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黄油柿子
魔力昌盛时有魔力昌盛的做法，魔力衰退后，自然也有魔力衰退后的做法。
与大规模的魔力衰退并行的，是魔法道具与现代魔法的飞速发展。
在古代，魔法道具一般以“庞然大物”的形式存在，譬如占地广阔的巨大迷宫，譬如能轰杀巨龙的守城大炮，譬如能干扰天气变化、行云布雨的强大阵法……
魔力衰退之后，这些巨大的魔法道具失去了源源不断的魔力的输入，自然也就无法继续运行。
庞大强横的魔力道具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取而代之的是更为小巧精致、更为“碎片化”与“精细化”的设计。
比方说，曾经流行的马车，会将整个车厢改造为魔法道具，这样一来，马车就能行驶得更快更稳；而今，魔法师们只会对马车的车轮或车轴进行改造，如此能够在大幅减少魔力输入的情况下，达到同样的效果。
现代魔法同样采取了类似的发展思路。
魔法师们不断地钻研那些效果强大但需要耗费太多魔力的古代魔法，试验可否使用常规的材料替代记录中稀有的魔法材料，抽出法阵中不必要的组成结构，简化多余的魔法咒文……
在这样的改造中，现代魔法一步步变得远比古代魔法“弱小”，但也更为实用、更能契合现今魔力衰退的大环境。
而作为埃瑞斯塔帝国最具权威性的官方魔法师组织，宫廷魔法会对魔力衰退现象的记录和研究也已持续了数百年，从未有过中断。
“根据记录来看，大约是在萝莎夫人担任首席的期间，魔力衰退现象再次加剧。萝莎夫人是预言魔法师，她的法师塔中，最主要的研究课题，就是试图去找到'魔力衰退之后'的未来，”
安德里斯的声音回荡在漆黑的房间中，“但是很遗憾，从现有的资料来看，她并未成功找到这个未来。”
“安德继任后，因为萝莎夫人的弟子中并没有出现能够代替她继续课题研究的继承者，宫廷魔法会的研究就调转了方向，减少了对'预言'的研究，转而专注于收集'当下'的信息，”
安德里斯说完以后，阿尔维斯补充道，“五年前，他们向我提交了一份新的报告，大意是说，宫廷魔法会初步得出的结果是，魔力的消耗具有一定的'总量'。”
“总量？”
米娅问。
伊登的声音在她的左边响起：
“那份报告是跟魔法禁令一起公布的。大意是说，大陆上自然产生的魔力含量，具有一个总量的上限。。”
“如果毫无节制地滥用，超过了自然能恢复的底线，就会导致魔力的过度消耗，从而导致魔力衰退现象的进一步加剧，这就是魔法禁令的理论支撑——虽然我并不认同这一点。”
“真是稀奇，魔法协会的会长还有如此高见，我还真是小看了您，”
右边立刻便传来了安德里斯的阴阳怪气，“既然如此，您为何在过去的五年里从未提起过？还是您只是希望在老师面前炫耀自己的特立独行？”
伊登：“你们只发布了报告，又没公布原始数据，我就算想写文章反驳，也不好从数据层面入手。但是那份报告最基础的支持就是数据，不反驳数据的文章写出来有什么意思？顺带说一句，我说反对是因为，事实上五年来魔力衰退的现象并没有因为你们的举动有什么明显好转的趋势，这不是最直观的证据吗？”
安德里斯：“我想你那小得可怜的大脑里从没想过，如果不是因为禁令及时采取了限制措施，这些年衰退现象只会更加恶化。”
米娅：“阿尔维斯，你怎么看？”
阿尔维斯（一板一眼）：“过去五年我主要的精力放在研究复活魔法上，确实没怎么思考过这个问题。”
米娅：“……行。”
安德里斯和伊登隔着她开展了惯例的争吵，两人的言语如箭矢般在空中嗖嗖嗖地飞过，很快就离开了正在讨论的话题本身，一路向着人身攻击的方向狂奔而去。
米娅将刚才两人说的话从脑子里过了一遍，整了一遍有用的关键信息。
大致上来说，就是埃瑞斯塔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出现了魔力衰退的现象，而这一现象在近些年愈发加剧，其发展的过程有一小部分类似于米娅现实生活中的环保问题，理解起来倒没有什么大的难度。
魔法禁令的诞生，就是为了遏制魔力衰退现象的进一步发展。
