻羽来，正认真处理公务，不想余光里闯进一个食盒。
和前几日来一样，萧轻羽放东西的动作并不温柔，食盒落在书案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武承阙这才抬起头，瞥了她一眼继续垂眸批阅奏疏。
“本王说了，你要和以前一样，若是这样的态度，就回去凑钱赔偿吧！”
萧轻羽闭了闭眼做了个深呼吸，再睁眼时唇角弯起，眼里的冷意尽数挤散。
她打开食盒正要捏出一块点心时，武凌霍从外面阔步进来。
“皇叔也太过斤斤计较了！”
他唇角含着笑意，脸上是面对武承阙时一贯的乖巧，却又透着一股混不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