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胡十八
“不用管他,咱们吃自己的。”
徐端今天不在,又出差了,今越吃完饭,让俩保姆别回家了,今晚需要她们带睡,她自己实在是没时间——晚上要看书,明天还要出去拜访几位医生。
胡荣胜给她的名单很长,光中医就有十八个,还有一些是以前胡家出去的老药师,只有一个名字和大概的住址或者单位,今越一个一个找着去很费功夫。
“胡师傅给我的地址是建国前的,现在很多地方都换了名字,很多人家也都搬家了,昨天去找了一天,就只找到一个。”
“怎么样?”赵婉秋连忙问。
今越叹气,“找到的是那位老中医的后人,老中医已经去世好几年了,他后人什么都没学到,只是普通工人。”
这不是最可惜的,最可惜的是,这位老师傅是一位很厉害的针灸医师,旧社会的时候,他的针灸技术在书城市非常有名,甚至能做到针灸麻醉取子弹的效果,这样神的技术居然失传了,今越痛心。
“那他就没传人,弟子之类的?”
“他的后人说没有。”
赵婉秋惋惜,“这可真是太可惜了,这样的技术失传,将来几乎没人能达到他的高度了。”传人存在的意义,就是在原有的极高的基础上,能把专长发扬出去,再创新高。
创不了新高,至少也不要没落到完全失传啊。
赵婉秋听着都有点焦虑,“马上放暑假了,让芽芽来跟我上门诊吧。”
去年芽芽就磨着今越想要上门诊,今越差点答应了,结果一看她成绩,居然下降了两个名次,还因为考试跟同学交头接耳被老师直接找到舒文晏那儿,舒文晏很生气,勒令她在家好好写暑假作业,于是上门诊的事就这么搁置了。
现在就是全家都赞成芽芽跟着今越学中医,但对她成绩都有要求,不能掉出班级前三名,为的就是怕她太小,注意力和精力有限,要是把重心放在学中医上,文化课就落下了。
将来她可是要正经考大学,接受专业的科班教育的,要是连大学都考不上,在世俗的眼光里,这小孩也就“没出息”了。
将来的很多年他们会发现,这个硬性要求很有必要。
“咱们家的传人,芽芽是一个,将来星星月亮也是。”
今越好笑,“妈别说这么早,他们长成什么样还不知道呢,会不会感兴趣也不知道,我可不想做第二个齐焕新。”
她要培养的传人弟子,是要真正对中医感兴趣的,而不是被压着头来学的,哪怕没天赋都没事,反正她不会只教他们这几个弟子,她现在才三十来岁,以后有的是时间收更多的门人弟子。
多挑几个,总有适合的,一个发扬不了,那就两个三个十个,她总是有机会培养的。只要他们喜欢中医,愿意为之钻研苦学,她就愿意倾囊相授。
接下来半个多月,舒今越忙成了陀螺,一面四处请医生,尤其是那些经验丰富的老中医和老药师,一面还得准备设备采购的事。
她虽然拒绝了王马特,但王马特脸皮厚,自己找到老王头那里,问他们现在还缺什么设备,他来赞助,且声明不要股份。
目前的区县级医院最先进的“三大件”就是X线机、生化分析仪和黑白超声仪,但今越都嫌不够好,总觉得成像技术太差,太模糊,非常依赖医生的技术水平和临床经验,她想要买台CT机,但没钱。
老王头是谁?那可是个又精又倔的老头,“能赞助我们一台CT机吗?以后我们医院起来了,有了余钱的话,我们会创建一个基金会,就以王老板的名字命名,你觉得怎么样?当然,你要是需要医疗上的一些便利,我们也会为你敞开大门,如果你身边有需要任何我们能治疗或检查的情况,我们将竭尽全力优先为你服务,你的优先级将高于一切普通病人。”
王马特还真是不知道行情,一听只是一个什么“机”的,说不定也没比电视机贵多少,当即爽快答应,让秘书记录下来,“过几天就给你们送来。”
“这敢情好,到时候我们一定请舒院长亲自来为你举办一场风光的捐赠仪式,还要广邀媒体朋友们代为报道,让大家都知道你的宅心仁厚,你的慷慨大义。”
王马特有点疑惑,捐赠一台什么“机”,至于这么大操大办吗?不过他喜欢。
“就是这个CT机吧,目前没有国产的,需要进口,价格可能也……”
王马特最不缺的就是钱,“没关系,你刚才说的什么三大件里,你们还有没有缺的?”