而从之后伊登和安德里斯两人的对话中可以得知，魔法禁令颁布之后，衰退现象没有明显好转的迹象，但也没有继续恶化下去。
嗯……总觉得有哪里不对……是什么地方呢？
米娅把新增加的知识梳理了一遍，没有从明面上看出大的矛盾点，但脑海深处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
就好像是你在换衣服的时候，无意间衣服上摸到了一根线头，等你过一会儿拿着剪刀再去找的时候，线头又狡猾地藏了起来，怎么摸也摸不到了。
米娅思考了许久，还是没把线头揪出来，遂决定先暂且把它搁在一边，说不定放着放着就能琢磨出来。
此时走廊外传来了模糊的钟表报时声，宣告着日子又翻过了一页，进入了新的一天。
米娅把被子一拉，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准备睡觉了。
与她相反，安德里斯和伊登倒是越吵越精神。两秒后，米娅果断地认识到，指望着他俩自己停下来是不可能的。
“好了，别吵了！”
她提高嗓门道，“我数三二一，大家都闭上眼睛不准说话乖乖睡觉！”
两人瞬间收了声，房间里重新陷入了安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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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这是我们整理过的失踪案的资料，这些是比较粗糙的，估计也够你们看上一阵子了，”
佩特拉把厚厚的一叠资料重重地放到米娅面前，那一叠“粗糙”的资料震得两人面前的桌子都抖了一抖，“有什么想深入了解的地方，写个简短的报告交给汉娜就好。放心，批得很快，就是走个流程。只是你们在我们这儿算是外人，调文件看需要存个档记录一下。”
米娅点点头，向她道谢。
佩特拉·冈萨雷斯就是灰衣三人组里那个高个子的女性。
之前接触的时候还没发现，米娅现在才注意到，佩特拉的年纪看上去比汉娜要大一些，大约是三十多或是四十多的样子。
稍微熟悉起来之后才发现，佩特拉与初见时给人的冷酷潇洒印象略有些出入，是一位颇爱聊天的、活力十足的女士。
米娅跟她才见过几次面，今天拿资料的时候，就已经对她过往的人生了解了个七七八八。
佩特拉年轻的时候曾是一名职业佣兵，擅长弓弩，后来她在团队里的位置被一名魔法师顶替了，团长给了她一笔高额的赔偿，跟她说实在不好意思那名魔法师的远程魔法远胜你的弓箭我们也是开源节流云云。
佩特拉第二天就用那笔赔偿砸开了附近一个小魔法师的家门，成为了她的魔法学徒。
那时魔法禁令还没颁布，学习魔法的环境远比现在要好。佩特拉在某一次学术交流的会议中遇见了“先知”萝莎夫人，萝莎夫人说她有学习预言魔法的天赋，去她的老师那里把她要了过来。
佩特拉在当佣兵的时候只是勉强认得几个字，基础的知识是在成为魔法学徒后才开始学习的，进了萝莎夫人的法师塔后，当即被高强度的学习实验和各项杂务砸得晕头转向。
吊车尾的佩特拉顺理成章地在学姐的邀请下加入了作业俱乐部，后来也在那里认识了萝莎夫人的养女汉娜。
汉娜虽是最晚入塔的学徒，却最是勤奋、聪慧，很快就成为了学徒中的首席——可惜的是，萝莎夫人在她毕业前就去世了，她没能成为一名正式的魔法师。
“对了，佩特拉，我还有个问题想问，”
就在佩特拉终于心满意足地结束了聊天，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米娅赶忙叫住了她，把一个不好直接问汉娜的问题抛了出去，“之前我们申请任务的时候，汉娜都紧张到直接在小巷里拦住我们了，但是现在她看上去又好像没那么在意我们……她会不会太容易信任我们了？”
“嗯？她也没有很信任你们吧？”
佩特拉摊摊手，“她只是允许你们进入据点和查看资料，别的也没什么。毕竟我们协会的主旨之一是帮助困难的底层魔法师，如果门槛设得太高，又有什么意义？”
“原来如此……”
