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胡十八
徐端走近问今越:“能吃鱼吗?”
舒今越咽着口水点头,能吃,她能吃三斤!
于是,两个男人很快用带来的盐涂抹在鱼身上,一个生火,一个用树枝把鱼串起来,放在小火上烤。
今越想去帮忙,总觉得等着吃现成的有点不好意思,孙爱红拦住她,“别,他俩手艺比咱们好,等着就行。”
今越一想也是,她去了也是帮倒忙。
空气里飘荡着一股鲜嫩的香味,第一条鱼烤出来的时候,徐端递给舒今越,第二条递给孙爱红,第三条是蒋卫军,他则是最后才吃上,还问他们盐够了没。
“够了,要是有点辣椒花椒啥的就好了。”
舒今越却觉得这就够鲜了,鱼皮烤得金黄焦香,脆脆的,里面的鱼肉却还是白白的,嫩嫩的,吃起来特别软,鱼肉都还是一丝丝的,有股市面上买不到的鲜甜味。
她觉得实在是太好吃啦!
所以,当徐端又递过来第二条的时候,她吃了。
“别吃太多,会积食。”徐端低声说着,指指那几只野兔,“带回去,看你们家想怎么处置。”
今越感激不已,这是实打实的肉啊,二哥来了几次连兔子影子都没看见,他们一个小时就逮到这么多,果真人跟人的差距比那啥跟人的差距都大!
其实,以他和蒋卫军的本事,抓十只都不成问题,只是没必要竭泽而渔。
“栗子和核桃还要吗?”他压低嗓音,“放心,他们顶多吃几个,不会把你的秘密基地泄露出去。”
舒今越的脸再次红了,“那行吧,那就去摘吧,多摘点,等我妈炒出来,我送给你吃。”
徐端笑了笑,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在阳光下,今越能看见他嘴角的细纹,还能看见鬓角一层浅浅的绒毛。
“点心没吃上就带回去,给你家里人尝尝。”
有两个身强体壮的尖兵在旁,今越是真的啥也不用干,爬树、采摘、敲壳、装袋,全都一气呵成,不到两个小时,他们就把后备箱塞满。
“行了,今天就先摘这些吧,还想要就让你哥自己来摘,你别跟着他瞎进山。”
今越点头,“谢谢你,谢谢蒋同志和爱红姐。”
“嗐,小孩子就是爱说谢谢,不要谢来谢去,也不用把我们当长辈,当朋友好不好?”蒋卫军嬉笑着说。
“什么长辈不长辈的,就是朋友,是吧老徐?”
徐端的心情更好了,微微颔首。
因为东西太多,怕大院的邻居看见,徐端先把她送回家,等晚上十一点多,大家都睡觉之后才把东西送到舒家来。
看着把小屋堆得满满登登的栗子和核桃,舒家人睡不着了,兴奋是兴奋,高兴是高兴,可高兴之余,又觉得徐端对他们家太好了。
这年头什么最金贵,当然是一口吃的!
“小徐对咱们家真是没话说,就是再大的恩情,也还清了。”赵婉秋感慨,“这要是别的买的东西也就罢了,可这些是人家辛辛苦苦自己弄来的……刚我看见小徐的指甲里都是青黑青黑的,剥这些栗子不容易啊。”
今越想到那双被染绿的手,心里那股甜甜的感觉又来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认识徐端之后,好像一切都变得顺利起来,工作有了,城里留下了,朋友多了,小皮鞋穿上了,牛奶巧克力蜂蜜点心野猪肉栗子核桃烤鱼……全都吃上了。
她以前从不敢想,自己的生活能这么这么,这么……嗯,她想不出合适的形容词,就感觉所有美好都在等着她,她只要一回头,那些美好都变得唾手可得。
她想,徐叔叔大概就是个许愿机,她曾经许愿的东西都得到了。
因为东西太多,舒老师征求过今越的意见后,通知舒文晏回来,拿一些回去吃,听说核桃补脑,正好给刘慧芳补补。
不过,舒文晏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还跟着刘慧芳和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人。
“今越,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我师兄,赵大勇,你叫他赵哥就行。”按理来说这么大的年纪在外面遇见该叫大叔,但随刘慧芳的话,叫大哥也行。
但赵大勇其实五十不到,因在驾驶位上常年累月被太阳暴晒,半边脸脖子耳朵都是黑红的,斑块也长得特别多,加上穿着也明显不是很合身,看起来就比较显老。
赵大勇个子瘦小,也不爱说话,勉强挤出一个笑,“麻烦舒医生了。”
今越让大家伙都出去,屋里只留下刘慧芳和他俩,她没急着把脉,先询问病史。
跟刘慧芳说的差不多,无论是遗传史、生活饮食习惯这些都满足肠癌的高发因素,“赵大哥这段时间瘦了几斤?”
