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妹为何那样 第258章

作者:熊也 标签: 天作之合 仙侠修真 成长 正剧 穿越重生

  郎无心道:“方才这段对话,也是毫无意义。”

  徐青仙道:“是的。改变不了你,也毫无意义。”

  郎无心道:“虽然我知道我不该问出这句话——但你为何还非要说这么多?”

  “因为会让你非常生气。”徐青仙淡淡地指责道,“你不该骗我,香蕉都还没熟,很难吃。”

  “………………”

  默然半晌,郎无心眼睑抽搐,笑得如同春光灿烂:“你去死吧。”

  徐青仙不要。

  方是清晨,掌门殿外已渐闻人声,长老执事列队站立,小将、瞿不染、阎笑寒立于侧旁,暗含担忧与警惕的目光落在二人身上。

  此事可大可小,放在任何一个正常人身上都很好解决——不论究竟跟徐行有无接触,一概否认,低头认个错,至多在禁闭室待个十五日,禁足三月便可了结。这不算什么严苛的处罚了,有徐行“珠玉在前”,玄素的忍功已然大成,看在徐青仙往日为宗门挣得不少荣誉的前提下,谁也不会多想为难她,但关键就是,徐青仙她不正常啊!她脑子有问题!谁也想不到她接下来会说什么话!

  气氛能拧出水一般沉重滞涩,众目睽睽下,徐青仙伸出右腕,玉牌发出几声鸟鸣。

  她径直打开,上面只写着两个字:

  【师妹:回来。】

第227章 =3=师尊,我好欢喜……

  “青仙,你在做什么。”

  头顶传来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徐青仙抬眼,玄素微微蹙眉看着她,似乎正在思索什么。整个大殿满满当当,众人皆立在比她高出不少的阶梯上,想来看着她的神色都称不上愉快,毕竟这是一次让她能可自证清白的“审讯”,有压迫感实属正常。

  她木着脸,将玉牌敛进袖内。但也就这几息的功夫,都有人迫不及待地眼尖道:“那是什么?通讯玉牌?你在和宗外的谁说话?”

  小将眉尖一紧,生怕这缺心眼的径直将名字抖搂出来——徐青仙的玉牌是她给的,上头就那几个名字,四个里三个在场,能给她发号施令的还能是谁?

  然而,徐青仙就像没听到似的,起身站定,手上的灵枷在地上拖出哐当两声响。她就这么对着这满殿一脸不善的“仙之人兮列如麻”,面色平淡地充耳不闻道:“师尊。”

  那位气势汹汹率先发问的长老被当成个不臭的闷屁放了,霎时脸绿道:“竖子竟敢如此目中无人!”

  “……”

  其实,徐青仙岂非一直这样目中无人?不能只指望看见一人的长处,她对别宗人士冷若冰霜,莫非就对穹苍之人多热情似火了么?小将和阎笑寒皆想不明白此人动怒的缘由,更不解殿下诸人一副梦想幻灭金身破碎的愕然模样,再一思索,又想通了。

  不过是根本不了解罢了。“大师姐”就合该是“大师姐”,“掌门”就合该是“掌门”,崇高的、正直的、绝无瑕疵的;正因地位崇高,所以鲜少接近,正因鲜少接近,所以毫不了解,这本就是无法解决的事,毕竟他们看不见上边的人,上边的人也照样看不见他们,都是一样的。

  小将眼前忽的浮起老皇帝对着自己色厉内荏吼叫的模样,心道,果真在哪里都是一样,一样乏味。

  “罢了。”玄素八风不动道,“长老不急动怒,先将前因后果分说明白不迟。”

  瞿不染一袭白衣,在殿中格格不入,他平着语调,将当初纵横碑一事始末重又阐述一遍——他毕竟是白玉门中人,传言与徐青仙关系不佳,由他来说,便不必担心有所偏颇或隐瞒事实,只是这前因后果自他第一天被虏来时便听过一遍,早已口口相传了,众人都没耐心听,也得亏他还能耐着性子一字不差地再重复一次。

  徐青仙也只是听着。

  好容易等到那跌宕起伏的经历告一段落,方才那位闷屁长老又禁不住开始大兴风雨:“方才这位少侠说的,你有什么想反驳的?”

  徐青仙道:“没有。”

  那长老道:“你没有缘由地三月未归宗门,是不是和徐行待在一处,她藏身之处在哪,既然你未曾叛宗,何不说出来听听?”

  “如今告知你们,有何用处。”徐青仙冷淡道,“飞禽走兽,但凡长了腿都会奔走,莫非她看起来很像个蠢人么。”

  “……”

  其下一片哗然,好似听到了什么很了不得的事。一人壮着胆子扯嗓道:“大师姐,你一直孤身在外,不问世事,或许有所不知!那徐行根本就不是你的师妹!她是冒名顶替之辈,待在宗门只为窃入万年库,你是被她蒙骗了,还是被她胁迫了?”

  “正是如此!你性情单纯,不能轻信小人啊!”