老王头眼睛一转,超声仪目前还没想好到底是买黑白的还是彩色的,彩色的成像技术更高,图像更清晰,这是毋庸置疑的,但价格也……他一咬牙,“还缺一台彩色超声仪。”
王马特大手一挥,让秘书记录下来。
老王头眼看着他就这么答应下来,心里有点没底了,送了这么贵的东西,居然什么要求都没提?他并不觉得自己刚才那几句话能糊弄到这个大港商。
“王老板有没有什么要求?”
“没有,就是想跟王医生交个朋友。”
老王头咽了口唾沫,“交……交个朋友?”
“对。”
老王头再三确认,见他是真的什么要求都没有,还立马吩咐秘书去安排设备的事,他也不好说什么,心里不放心,晚上还是给今越打了个电话,问这事怎么处理。
“不用处理,他要捐赠,咱们接着就是。”舒今越受之无愧。
月子里弄的那么大阵仗,送的那么多东西,那是针对她个人的,今越肯定不会要,但他现在要送的,可是真正的做好事,能让无数患者受益的事,她必须接。
全世界好像都很忙,都在如火如荼的搞事业,而在一个无人在意的角落,沈和平在某一天晚上,因为昏迷被送进了省医院急救室——
他十二指肠溃疡并穿孔,并发弥漫性腹膜炎,命悬一线。
第139章
舒今越当然知道他会出现的并发症和危险, 她也劝了,但没用。
对于这种不识好歹的,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人的人, 舒今越也不会放心上,她实在是太忙了啊。医生还没请够,王马特又玩这么一出,她都没时间考虑他是为什么这么做, 因为装修到尾声的时候,出了点小问题。
有一名装修工人在工作中途, 被一块从高处坠落的板砖, 砸中左脚,崭新的大楼里立马传出一声痛苦的哀嚎。
今越正在家里吃饭, 接到电话立马就开着车奔赴现场, 徐端不在, 但舒文明在, 他陪着一起来的,为了以防万一, 他又叫了几个他和徐端各自厂里保卫科的人。
舒今越看着一排身强体壮的男青年, 简直苦笑不得, 她轻声说:“二哥, 咱们是去看现场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是要去打群架。”
“你是不知道现在外头的风气。”他也没细说, 先上车,他跟今越一辆,其他人开的是厂里的货车,一群人乌泱泱直奔南大街。
“电话里说,那名工人是正常操作, 没出不规范的地方,忽然从两米多高的墙上掉了块墙砖下来,正好砸中左脚脚面,现在至少脚面是骨折了。”
“你怎么知道他没有操作不当?你怎么知道那块砖是莫名其妙掉下来的?”
舒今越一时接不上话,“电话是包工头打来的。”装修工作也是分块承包出去的,包工头是徐端和舒文明帮忙找的,她以为是信得过的。
“我们找的人,我们自己都不一定信得过,以后记住了,即使是自己手底下的人也不一定信得过,更何况是弯弯绕绕经了好几道手,别人介绍的关系,你一点都别信。”
似乎是发现她没听进去,舒文明目视前方,稳稳的开着车,“还记得宋莹莹那个小表弟吗?”
舒今越不知道他为什么提到这个人,“记得,怎么了?”
