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黄油柿子
很快他们就发现,自己高兴得太早了:没多久,一队身穿宫廷魔法师会深蓝色长袍的魔法师走了进来,举起手中的施法道具,对准了监牢。
在死亡降临的前一秒,米娅竟然十分平静。在地狱般的惨叫与号哭的漩涡中,当炽热的光与热直扑面庞时,她只是在想:或许,我可以回家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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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宫廷魔法师的帮助下,原本进展缓慢的死刑十分顺利地执行完毕,狱卒们只需要负责后续的清点就行,工作量大大减轻。
千湖城经济发达,治安也好,极少发生需要集体处死犯人的大案,更不要说处刑方式还如此的诡异:
在一阵炽烈的闪光后,方才还在拥挤的监牢中大声哭嚎怒吼的魔法师们转瞬间就没了声息,地牢内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片刻后,他们横七竖八地摔倒在地,汩汩鲜血争先恐后地从口鼻间向外涌出。
“身上连个伤口也没有,就这么死了,怪渗人的……”
一个年轻的狱卒和同事合力抬起尸体,嘴里嘀咕道。
年纪看起来比他大至少一轮的同事耸耸肩:
“这就是魔法。禁令颁布的时候你多大了?以前禁令还没出的时候,每年都要出好几起魔法伤害事故,我还见过一个人被变成猪然后变不回来的……”
“拜托,那次犯人受审还是我俩一起提的,我也知道啊!”
年轻的狱卒翻了个白眼,“但是以前就算是魔法,再怎么说也会留个伤口吧,这怎么直接就死了……”
年长的同事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便冲他招招手,示意他靠过来一些。
年轻的狱卒凑了过去,只听同事低声说:
“我之前偷听到几个魔法师聊天,好像说是为了给陛下做实验用,特地要求尸体上不能留下外伤。”
“陛下?”
“是,说是他登基后就沉迷于搞一些见不得光的实验,好多囚犯的尸体都直接送去了皇宫。”
“这么恐怖!哎哟,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可不是嘛!哎,不过光折腾囚犯也就算了,至少比前头那个暴君要好……”
“说得也是……”
两名狱卒兴致勃勃地聊起了八卦,直到看见另一批同样半夜苦逼加班的同事赶来后,才心满意足地闭上了嘴。
狱卒们将清点好的尸体用推车推出了监牢,移交给了宫廷魔法会。
对于他们来说,这一夜就这么平淡地过去了。除了下个月发薪水时多了一笔价格不菲的奖金外,这次行动没有在他们心里留下更多的存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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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在就寝前,埃瑞斯塔帝国的第六十七任皇帝,阿尔维斯·法比乌斯收到了来自首席宫廷魔法师安德里斯·林德伯格的传信,信上说他已经从千湖城返回了宫中。
就像安德里斯事前计划的那样,同以往无数次一样,今晚抓捕违规魔法师的行动迅速地结束了,并未引起什么波折。
他已命人将所有死刑犯的尸体打包带回了宫中,当作送给皇帝的“礼物”。
皇帝唯一的兴趣爱好就是研究复活魔法,这在宫廷内不算什么秘密。魔法师的尸体本就难得,更不要说这次行动中一送就是好几十具,算得上一份丰厚的大礼。
阿尔维斯将信件扔回桌上。
信纸还未接触到桌面,空中便燃起一团黑色的火焰,将它吞没。
他回到寝宫换了身衣服,前往了地下室。
他只穿了件没有任何花纹的米色亚麻布上衣,配上深色的长裤,看上去与街上任何一个普通的冒险者没有半分区别。
事实上,这就是皇帝最喜欢的服饰:简洁大方、方便行动,最重要的是价格便宜。即使在实验中弄坏了也不心疼。
埃瑞斯塔帝国是大陆上最为强大和繁盛的人类帝国,王朝绵延至今,已有上千年的历史。
作为这个庞大帝国的皇帝,阿尔维斯节俭的性格甚至说得上有几分的古怪——不过,若是联想到他私生子的出身,倒也不足为奇。
阿尔维斯的父亲,帝国的第六十六任皇帝瓦伦提尼安·法比乌斯,以荒淫和残暴而闻名。
他先后杀死过自己的两任妻子,以及十数名妃嫔,惨遭他凌辱的仆人与奴隶更是数不胜数。
阿尔维斯就是一位女奴的孩子。像他这样的私生子在宫廷内足有几十个,瓦伦提尼安待他们不比待一只小猫小狗更好。
如果不是十一岁那年被“真理之眼”带出了宫廷,恐怕他也早已同那些早死的兄弟姐妹一样,死于父亲的剑下,或是手足的手中。
通往地下室的其中一个入口就在阿尔维斯的寝宫内。这处地下室是瓦伦提尼安修建的,方便他干一些为人不齿的荒唐事儿。
阿尔维斯继位后,释放了关在地下室里的所有奴隶,将其改造为了一个在法师塔中常见的大型实验室。
经历三重身份验证后,地下室的大门在他身前缓缓打开。