“自打去年开始,瘦了快二十斤了。”
今越心头“咚”一声,这也符合恶病质。
但她害怕自己的情绪会给病人带来不好的感受,所以强忍住没表现出来,只面不改色地看着他的样子思考。
赵大勇脸和上半身确实很瘦,但下腹又有点微凸,要是放五十年后倒也算正常身材,但现在可没有啤酒肚这种说法,家家户户清汤寡水的,不会只胖小腹。
“平时大便几天解一次?”
“一直坐车上,不怎么有想解的感觉,有时候想解又在半路上,不方便……慢慢的就形成七八天一次,有时候十一二天才解一次。”赵大勇的话多起来,不像刚进门时的局促,“大便像羊屎球,很干。”
这个大便频次和性状,真的很“危险”。
“最近饮食胃口怎么样?”
“吃不下多少,平时能吃一斤多,现在只能吃二两,有时候连二两也吃不完。”
今越点点头,表示知道,然后开始给他把脉。
空气里很安静,静得能听到呼吸声,刘慧芳和赵大勇仔细盯着今越,不错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神情。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平时把脉只需要三分钟的今越,今天却把了六分多钟,刘慧芳连呼吸都放轻,心里冒出一个想法——莫非师兄的情况比他们想象的还要严重?!
舒今越心里也在打鼓,这赵大勇的脉象太奇怪了。一开始她以为会是恶病质的沉脉、细脉、弱脉,毕竟病了挺长时间,体重减轻也很明显,脉象理该如此,可真用手感触到的时候,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把错了。
他的脉象只有一个字——大。
以舒今越诊脉的功夫,平常的脉象是能把出位置、长短、快慢、节律等很多内容的,指尖还能感觉到气血在下面流动的感觉,但赵大勇的脉……今越的手指就像按在一个很大很空的胶皮管子上,举寻按都有,可就是感觉不到那种气血的流动感。
这根皮管里,好像没有水在流淌。
这样的脉象,肯定是虚脉类,但到底是虚脉里的哪一种,今越拿不准。
如果非要说一个合适的词,那就是脉大而虚——
她想起教科书上一句话:“气虚不敛而外张,血虚气无所附而外浮,脉道松弛,故脉形大而势软【1】。”
所以,赵大勇是气血虚到极限的表现吗?
可他说话中气尚可,眼睑也不发白,没有明显的贫血貌,手指甲也还有光泽,又不像是气血虚到极限的样子。
“怎么了,今越?”刘慧芳紧张得心脏扑扑直跳。
“赵大哥仔细回想一下,身体这两年来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赵大勇回想半晌,“差不多就我刚才说的那些,因为一直坐在车上,吃住也在车上,腰酸背痛是经常的,这不算吧?”
今越刚想说不算,忽然想起什么,“怎么个痛法,赵大哥细细的说。”
“我这腰痛是老毛病了,别人是遇到天阴下雨才会痛,我的却是天晴也痛,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都在痛,就现在说话的工夫,也还痛的。”
今越心说,大车司机这钱是真不好挣啊。
“对啊,我想起来了,师兄去年来找我的时候不是说,你腰痛得快断了吗?就是那种痛,对吧。”
今越想起师父说过一句话,他们那年代没有什么先进的检查设备,但中医都有个默契,但凡是腰痛的病人,九成都是肾虚,反倒是骨头上的问题不大。
赵大勇这种铁骨铮铮的汉子都用“痛得快断了”这样的形容,足以想见他的疼痛有多严重,多强烈。
他绝对有严重的肾虚,只是别人的肾虚表现在阳痿早泄膝盖软这些方面,他的就只有一个腰痛,而这个症状又恰好跟他的工作环境产生的腰痛重叠了,所以他难以区分这到底是近期出现的症状,还是一直以来就存在的。
胡桂枝会犯的错误,他也会犯。
确定是肾虚之后,今越想了想,“我想给赵大哥看看肚子上的包块,以及腰部的情况,可以吗?”
