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熊也
庄乐山摇了摇头,又道:“你可知点苍上有一块神石?”
徐行一顿,道:“知道。认识。怎么了?”
不仅她认识,你也认识啊。说不定从前还气过你呢。
“预言中,鸿蒙山暴动,我本以为是危言耸听,但与山脉同源的天生神石竟也莫名活跃起来,往山下挪了一点点……虽然只有一点,但这可是前所未见啊。”庄乐山道,“不止是它,昆仑附近的无尽海中,‘纵横碑’也出现了。”
纵横碑便是一座海中石碑,上面刻着天下之兵的名称,无论是多诡怪的兵器,都能在其上查到运使方法和优缺点,是以不少人也叫它“兵甲录”。
徐行心道,这便错了。不过,可能只是信息差,庄乐山认为这纵横碑有所诡异,看上去应该是和神石一般的天生物灵,但其实她知道,神石的正统同事只有火龙令一位,这劳什子碑是人造的还是天生的,现在还说不清呢,“那怎样?”
“这座碑不知怎的,产生异变了。”庄乐山道,“它突兀出现,自然有人前去探看,但那人很快发现,只要触到碑石,便会在其上留名,被分到所持兵器的那一类中,按照实力来进行排名——譬如你现在去碰一碰它,便会被分到‘剑’中,和其他使剑的高手一同记在碑上。”
“这实力该如何拟定?”
“重点就在于,这实力的拟定!”庄乐山说着说着,眉间紧锁,“起初,它只会粗略按照境界来进行区分,但你可以看到前几名高手名讳。只要你前去挑战,将那人击败,那么,你的名字便会顶替那人的名字,一路高上。你说的不错,兵器是否神兵,只取决于拿着的人是谁,这样下去只会行至一个结果——对天下第一的角逐!”
这可是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在这天下,敢说自己全不为名的人有几个?扪心自问,若是有人敢在她面前顶着“天下第一剑”的名头洋洋得意,徐行不保证自己心里会毫无波澜。此碑一出,眼见便会引起修者乱斗,红尘诸人对大宗不满,便会将满门心思寄托在横空出世的个人领袖上,并且,最可恶的是,六大宗还不能不参与!
时局已经乱了。若是穹苍没有先下手为强,在这兵甲录上十占三四之位来彰显自己第一仙门的实力,威信恐怕还要大打折扣。
这纵横碑在昆仑。除非能让昆仑早就出手将其压下,但想也知道,那群老头老太还在沉迷手搓丹药,能活着比拼“天下第一铅”就不错了,不能再要求伊们更多。
徐行听完,平淡道:“知道了。此事我会处理。”
好大的口气,吃韭菜了吗?!庄乐山震惊道:“你处理?你要怎么处理?”
“这有什么不好处理的?”徐行指了指自己,笑嘻嘻道:“喏,天下第一剑。”
然后又指了指靠着自己膝弯睡着的寻舟,“这只,天下第一爪。再来一个,穹苍颜面不要尽失的指标不就达成了?若是实在没有信心,将便宜师尊搬出来参与一下,天下第一苟。哈哈。”
寻舟睡梦中:“哈哈。”
“……”徐行变脸极快,大怒地一把揪住他嘴唇,“我就知道你从来没懂我的幽默,只会在那鹦鹉学舌!”
寻舟:“?!”
“够了!”真是不能再看下去了!庄乐山跳起道,“你现在都已叛出穹苍,还说什么?!”