当年宋莹莹的双胞胎消失综合征后,舒今越也是靠着她的介绍才把二哥给弄到赣西去进羽绒被,这才走上跟上辈子不一样的道路,今越打心眼里感激宋莹莹,后来她一家老小哪儿不舒服,但凡是找到自己跟前来,哪怕是没号了,累得抬不起手了,她都会给他们看。
幸好宋莹莹也是个性格很好的人,自己带着小铃铛在外面摆摊,摆了好几年,终于攒够本钱,在北大街那边买了个门面卖服装。她的进货渠道舒文明也帮忙介绍过两个,所以两家人处得还不错,她丈夫出狱后,还邀请舒家人去吃了顿饭。
宋莹莹人品不错,吃苦耐劳,今越是信得过的,但她的表弟?就连宋莹莹自己,也无意间透露过,因为做事风格不一样,亲戚之间攀比严重,她跟她表哥表弟,关系渐渐疏远了。
“去年,宋表弟忽然找到我,说他生病了,急需用钱,手里有一批牛仔面料,问我能不能看在以前带着我做生意的份上,接手过来。”
“他当时确实是病歪歪的,走路都快走不稳了,还拿出医院报告单,说是长了肝癌,脸色也是黄得不行,我去找人打听过,他确实是病了快一年了,这才相信。”舒文明用很平静的语调继续说,“他那批面料我也去看过,有进货单,也有出库单,手续齐全,也确实是好料子,正经的牛仔,拿过来随便做点牛仔衣牛仔裤,即使他给的价格不比市面上便宜多少,但依然能挣不少呢。”
“那我怎么没听说你们厂做牛仔的事?”
舒文明冷笑,“因为后来我都快给钱了,忽然接到潘伟打来的电话,说前不久一趟从粤东省开往东北的火车在途径咱们石兰省的时候,被人抢了,其中损失最大的就是一批牛仔面料。”
“难道这批料子就是他们抢的?宋表弟的胆子也太大了吧!”简直是要钱不要命啊,连公家的火车都敢抢!
“准确来说叫偷,他们团伙作案,故意在铁轨上放一些影响车速的东西,人埋伏在最近的树上,等火者经过的时候一减速,他们就跳上去,里应外合,把每个车厢里的值钱东西往下扔,火车一路开他们一路扔,下面沿途再有人去捡……宋表弟不知道是他们一伙的,还是分包出来负责销赃的下家,我不清楚。”
“这个套路,跟当年那些偷棉花的很像。”今越想起来,那年二哥在建设大桥下卖羽绒被被人举报,就是卖棉花的报复举报人,结果给报复错对象,殃及到他了。
徐端后来说那个进去的人被判刑了,但因为胡桂枝感叹民生不易,所以都是从轻判的,这几年都没了消息,敢情这才多久,又卷土重来了?
舒文明点头,“我怀疑也是一伙的,但我没证据,只是跟宋小弟闹了一场,从那以后跟他恩断义绝。”
要知道,那批料子真是脏物的话,总有被公安查到的一天,到时候舒文明知脏买脏,且涉案金额那么大,搞不好也是要进去的。
“我自认对他也算仁至义尽,那年的鸭绒被他坑了一道,我也没找他算账,结果现在他又来坑我,这口气实在咽不下去,我自然也要加倍的报复回去。”
所谓的肝癌诊断书,是提前半年就准备好的,所谓的进货单出库单,全他妈是假的!他为了诱舒文明上钩,提前半年就在装病,这是摆明了就是要坑他,最好把他坑到坐牢啊!
要不是接到潘伟那个电话,舒文明就入坑了,因为他的病看起来是真的,手续也齐全,就连价格也没低到离谱,而是按市价卖的,这样的“正常”,很难不让人相信。再加上舒文明嘴上是硬,心里其实挺念旧情的,宋小弟搬出当年的恩情,他也就心软了,想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就最后帮他一把,给他家人留点生活费吧,谁知道他的善良反倒差点害了自己。
“我自认对他仁至义尽,他却想方设法要害我,你说我要是你那样的心态,找谁说理去?”
