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草禾禾
第344章 献上
周煜放下茶盏，抬手示意宋芷在她对面坐下，随后开口道：“今日请宋小娘子来此，还有一桩事情同你说一说。”
宋芷正襟危坐，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周煜见她挺直了脊背，样子十分拘谨，便放缓了语气道：“我听说这水泥一开始是你做出来的？”
宋芷不知周煜为何会有此问，只含糊的微微点头。
“是这样，圣上得知咱们县出了可用于铺路的水泥，用之铺设出来的路十分平整光滑。”
“如今圣上也想要瞧一瞧这水泥，而我想要借此机会与陛下提议，修建一条从咱们这儿到边关的水泥路。”
“此去边关，道阻且长，不时需要翻越山岭，商道很不好走，若是能将之修建好，对于咱们县将来的发展那可是大功一件。”
周煜没有与宋芷提及的是，若是这一条水泥路能修建好，将来无论是给边关运送物资，还是快速调集兵士支援，那都是极为便利的事情。
宋芷听罢，也是连连点头，“大人思虑周全，这是造福百姓的好事，我这就寻族长爷爷来，由他来与大人商议。”
周煜唤住起身的宋芷，“不急，我还有些情况先与你说一说。”
宋芷复又坐了回去，一副静静聆听的模样。
“若是陛下采纳了我的建议，后续便是实施，在此期间陛下若是有意铺设咱们毗邻几个郡县的水泥那还好说，若是陛下想要大范围推广开来，那光靠你们这一处作坊显然是不够的。”
“我今日来说此事，不是说就要将你们村的作坊夺走亦或是别有所图，我只是将我这一封折子呈上去后，陛下可能会做出决断的分析。”
“若是前者影响到到不大，可若是后者你们须得想好应对策略，是再去别处建作坊，还是将制作水泥的方子直接售卖到南面去，你们得有个决断。”
宋芷瞬间会意，周煜这是在提醒她，一旦他上了折子，皇帝若是无心铺路也就罢了。
倘若陛下想要全国推广这水泥路，那只靠她们村一家作坊的产出显然是不现实的。
光运输成本一项便实现不了。
可若是到南方建作坊，那更是天方夜谭，不切实际。
且先不说村民们愿不愿意背井离乡的跑去江南建作坊。
便以他们平民百姓的身份，跑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建作坊，当地人都能将他们生吞活剥了。
而若是卖掉制作法子，对于他们来说也非利益最大化，谁又能保证对方不会再次转手。
宋芷在心中思忖片刻，心中忽的冒出一个念头来。
只是如今水泥作坊的产业是村中所有，她还的先与族长爷爷提一提。
于是她站起身，对着周煜道：“大人您且稍待，这水泥做法虽说是我提供，但如今这是村集体产业，我得先听一听族长的意见。”
周煜微微颔首，“你且去，我在此稍作歇息。”
宋芷见他应下，立时出门去寻宋族长。
此时的宋族长正满脸笑意的将前来采买水泥的庄头送走，迎面便遇上脚步匆匆寻来的宋芷。
宋芷停下脚步，待宋族长将人送走后，这才上前同他道：“族长爷爷，我有件事要与您商议商议。”
“走，有什么话家去说。”
宋芷跟着宋族长在院中坐下，旋即开口道：“是这样，方才县令大人来家里，与我说了水泥一事。”
“圣上听说了咱们村出现了可以平整土地的水泥，特命周大人送一批水泥进京。”
“然水泥是送过去了，但后续陛下若是觉得这水泥甚是不错，在全国推广开来，那么大的需求，路途又遥远，光靠咱们得水泥作坊肯定不够！”
“大人的询问咱们是再去旁处建作坊，还是将此法子卖与他人，须得提前拿定主意！”
宋族长此刻的脑瓜子，瞬间嗡嗡作响，此刻他的脑海里，只回荡着陛下知道了他们村的水泥再想不到其他。
宋芷连唤了三声，勉强才将人唤回了神。
宋族长颤巍巍的又重复了问道：“陛下真的知道咱们村的水泥了？”
宋芷点点头，“周大人亲口所说，错不了！”
宋族长便捧着心脏，面上忽的惊喜交加，忽的又一脸愁容。
他没了方寸的看向宋芷，一时之间也没了主意，他愣愣的问道：“阿芷你平日里注意多，你觉得此事该如何是好？”
“我....我觉得去旁处建作坊肯定是不行的，咱们村人本就不多，便是去外地建作坊，也需要人手忙活，一来二去的还是容易叫人窥探了去。”
“族长爷爷说的是，咱们人微言轻，在咱们县中有大人坐镇，才没有宵小敢觊觎咱们，若是换到旁处，可不一定还能遇到大人这样清正廉洁的好官！”
“可若是卖与旁人，虽能赚到些许钱帛，但我觉得亦不是稳妥之法，毕竟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咱们并不能保证对方会不会将此法转售他人！”
宋族长听罢，狠狠的点了点头，“阿芷说的甚是有理，那你可有什么好法子？”
宋芷也不隐瞒，直言道：“我是这般想的，既然陛下对这水泥感兴趣，咱们不如就顺水推舟，将此制作水泥的法子献给陛下！”
“以陛下的地位，必不会平白拿我等好处，少不得会赏赐一番，无论是下旨褒奖，还是赏赐物什，这对我们小河子村都是至高无上的荣耀，将来必定恩荫子孙。”
“至于将此法子献给陛下，族长爷爷也不必担心再做不了这生意，天下这般大，需要造的路有很多，陛下有咱们示好在前，即便是铺路，陛下定然也是往最富庶的地方铺路。”
“一来那里人有钱，筹集建路的银钱不缺，二来也是我方才所说，陛下念着咱们的好，也不会将作坊建到咱们附近来与咱们竞争。”
“而且这还有显而易见的好处，铺路这种事，自下而上的推广普及，肯定是没有自上而下推广来势头凶猛。”
“有陛下领头，咱们只需顺势而为便成！”
第345章 筹资
宋族长的眸光，立时亮了起来。
这年头能够得到陛下的嘉奖，那可是无上荣耀，将来村中的小伙子们说媳妇都能好讨一些，宋族长便忍不住激动。
他一拍大腿，立时表态道：“我看这法子成，咱们小河子村能借此机会为陛下效力，实乃祖坟冒青烟的好事！我这就去同大人说去。”
宋芷却是拦住了宋族长，“族长爷爷，您别急，这作坊是村集体产业，这么大的事情，也应该知会一声村民。”
“若是不告知村民，将来因此事再生了嫌隙，那可就不好了!”