徐行八风不动地坐在那,闻言,抬眼,笑了。
“你手下那几十个驿阵,可是创造了我不少谣言。哼。”徐行邪恶微笑道,“我叛宗是真我知道,所以我做什么事都不需再有顾忌……但你们若是想跟我割席,看看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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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次来昆仑,是上辈子了。
徐行与寻舟就这般光明正大进了昆仑边境,发觉守着边境线的那几个昆仑门人正昏昏欲睡,好几个一看便不太妙的凶神恶煞之人进进出出,他们也淡然处之,丝毫不管。不过,徐行以为,这也是智慧之举,因为看那几个门人颤颤巍巍的样子,恐怕一拳过去就要当即跪下求他不要死了。
不愧是无法无天之地,逃犯的天堂。
无尽海在昆仑西侧,是整个昆仑境内唯一一片水域,却是九界中除了东海外最大的海洋,除此之外,便是连绵不断的雪山。
不似穹苍一般,百年间都够门派重建一遍了,昆仑至今还没有玉龙,法器也少之又少,出行多半靠两条腿,徐行张望半天,发现一件事,那就是此地竟然和她上次来时无甚差别。
街上竟然还算热闹,有自少林赶来的流民混在人群之中,茫然地寻找落脚之地,很快便被几个眼尖的小道士瞥见了,迎上去道:“道友,你们需要空房么?”
流民连声道:“不用,不用。你也看到了,我们逃难过来的,怎买得起空房?”
“什么买不买的,那样客气做甚?昆仑别的没有,空屋子多!不用买,只要五个铜子,贫道便替你们寻一处宽敞院子,如何?”小道士见他们面露难色,机灵道,“若是实在囊中羞涩,那也不勉强,就当广交善缘了。这样,北郊便有一处,你们往北一直走,敲一敲那家的门,等一柱香都没人开,便直接进去住就可以。”
流民傻道:“那五个铜子是……?”
小道士道:“哦。那里面可能有尸体,或者鬼什么的。你懂的。若是有五个铜子,贫道便替你们超度一下,这样住的会舒心些。”
流民:“哇啊啊啊啊啊!!!”
徐行:“……”
果真是民风淳朴。
二人并未径直前往昆仑找寻玄真子,而是打算先行去客栈茶楼打听一番最新消息,于是找了个最热闹的酒楼坐了,点了一桌子汤汤水水茶茶酒酒的,徐行另给寻舟点了几碟绿叶鲜鱼,询问道:“还吃得下?”
“师尊。”寻舟伸舌舔了舔她递来的筷子尖,道,“我还没那样严重。”
徐行看他面色如常,心头却总是替换成那万年库中见着的鲜血淋漓模样,总是不太舒服。
降魔杵至少三月内无法动用。虽说寻舟早说过他捱了这么久,不差这三月,让她不必担忧,可徐行当师傅的,自然希望他能受的苦越少越好。昆仑炼丹之风臭名昭著,都掩盖了曾经以药入丹的名气——她曾经还替哪个老头试过药呢,的确下的剂量很猛,效果显著。
也不知能不能找到什么药丹能缓解一下徒弟仔的症状……
徐行沉思之间,忽觉小腹一抽,一股奇异的感觉自丹田向下——她有些困惑地往下看了眼,还以为难不成是自己长鲛珠了,后来又发觉不是,因为那麻痒的感觉径直穿过大腿小腿,甚至到了脚底。
她动了动脚腕,试图将这奇异的痒感甩掉,然而,这触觉却越演越烈,简直像什么东西自她的骨头缝中钻出来了,又痒又疼,徐行皱眉之间,才注意到自己无知无觉地将木头桌腿蹭得哐哐作响,都快掉木屑了。
而寻舟筷子停在半空,有些探究地看着她的面孔,视线又往下移了一瞬,似是了然,而后,黑沉沉的目光挪回了她的脸上。
“师尊。”寻舟很轻地笑了笑,“先去要一间上房吧。”
第142章 望闻问切毕生重要之人
说是要去无妨,但徐行刚起身,便觉足底好像踩着棉花,险些歪了一跤,于是干脆坐下,对寻舟道:“你去。”
寻舟自然道:“好。我去去就回。”
“……”
徐行将面前的酒水喝罢,又皱起眉来。这感觉算不上万分疼痛,却连绵不断,难受得很,让人很想把自己腿给砍了。她对神通鉴诧异道:“不会我都这个年纪了,还在长身体吧?”