宋小弟为什么这么恩将仇报,最大的动机,就是嫉妒。
“你生意做这么大,他看在眼里,嫉妒在心里,尤其是一想到你能有今天,还得多亏他当年帮你买羽绒,他肯定自认为是他带你入的门,是你抢走了本该属于他的发财机会。”今越惊出一身冷汗,“我甚至怀疑,他会不会还计划着,一旦你前脚付钱,他后脚就去举报你。”
舒文明笑笑,“看吧,你这些年忙着看病,躲过了多少人心险恶。”
“看病哪有这么多阴谋诡计,看病只需要自己琢磨,别把人看坏了就行,不用担心会被病人或者竞争对手设计。”其实也有这两种情况,但今越已经有了防备,凡是会被人揪住小辫子的地方她都做好完全准备,还有应急预案,万一真发生了,应该怎么处置。
“所以,今天这件事,你也怀疑是他们自导自演?”
舒文明点头,车子停下,果然尚未开业的医院门口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人,听见不少议论声,“砸死人了呀,这医院还没开业就砸死人了!”
“大家都来看看,砸死人了呀!”
“这医院我就听我婆婆说风水不好,说以前这些房子里面死过人,那十年里被逼上吊的,被人糟蹋的,不少呢。”
“听说清朝的时候,南大街这一带是菜市场,给死刑犯砍头的,那血都不知道溅了多少。”
“我瞅着这风水是真不好,以后谁要是来里头看病,小病都能看成大病,大病保准给你治死,这到底是医院还是阎王殿啊?”
一开始,舒今越以为是受伤工人的家属在说话,可凑近一看,说话的居然是围观群众中几个男女,看样子还有点眼熟,似乎是在哪里见过。
不过,见没见过现在暂时不重要,他们的话成功在人群中激起不小的反应,说实在的大家本来是来看热闹的,但听说“死人”了,心里都挺同情的,再一听风水不好,好好的来干活居然给砸死了,心里就有点犯怵。
最后那几句更是正中大家心窝子,听得众人后背发毛,感觉医院吹出来的风都阴森森的。
“这样的死人医院我可不来,万一把我小毛病治死了怎么办?”
“我也不来,还没开业就闹出人命,瘆人得很。”
舒家兄妹俩听到这里,心道果然,今越还是把人想得太简单,太单纯了。倒是受伤工人和家属全程没说什么,他们被围在人群正中央,显得很是局促不安,一看就是老实本分的农村人。
舒文明冲身后几个牛高马大的工人使眼色,他们立马装作看热闹的挤过去,把刚才那几个一唱一和的人围住,就等老板一个眼色行事。
有了那年齐佩兰家的经验,舒今越则是迅速来到人群正中央,蹲下身检查工人受伤情况。
工人是一名三十来岁的男人,黑瘦黑瘦的,此时正躺在地上,咬着牙忍耐。受伤的是左脚,今越轻轻把他的鞋脱下来,脚汗大,又是干的体力活,鞋袜湿淋淋汗津津的,气味就更不用说了。但今越却不在意,她紧紧盯着脚面上一个快有鸡蛋大的鼓包,颜色红,椭圆形,最长直径大概四公分,摸起来软软的,也有一块是硬的地方——那是骨头。
他身旁包着头巾的女人应该是家属,身上还有不少装修的粉尘石灰,脸上也是一道一道的汗水黑印子,她正在低声啜泣。
舒今越拍拍她肩膀,“嫂子先别着急,怎么这么长时间了还没去医院?”
她刚接到电话就让包工头赶紧将伤员送医院去,怎么这都至少二十分钟了,他们还在这里。包工头不会是阳奉阴违吧?那可不能要了。
女人只顾着哭,倒是一旁干着急的包工头连忙道:“舒院长,不是我们不送啊,是他们不愿去,他们怕去医院花钱,死活不去医院,说什么养养就好了,我们劝了他好久。”
“不信你问他们,他们可以作证。”他身边几个工人纷纷点头,七嘴八舌说他们尽力了。
因为劝得太激烈,还把路人给招来了,这时候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群男男女女,张口就说他们工地砸死人了。
“我们怎么解释他们都不听,连受伤工人和家属说什么,他们都不听,就一个劲嚷嚷砸死人。”
舒今越和舒文明对视一眼,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今天闹事的居然不是伤员和家属,反倒是这些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热心群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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