宋族长拍了拍脑袋，“你瞧我，一急起来竟是将此事都忘了，还是你想的周到，我这就去召集大家伙儿商议此事。”
说罢，起身便要走，但又想到什么。
他忽的顿住脚步，又走到宋芷的面前交代道：“献方子一事，便由我去同村民们说，你先回去陪大人说会话，我一会儿便来。”
宋芷却又提了一句，“若是大家伙顾虑献上方子影响到村学，族长爷爷你便给大家伙吃颗定心丸，村学的运转，大家伙不必担心！”
“若是将来作坊营收不足以支撑村学，后续我会买十亩地作为学田用以支撑村学开支！”
宋族长微微一愣，感叹这孩子的敏锐与细心。
她很能明白不是每一个人目光都是那般长远，有的人就是只能看到眼前的这一点得失。
他拍了拍宋芷的肩膀，“难为你考虑的这般周全，先回去吧，族长爷爷有法子说服大家。”
在宋族长看来，这制作水泥的法子当初就是阿芷给他们的，阿芷便直接呈上去，那都无可厚非。
本就是她的东西，她想给谁就给谁。
而在他看来，他现在与村民们说一声，也只是仅仅是知会一声罢了！
宋芷还特意跑来同他掰开揉碎了与他分析利弊，村民们即便看不到这般长远，但他是村中族长，把握大局的威望还是有的。
又如何能将所有的重担都压在这孩子一人身上。
宋族长将宋芷送离后，立时去了作坊召集村民开会。
他将方才宋芷所说之事，同乡亲们细述了一遍。
有村民不可置信的反问道：“族叔，陛下真的知道咱们村出了水泥？”
“怎么？我还骗你不成，县官大人如今就在阿芷家里头，不信我带你去问便是！”
那人兴奋的连连摆手，“哎呀，族叔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就是像在做梦一般，陛下竟然还知道我们。”
一旁的村民，没好气的推了推他：“我说大牛，合着你是听一半是吧，陛下是知道咱们村出的水泥，什么时候知道你了！你可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我怎么就贴金了？陛下知道这水泥出自咱们小河子村的，不就是知道咱了？”
“行了，别将话题扯远了，将水泥制作法子献给陛下大家可有什么意见？”
“若是没意见，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我一会儿便去回禀县官大人！”
去旁处办作坊他们不愿意背井离乡，将方子卖与他人，虽说能短时间赚上一笔。
但与在陛下面前讨了好，恩荫子孙相比，大部分人虽有些不舍，但还是咬牙没有反驳。
当然也有少数人虽未明确反对，却也表达了自己的顾虑，“族叔，大家没意见，我也没意见，只是若是将来作坊若赚不到钱，村学还能办下去吗？”
宋族长在心中悠悠的叹了口气，还真叫阿芷那孩子给猜到了。
好在他族长的威望还在，大家也都愿意听他安排，没有因着这事闹开。
他也就多解释了几句，“村学的事情，你们无需担心，我实话告诉你们，即便作坊现在停了，村学照旧能办下去。”
宋族长的话掷地有声，神情严肃，那些原本还想再问一问耕牛的人，再不敢絮叨下去。
在知会过众人后，宋族长抬脚便往宋芷家而去。
而此时的宋家小院内，周煜见着了去而复返的宋芷，诧异的问道：“如何，你们可商议好了？”
宋芷没有直接回答周煜的问题，而是反问道：“大人，我能问一问您，陛下若是得了这制作水泥的法子，能在全国铺设水泥路吗？”
周煜不知宋芷为何会有此疑问，他顿了顿后摇头道：“不太可能，至少目前不太可行！”
“这是为何？正如大人先前所说，铺设水泥路不但有助于互联互通，还能带动当地经济，增加百姓收入，这不是好事吗？”
周煜便同她解释道：“国库没钱，朝廷没钱！”
“你能想象到吗？在我来祁水县上任时，县中差役已经数月不曾发放薪饷，有的人甚至想法子另谋生路。”
“而像这样下县朝廷还有好几百个，他们想要维持县衙的基本运转都很困难，你若让他们铺路，钱帛从何处来？”
“便是我想往边关修路，也得需要朝廷拨款支持，否则光凭一县的财力，那是想都不要想的事情！”
宋芷也愣住了，她是真没想到，皇帝也没有钱的！
“那大人您铺水泥路的提议，朝廷能拨款吗？”
“能不能拨款，那也是提了之后再说的，总要试一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