神通鉴没好气道:“怎可能!非要说,便是这附近接近无尽海,水汽重了,让你有思乡之情了吧。再疼就去水里泡一泡,什么毛病都没了。”
徐行笑骂道:“这可不是我的思乡之情啊!真要思乡我就往火山里跳一跳了,一跳百病消。”
都成灰了还有什么毛病。她转头看了看,许是上房没剩几间了,那小二正在和寻舟扯皮。寻舟神情淡漠地放了颗鲛珠在桌上,然而小二不识货,看不出这玩意儿究竟有多珍贵,还以为是寻舟随便拿了颗珍珠就想抵房费,叉腰道:“你这是在岸边捡的吧??”
寻舟默了一下,实在不想和他再说,向徐行投来一个眼神。徐行才不管他,笑嘻嘻地转头回去,眼见桌边站着一位刀修,正炯炯着一双大眼猛猛瞪她,道:“你是徐行吧!”
看来这纵横碑兵甲录的消息已然传开了,四处都是身上血气四溢的江湖人。如今能在此境的,极少那种张嘴便是之乎者也的道德卫士,徐行泰然自若道:“是。怎样了?”
刀修咧嘴,自旁边桌上提来一壶好酒,豪气道:“欣赏你!送你喝!”
徐行看着那壶酒,挑了挑眉,没动。刀修看她这样,还以为是担忧自己下毒,于是打开盖子先喝了一口,再放下,抹嘴道:“干杯!”
她看上去没打算解释自己欣赏的理由,更没打算自报家门,旁人看着当真莫名其妙,徐行笑了笑,道:“干杯!”
待寻舟归来时,两人已将一大坛酒喝得见底,徐行起身时,即便再东倒西歪跌跌撞撞,也不会有人觉得是她的腿出了什么异样。
“走吧。”徐行搭上他的肩头,道,“去上房。”
寻舟应了声,淡淡回头瞥了一眼,那刀修看到他,唇角立刻垂了下去,重重道:“不欣赏,你!男儿当自强!”
徐行笑得不行,对他道:“你看看,让你黏这么紧,成日正事不干,现在大家都以为你是吃软饭的?”
寻舟低道:“冤枉。”
他可还没吃上呢……
酒楼最上层才是休息之所,一路过来,皆是红帐鎏金梁,看这装潢模样,委实不太正经。想想也是,食色性也,吃饱喝足后上来大多是想干什么众人心中有数,总不能是吃太多犯饭晕了上来眠一眠吧。
若是放在从前,徐行自然不觉有什么不对,既然二人都不睡,那定一间房更为方便,只是现在……
罢了。她若是表现出有什么不对,只怕这厮又要得寸进尺,还是别给自己找事了。徐行面色如常,道:“师尊只派一个庄兄来追捕我,倒是我意料之外了。看来他想在宗内把这件事压下去,或许还寄希望于我会回穹苍,这两把兵器迟早会物归原主不成?”
寻舟淡淡道:“你既未与他行拜师大典,兵器也不是由他开刃,便不必再叫他师尊,他不是。”
“原来你那时忙着给我开刃,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徐行想到什么,又极其白目道,“你怎忘了,我二人也没行拜师大典。说起来,茶也没喝,头也没磕,明明穿得那样华丽,结果把你一拉就这么拉走了,真是小便宜鱼,哈哈。”
她手搭在寻舟肩上,说着说着,指尖很轻地勾了两下他滑如绸缎的长发,真是手闲得很,到哪儿都爱乱拽乱抓。
这次寻舟没附和着笑了。他盯着徐行的侧脸,道:“师尊,你好像醉了。”
刚才那刀修既然要送酒,肯定是最烈的她才觉得拿得出手。徐行一顿,道:“没有吧?”
寻舟道:“那师尊是在与徒儿调情吗?”