  这便是纯粹的胡扯了。徐行能胁迫她一时,能胁迫她三个月么,重伤了还能胁迫,昏迷了照样胁迫,这等魄力只在江湖传闻里昏迷了依旧能抚琴的琴修身上出现过,况且徐行能胁迫徐青仙就已经足够离谱了,难不成还能胁迫九重尊吗?她有这通天的本事,大掌门玄素怎还活着?

  只是再离谱的场面话也得有人硬着头皮说。不如说,众人心中皆知,此次审讯只有两个结果——

  其一,徐青仙承认和叛徒勾结,自请出宗,通缉令不会撤去,从此和穹苍成为敌人,不死不休。

  其二,徐青仙下了这个台阶,总之低头服个软,划清界限,至多也就禁足半年,一切便可恢复寻常。

  众人都不明白,分明三月前就与小将一同回到穹苍就没有的事,为何非得留在外面不可,就算是为了徐行,难不成有她看着徐行的伤就会好得快一点?就像众人不明白徐行当时为何非要强闯万年库光天化日下叛逃不可,哪怕是犯了大错被玄素逐出宗门,都比自叛要好,至少被逐出宗门的或许有苦衷,不必被针对,也不必日日上街都见得着自己的一排大脸印在通缉令上!

  怎么想也只能是,这两人太过自由了。自由到令人摸不着头脑了。

  徐青仙不语,其下的争议倒是不曾停过,嘈杂间,又免不了争论到郎无心身上。这方说刺伤长老是重罪,客卿长老也是长老;那方又说此一时彼一时,那时郎无心也不是长老,怎能拿今朝剑斩前朝官,那要是大掌门不慎在这被气死,大师姐继了位,那错的不就是郎无心了;这方又说罪可免去,但总得有些歉疚之情,更何况谁说掌门就能殴打长老了;那方又道大师姐对大掌门都无歉疚之情,还在痴心妄想什么,无人制止,就这么乱糟糟吵成一团,嗓门愈来愈大。

  郎无心倒是聪明,明白什么时候该张嘴,什么时候该闭嘴,从头至尾只微微笑着站在侧旁,不发一语,在她身边的好死不死是阎笑寒,正满脸冷汗地试图离她远一点,两只黑白分明的眼睛骨碌碌不断游移,看起来当真命苦极了。

  小将被挤得一个趔趄,皱眉道:“干嘛?!”

  实在不是他胆子小。上次差点一命呜呼了!阎笑寒弱弱道:“看到她我就心口疼……”

  “有点出息!”小将将他往旁边一丢,果断道,“我跟你换个位置。”

  阎笑寒被丢到瞿不染旁边,一人一狐短暂地对视一眼,瞿不染漠然地转回视线。他有些尴尬,不由找了个话题:“瞿道友,你说大师姐会怎样决定?”

  瞿不染道:“不知。”

  “是、是啊。”阎笑寒一脸倒霉相地道,“大师姐此人,行事一向随心所欲,不可捉摸……”

  瞿不染寒声道:“否则我怎会在这里。”

  阎笑寒:“?”

  不是吧,大哥!都三个月了还在生气啊!!又没人拦着你走!莫非你想听到大师姐对你说“对不住是我错了”?别想了!天塌下来都不可能!

  重锤杵地之声骤然响起,“当当”响了足足数息,所有人声尽在巨响下湮灭,是鹤卫。

  徐青仙看向高台之上,在两列鹤卫之中,玄素的神色还是一如往常的柔和,他似是全然没有听见这么多纷纷扬扬的闲言碎语,只望着她,缓缓道:“青仙,你是如何想的?”

  徐青仙:“……”

  终于,来了。

  她的目光中,模糊的人脸皆顶着相同的神情,如团块般簇落、聚集、又散开。像蒲公英,又似浆豆腐,不论是什么,在天地间,都只是一种存在罢了。有时她认为眼前的人皆是顽石,有时她觉得或许自己才是那颗尚未化人的顽石,但,这些都无关紧要了。

  她鲜少说谎,包括方才与郎无心之语,皆是实话。她的确觉得一切皆无意义,所有的一切,未知的梦,莫名的记忆,她提不起去探寻的兴趣,亦无抹灭它们的心思 ,只是让它们存在,就如同允许自己在这世上存在,她是一个旁观者,而直到此刻,她清晰地感受到了厌恶。

  在这殿中蔓延着的斗争的腐臭气息,比真刀真枪的武斗还要令人作呕。一旦开始,便不会停止,循环往复,活着的人越来越少,要死的人依旧会死,而他们乐此不疲,像扑进火里的蛾子。

  徐青仙清楚玄素想要什么样的答案。他希望自己留在穹苍,禁足三月避让风头,在郎无心势大时有所牵制,与他一齐找出那位究竟是谁,而她按理来说也不得不选择这种可能,因为即便她此时自请出宗,薛蛮、阎笑寒二人也不得不留在穹苍,作为她的把柄而活。

  接下来,才是重头戏,众人会以无比曲折的方式达成这个双赢的目的,要说无数明摆着没道理的话,再附上无数违心的谏言,但自由的徐青仙已然十分厌烦了。

  徐青仙看向玄素,极其缓慢地点了点头。

  玄素唇角微动。

  徐青仙自玄素的双眼中看出了郑重无比的信赖。而正如玄素信赖她一般,她也认真信赖着玄素的能力,她相信,师尊定然可以度过难关。

  于是徐青仙忽的指了指身旁三人,面无表情地说了第一句话,也是最后一句话:“我是叛徒徐行的师姐,任人唯亲,软弱无能,会继续受制于她手中,薛蛮和我同样。阎笑寒是狐族安插到穹苍中的卧底,瞿不染留在穹苍只为趁乱夺取绝情丝,大掌门,将我们逐出宗门吧,请,尽快。”

  -

  “玄真子前辈。”徐行人未至,声先到,忽悠悠地就走进来了,“今天是出什么事了,殿外挂了这些道幡?”