“对了，还有那个任务的事。她当时紧张的原因是担心涉及到了宫廷魔法会，你也知道最近魔法禁令又收紧了……其实任务本身没那么要紧，汉娜要关心的事太多了，那起失踪案早就降级了。”
“啊，我还以为涉及魔法学徒的失踪，你们会比较在意呢……”
米娅心说怪不得假装自己也是失踪案受害人的时候，汉娜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是的，最近一年来失踪者的数量其实有在显著减少……从前段时间开始到现在，一次报告也没有。”
“前段时间？”
佩特拉将下巴抵在手指上，思索了几秒，回答说：
“大概两三个月前吧？”
米娅的心脏突然剧烈地撞击了一下她的胸口。
两三个月前，差不多就是她穿越到这个世界里来的日子。
第70章
“很抱歉,老师，我暂时想不出学徒失踪和您的苏醒之间的联系。”
伊登老老实实地回答说。
“我认为也许只是巧合……”
安德里斯难得和他意见一致。
阿尔维斯沉默地点点头。
“好，那我就暂时先记下来,之后如果还有别的疑点再来看看，”
米娅捡起了多年前高中数学考试时的做题习惯，前面遇到不会做的题赶紧先跳，做完后面的题后再倒回来思考，“资料已经分好了，大家今天就看这些吧，记得随看随记录,我们中午再交流。”
她把从佩特拉那里得到的资料分成了四份，一人负责一部分，做好自己阅读的那部分的记录,等看完后再互相交流，如此可以减少耗在资料上的时间。
米娅负责资料的分配，所以她毫不客气,把最近两年的失踪案记录全分配给了自己,试图从中找到一些有关“线索”的蛛丝马迹。
虽然佩特拉将这沓资料形容为“粗糙”，不过作为对案件的基本情况概括来说,已经足够扎实。
除了基本的姓名年龄失踪日期以外,案卷里还分门别类地记载了失踪者所主要学习的魔法类别及师从何人等重要信息,此外,还附带有对于失踪者当日行程的简要概括。
案卷里贴了几个便签,备注写到有关这部分的详细资料（譬如目击者的口供之类的）单独封存，如需查看请申请调用。
米娅毕竟不是真来调查失踪案的。
目前,她对琥珀港的线索依旧毫无头绪，选择失踪案入手的理由,仅仅是因为当时查看任务清单时，上面弹出了一个“支线任务”的提示。
奇怪的是，她本以为在佣兵公会申请该任务、或是在遇见汉娜的时候，就已经算是领取了任务，但是至今为止，她的任务列表里依然只有一个“该处存在支线任务”的提示，而没有正式领取任务的通知。
嗯，说不定多看看案件的资料，能够稍微找到一些对于接下来要采取的行动的思路。
米娅在心里对自己说。
她先大致翻阅了一遍全部案卷，整理出了手上这部分资料中最显著的特点，再按照时间顺序阅读单独的调查报告，寻找所有失踪案在个案中的规律或共同点。
时间过得飞快，一整个上午很快就在阅读中悄然而逝。
楼下大厅里传来了钟表的报时声，米娅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对三人说：
“咱们先把上午的收获汇个总，再去吃饭。”
昨晚从仓库里搬床架的时候，她还找到了一个能拖动的黑板（附带粉笔和板擦），此刻便像从前做小组发表时那样，站在黑板前，总结起了上午自己看过的内容。
从微观角度来看，失踪者身上唯一的共同点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们都很弱小，全部都是没有毕业的魔法学徒，以及低级的魔法师。
而从宏观角度来说，就像佩特拉所说的那样，五年前失踪的人数是最多的，其后慢慢减少；
失踪人数均匀地分布在全年十二个月中，而从三个月前开始，就再也没有人员失踪的报告。
有关失踪案本身，目前最明显的特征就是这些。
“看见您写的数据，我想起来，我这里的资料里，还有一份自由魔法师协会整理的全国魔力环境变化表，”
安德里斯举手发言，“数据上跟宫廷魔法会的报告有差异，不过整体趋势大致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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