徐行道:“我醉了我醉了!!”
门“吱呀”一声,无风自开,徐行跌到榻上,第一时间便是捧着自己的腿看。只看,倒是看不出什么不对劲,只是手握在上面,总感觉湿淋淋冰凉凉的,寻舟指尖几道寒光闪过,道:“得罪了。”
下摆被撕开了一部分,在灯下竟泛着薄薄月晕一般的微光,竟还有几分诡谲的美丽,徐行定睛一看,才发觉自己的双腿还在,很正常,只是在外面似是包裹了一层奇异的胶状柔软,足尖更是隐约出现了鱼尾的形状,月晕光辉中细细碎碎有不少杂物掺杂,像一颗颗碎裂的小牙嵌在其中,暗暗的白色。她忽的有这种麻痒感觉,应该就是这些东西搞的鬼。
寻舟看着这鱼尾,也习以为常般,看来,这变化对鲛人来说是正常的,并不是什么危险。
徐行抱着自己腿研究半晌,惨然道:“我不想变成鱼啊……”
“不会的。”寻舟很轻地笑了笑,道,“鲛人不喜欢上岸,有一个原因,便是在陆地待久了,足部无法受到水汽滋养,便会过度生长,长出‘骨刺’,需要清理。就算在海
中待着,也会被各种藤壶水草寄生,照样也要清理,我从前也会这样。”
他不知何时,手上拿着一把小小的匕首,到了徐行身上,但看着这条新鲜出炉的鱼尾,还是将匕首收起了,指尖又长了几分,轻轻按住一根骨刺尖。
徐行还以为接下来要血溅三尺了,刚咬住牙,那处便微微一痒,骨刺被拔出来后,有一种忽的能喘上气的松快之感。
“……”
徐行心道,不仅不痛,怎么还挺舒服的??难道小马被修马蹄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吗?
寻舟见她神色,侧头道:“舒服吗?”
徐行不大想承认,而且有点想打人,于是往前蛄蛹了两下,道:“我自己来吧。”
她挪了半天,结果发现,这种事情仅凭自己确实有点难做到。骨刺又小又细,还嵌在各种边边角角乃至膝盖后方这种地方,于是很快便放弃了,躺平道:“难不成每年都会这样?”
“不一定。”寻舟专注地替她拔除骨刺,垂眼道,“少年时期会快很多,有时半个月便要清理一次了。成年后,或许半年一次,甚至一年一次。”
徐行纳闷道:“那你从前怎么没叫我帮你拔?”
寻舟道:“那不好。”
虽说他没具体说明哪儿不太好,但徐行霎时想起了自己逼他喝血后发觉这是鲛人“歃血之誓”的乌龙事件了。
“小时候,多半是由亲族来负责清理,长大后,便是伴侣之责了。”寻舟道,“骨刺的构成,与指甲和牙齿没有两样,若是生在顽固地方的骨刺,用手拔不出来,便只能用……”
徐行小腹下微微一湿,他张嘴用牙尖卡住那最后一根刺,往外斜拽,这一下刺激太大,徐行不自觉地鱼尾一弹,“啪”一声不轻不重地将他右脸扇出道红印来,寻舟起身,顶着红痕面不改色道:“就是这样。”
能讲一讲卫生吗?一言不合就上嘴?徐行露出了难以言喻的表情,看上去嫌弃地恨不得把那一块儿被津液湿润的地方用肥皂搓搓,寻舟看着她皱起的眉,反倒“哈”一声笑了出来,“已经好了。”
徐行下榻走了几步,又跳了两下,确实已然恢复至平常了,就是不知下次发作又是什么时候,鲛人之躯虽强大无匹,一些特点却也着实麻烦。她指了指寻舟,道:“下次再这样,不要靠近我的床。”
寻舟道:“我在帮师尊拔刺。”
徐行道:“你帮你七舅姥爷也这么拔?”
寻舟无辜道:“师尊冤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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