安德里斯送来的尸体在实验耗材的区域内杂乱无章地叠成小山,阿尔维斯不满地啧了一声,挽起袖子,开始整理尸体。
他将它们按照性别和魔力量分开叠好,一面整理,一面在心中默默规划接下来的研究方案。
安德里斯送来的“大礼”无疑打乱了他原本的计划,他得重新规划要如何使用这些尸体,以便让它们发挥最大的价值——
翻到下一具尸体时,阿尔维斯皱起了眉头。
那是一名背面朝上的年轻女性,衣着朴素,肉丨体内没有半分魔力储备,不过是一具普通的平民女子的尸骸。
按理说,魔法禁令主要针对的是魔法师群体。对于卷入其中的平民(自身没有爵位,也并非魔法师或魔法学徒出身的人群)采取“首违不罚”的处理:
即初次违反禁令时,若情况不严重,则只需要缴纳一定的罚金,无需采取其他处罚。
禁令颁布以来,至少在明面上,还没有平民因为魔法禁令而被判决死刑的先例。
阿尔维斯心想得把这具尸体单独放在一边,待会儿再思考如何处理,于是他便将它翻了过来。
“……老师?”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皇帝的大脑都是一片空白。
他觉得自己好像认识面前这个人。
她应该更高一些,肤色没有这么苍白,脸上总是带着微笑。
她会俯下丨身来认真地听他说话,会替他一个字一个字讲解拗口的古代魔文,会从背后握住他的手,将他半搂在怀中,耐心地纠正他每一个不标准的施法手势……
哪怕是在过去的十五年间,老师的身上也从未有过这么多的伤痕,从未如此的接近一具毫无生命力的尸体。
阿尔维斯跪倒在了地上。他挣扎着想要爬起,然后又摔倒在地,如此反复好几次,才终于重新站起了身。
他颤抖着伸出手,轻轻地抚摸过老师的肌肤,最终再也忍耐不住,一把将她冰冷的尸身搂在了怀中。
年轻的皇帝贴紧她的面颊,眼泪从他如墨色般漆黑的双眼中涌出,落在她毫无血色的脸上。
自从十一岁认识她以来,阿尔维斯从来没有和她靠得这么近。
伊登最擅长撒娇卖乖,安德里斯做人两面三刀,他们都很会在老师面前装得楚楚可怜,换来她的怜惜、拥抱与亲吻。
可是阿尔维斯从来不会。
他永远只会站在一旁,即便心底羡慕得咬牙切齿,也从不会在面上表现出来。
我跟他们不一样。
他总是告诫自己。
我要很成熟,我要很乖,这样老师才不会厌弃我。
在年少时那些旖旎的、他从不敢启齿的梦境中,阿尔维斯无数次梦见过他将老师搂在怀中。
他一直以来都是那样乖的一个好学生,唯有在梦境之中,才敢放肆地顶撞老师。
他们肌肤相贴,耳鬓厮磨,阿尔维斯常梦见自己俯身去吻老师的嘴唇,汗珠落在她的面颊上。
她用手臂揽住他的脖颈,面色绯红,眼波流转,仿佛连呼吸间都是彼此的温度。
那已经是阿尔维斯能够想象的,他们最亲密的距离。
即使是十五年前,在那个至今都时常出现在他噩梦中的荒山里时,他所能做到的,也仅仅只是眼睁睁地看着安德里斯抱起老师苍白的身体,一步步地与他擦肩而过。
那已经是阿尔维斯在现实中,与她最接近的距离。
……现在,他终于能将她抱在怀中了。
可是老师为什么会这么冰冷?
她的身体为什么会这么僵硬?
她为什么闭着眼睛?
她为什么没有开口斥责我的冒犯?
——老师为什么会死呢?
魔法无法改变生与死的界线,死者不能再回到生者的身边。即使只是治疗伤口的治愈魔法,也需要被施术者承受巨大的痛苦。
哪怕是刚刚进门的魔法学徒,也知道这一绝不会被撼动的真理——而十五年来,支撑阿尔维斯研究复活魔法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老师并没有彻底的死去。
尽管现场留下了大量干涸的血泊,但是在她的身体上找不到任何伤口。
尽管她再没有睁开过眼睛,却也没有像普通的尸体那样腐烂生蛆、化为白骨。
老师好像停滞在了一个生与死的模糊的边境上,所以阿尔维斯才会日复一日地幻想:是不是只要他再强大一点,再努力一些,就能打破这种停滞,将她带回自己的身边?
……或许他不该幻想的。
阿尔维斯的大脑迟缓地运作着。
或许他不该妄想的。
阿尔维斯·法比乌斯此人,外界对他的评价都是惊人的好运。
从一个私生子变成“真理之眼”的学徒,再从一个魔法学徒成为帝国的下一任皇帝。
那些旁人追求一生都求而不得的东西,仿佛是自己从天上掉下来一般,只要他勾勾手指,就会落入他的掌中。
或许只有阿尔维斯自己认为,他一生中最想要的,从来都没有得到过。
他想要成为老师的伴侣,如果不行,他想要成为她最宠爱的学生。
如果这也不行,他想要成为她最宠爱的学生之一。
如果还是不行,他想要静静地陪伴在她身边,直到死去。
他想自己一定要死在老师之前,一定要抢在她离开之前结束自己的生命。因为他无法忍受在没有她的岁月中苟活。
皇帝用发抖的嘴唇在老师的颊边落下一个亲吻,走出了寝宫的地下室。
那个深夜,皇宫中骤然响起惊人的爆炸声,一股漆黑的魔力自皇帝的寝宫咆哮而出,直直地掀开挡在面前的所有障碍物,轰向了首席宫廷魔法师居住的宅邸。
金色与黑色的魔力在暗夜中交织,就连延续了数百年的皇宫结界也被撕了个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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