赵大勇有点难为情,毕竟自己是男同志,而今越只是一个年轻小姑娘,他不要名声但她还要。
“哎呀师兄你还犹豫啥,快给她看看吧,这里就咱们仨,你不说我不说,还怕谁会出去乱嚼舌根不成?”刘慧芳比谁都着急。
赵大勇也不好再扭捏,掀开衣服。
今越先给他腰部做了个简单的检查,确实没有腰椎上的问题,我不是结石。
她又找出一块不用的旧床单铺在炕上,“赵大哥躺炕上来,裤子拉下去,对,再下去一些……”
赵大勇脸红脖子粗的照办,心里直呼造孽造孽。
今越可没时间想这么多,她先用肉眼观察他下腹凸起的地方,确实是在肚脐眼以下,甚至还要更下一些,都到骨盆里了,她用手轻轻的触了触,质软,边界清不清暂时摸不出来,但应该也不是肿瘤。
刚才她问了,赵大哥的大便里一直没出现过血,化验大便隐血也是阴性,更没有粘液这些。他们公司因为职业特殊性,对大货车司机每年都有一次免费体检,小到大便都要化验。
试想,要是肠道上真的长了这么大一个能把肚皮都撑起来的肿瘤,那大便是不可能不出现异常的。
“赵大哥,你这个应该不是肠癌,你先别自己吓自己。”
“啥?我感觉就是啊,我爸以前就是这样的,肚子凸起来,人瘦下去,十来天不解大便,后来一查就是肠癌,没多久就去了。”赵大勇一脸惶恐,他这段时间每天都活在死亡的恐惧中。
一会儿害怕会不会一觉不醒直接过去,一会儿担心会不会死在出车路上,那样车辆失控怎么办,会不会伤到不相干的人和车子,会不会把单位的货物弄丢,到时候家属还要赔钱……怕死,更怕死了还给家人留下一屁股烂账。
今越已经不知道怎么说这个可怜的男人了,他的世界里,他自己并不重要,给家人留一笔钱才是最重要的。
他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自然不会听信今越的话。
“我觉得我就是肠癌,已经病了挺长时间了,我不想来的,但慧芳说你是她小姑子,人好,心善,不会往外说我的事,我求求你,要是我死后,我们单位调查到你这里,你就说我来走亲戚,不是来看病,更别说我的肠癌,好不好?”
他一脸焦急,迫切地想听到一句应允。
今越被这样的卑微的眼神看着,只能点头答应。
赵大勇“呼”的松口气,坐起来,“那我这就回去,你就当我没来过。”
他顺手将自己用过的旧床单收起来,“我拿回去洗洗再给你们送过来。”
舒今越看着他瘦成竹节的脊骨,忽然恻隐了一下:“要是我能找到人帮你悄悄做个X线检查,不暴露你的任何真实信息,即使出事也查不到,你愿意做吗?”
赵大哥顿了顿,第一反应是一口回绝,可求生的本能又在鞭策着他,“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事呢。”
在苦难里泡久了的人,是不敢轻易相信好运会降临的。
“有,我以前也不敢相信会有那么多美好的事发生在我身上,但现在真的遇到了,你也一定会遇到的,请相信我。”
刘慧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泪流个不停,“是啊师兄,你就相信今越一回吧,我以前也不敢相信自己能怀上孩子,可自打遇上今越我真的怀了,还一怀就是俩,你说这么美的事,以前我敢想吗?”
今越又再次劝说,甚至以自己名誉发誓绝不外泄他的隐私,赵大勇才勉强答应。
等他们一走,今越累得瘫倒在炕上,刚才赵大勇躺过的床单已经被他带走了,她的手指细细的抚摸着身下的凉席。虽然初步说动了赵大勇,但以她目前的人脉资源,想找个给他做检查还保守秘密的人,太难了。
她首先想到的是朱大强和刘进步,但这俩人也不认识什么人,估摸着他们也要去托人,这托来托去的很容易出纰漏。
再次是徐端,只要她开口,他应该会帮忙,但他一个外行,要托的关系更多更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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