  这道幡徐行还有点印象,总感觉在哪见过,就是想不出名字,寻舟倒是乖觉,附耳道:“师尊,这是‘十方天尊幡’。”

  徐行嘀咕道:“我怎感觉这么眼熟?”

  “因为见过。”寻舟道,“写着无敌救苦灵火剑尊的幡子,也差不离长这样。”

  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玄真子此时见着这么大一个活的九重尊四处晃,也不觉异样了,毕竟总比带着死的到处晃好,她抬眼,平缓道:“潇湘子师姑今日正式上任掌教,宗内相庆。”

  “如今才办?”徐行左右看看,还是没见着人影,奇道,“潇湘子前辈还是不愿出面见人么?”

  玄真子道:“尚在适应当中。有何事告知贫道便是。”

  还是这样啊。徐行很不客气地拿了个桃吃,道:“既然什么事都由你处置,那你当掌教不就好了。”

  玄真子敛眸叹息道:“贫道毕竟还没到那个岁数啊。”

  徐行总觉得昆仑的缩句能力出了些重大的差错,“老人散发的味道”缩写出来应该是“老人味”,而不是“老道”,正是这天大的误解毁了昆仑……罢了,说正事吧。

  她指尖敲了敲玉牌,单刀直入道:“两日后,无极宗会派遣一千人众南下,护送一字图治理赤土。”

  玄真子果真立即停下了手中动作。她缓缓皱起了眉,道:“穹苍昨日方才在共议上让无极少林两宗交还圣物,林掌教这般作为,看来是要公然违抗了啊。”

  话虽如此,她却不显意外。

  先是少林流民大乱,再是纵横碑妖物横行,此时赤土一事又在红尘间传播开来,那所谓的六盟共议已是一张废纸,无极宗这么做,无非是率先戳破这层纸,将动乱彻底摆在明面上罢了。哪怕两日后这两宗真的开战了,恐怕也没人会觉得意外,毕竟乱世之中,保全自己才是一等要事。

  战争啊……

  正因见识广博,才深知这两字的可怕,玄真子喉间微微发涩,却见眼前徐行神色依旧如常,毫无波澜。她自袖中摸出一枚玉令,继而道:“届时,我另有打算,不会和无极宗同行。但以防万一,这是无极宗少主之令,见令如见本人,玄真子前辈拿着,说不准能派上用场。”

  玄真子没立刻接,而是谨慎无比道:“敢问……林小友知道此事么?”

  “当然知道啊。”徐行理所应当道,“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昏倒后被人救起,醒来时发现身上丢了这样那样几个东西,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吧。”

  神通鉴道:“哪里正常啊?!”

  玄真子不去思索这句话可怕的含意,她缓缓收了玉令,又问道:“只凭小友二人,人手够用么?”

  “够了。届时还有青仙也来。或许穹苍会派人来昆仑兴师问罪,到时就看玄真子前辈的了。”说到此处,徐行打开玉牌看了看,难得诧异道,“欸?怎还买一送三了?‘不必问,我有我的办法’?”

  “……”寻舟笑了笑,道,“竟来了这么多人啊。”

  看来一切都已准备妥当,只待两日后那场变故了。可能会来,亦可能不会来,但玄真子心中明白,它总会发生。

  她轻叹出一口浊气,复又对上徐行平静的眼,道:“上回没能问清,小友向师姑求取的丹药究竟用于何处,是否真如贫道猜测的那般?”

  徐行道:“是。”

  玄真子道:“那这位九重尊,便是你?”

  “……”徐行坦然道,“毕生重要之人。”

  此后数个时辰,寻舟都非一般的安静,好似又回到了一个魂在外边飘的状态,直到夜幕低垂,繁星漫天,徐行都已躺下准备入眠了,四周昏黑一片,他方幽幽道:“师尊,你方才……”

  徐行眼都没睁,道:“闭嘴。”

  寻舟闭嘴了。然而闭嘴了

  不到一柱香,又扒在床边幽幽道:“师尊,你方才说……”

  徐行道:“好吵。”

  寻舟又闭嘴了。这次不到半柱香,他仍是望眼欲穿道:“师尊,你方才说我是……”

  但,徐行这次分明并没开口打断他,他却兀的停了,好像后边那几个字代表着什么了不得的、他暂时无法消受的东西,就连想象一下都是逾越,他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还是那句话有着什么别的他不知道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