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慕夏衣
程愈走到了前台那儿,对服务员姐姐说道:“姐姐,刚才那西瓜还有吗?能不能再卖点儿给我?”
前台姐姐一听就乐了,“很好吃对不对?”
程愈含笑点头。
“有有有!你等着啊,我给你拿!”前台姐姐笑道,“……你还不知道吧,这沙瓤西瓜就是109农场研发出来的!又高产又好吃!你们在广东啊,肯定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西瓜!”
程愈连连点头。
这是真的。
毕竟现在计划经济么,如果广州政府不引进物资,广州的老百姓就享用不到。
就算引进了,程愈又属于社会底层……他不是捧着铁饭碗的国家工,当然也一样吃用不了来自大西北的农产品。
诶,如果能自由经济就好了。
就这么想着,
一股西瓜的清香飘了来。
前台姐姐已经捧着一大盘被堆得满满当当的切成片的西瓜走了出来,“来来来,小程快接着!要是不够啊还有!”
程愈拿出钱,正想放在前台——
前台姐姐连忙说道:“哎哎哎!不收钱不收钱!”
“不兴收钱的啊!”
“就是看在荔枝的份上,我也不能收你的钱!”
“前些年我眼下长了个鼓包,当时我还以为是我烙饼吃多了有点上火,也没在意。荔枝来我们这儿出差的时候,一看到我就说我眼下的那个鼓包不大对劲,非要我去看病。”
“我说没事儿这包又不疼……她非要!她拉着我去了卫星城医院,一检查,医生说是个疽,最好马上开刀!不然啊我眼睛保不住,我的大脑也会被感染!但那个疽子距离眼睛太近了嘛,卫星城医院没这条件,当时吓得我哟!腿都是软的。”
“后来呢,也是荔枝带着我和她109农场附近的几个生了重病的村民,一起转了几天几夜的车,最后去了中部战区医院……我们几个人都做了手术,才慢慢好起来的。”
“当时啊我们几个人还有陪房的家属一路上的转车、食宿,办住院手续、医生专家会诊……全都是荔枝一个人跑进跑出、跑上跑下!”
说到这儿,前台姐姐忍不住哭了,“认真说起来啊,我这条命都是荔枝给的!不是她发现我不对劲,不是她带着我去看病,我现在还能好好坐在这儿上着一份清清闲闲的班儿,吃着甜津津的西瓜?”
“我不收你钱!你要是非给……那我可就生气了!”前台姐姐嗔怪道。
程愈笑了笑,“对,跟荔枝在一起的人,都会有好运气。”
前台姐姐非常认可,“对对对,就是你说的这样!”
程愈谢过前台姐姐,捧着西瓜步履轻松地回到了房间里。
徐佳熙还坐在椅子上,正拿着方才程愈给她的帕子擦拭眼睛。
见程愈又端着西瓜回来了,
徐佳熙卟哧一声笑了,“到底谁给你的西瓜啊?还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了。”
程愈认真说道:“这是荔枝攒下的善缘。”
徐佳熙一怔。
“荔枝人小小的,个子也不高,但她很有力量,”程愈说道,“……每一个靠近她的人,都会得到好运气!”
徐佳熙笑了,“她还成为了你的救赎。”
确实,苏甜荔那姑娘看着甜美秀气,心里的主意却极正。
程愈摇头,“她不是我的救赎。”
“没有人能靠着别人的救赎,成就自我。”
“人,一定要靠自己,才能一步一步从困境里走出来。”
“荔枝是我的灯塔。”
“因为她,我无比清楚地知道我自己想要做什么。我会努力成长为参天大树,和我的灯塔并肩齐驱。”
徐佳熙愣住,喃喃念叨,“……人要靠自己,才能从困境里走出来。”
程愈垂下眼睑,“吃西瓜吧,放久了不新鲜了。”
说着,他率先拿过一块西瓜,吃了起来。
徐佳熙回过神来,笑了笑,拿着西瓜吃了起来。
这西瓜确实很好吃,
一口咬下去,瓤肉会自动在口腔里炸开,化成甜蜜清香的汁水,还带着明显的砂粒口感。
再一细嚼,细微的颗粒感顷刻间荡然无存。
只剩甜蜜的回甘与满口鼻的清香。
二人将那盘西瓜吃得七七八八时,
程愈开了口,“你是怎么看待……程惜的?”
徐佳熙吃西瓜的动作顿住。
她冷哼了一声,笑道:“……跳梁小丑。”
除此之外,并无二话。
直到吃尽手里的西瓜,徐佳熙才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我是说我,像个小丑。”
她叹了口气,“以前对她没什么想法,只是觉得何靖东太恶心了。和我处对象的时候,还要巴着程惜不放。我甚至还觉得她可怜……”
“直到何婉茜揭露了她和你被抱错的事,我才意识到——小愈,原来你跟何婉茜都是何靖东的孩子啊!呵,你俩是同父异母的姐弟!”
“我委屈了一辈子……”
“到头来还成了个笑话!”
这其实是个让徐佳熙不敢细究、也不愿细想的事。
所以——
哪怕换子事件已经过去快一年了,
她也一直保持着沉默。
过于难堪。
不敢细想。
但奇怪的是,
今天她和程愈说了那么多……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倾诉的缘故,
又或是在倾诉的过程中,压抑已久的情绪得到了片刻的释放,
徐佳熙竟然觉得,承认她很失败、很惨、很差劲……
似乎也不是那么的难以接受。
程愈又问,“为什么不跟何靖东离婚?”
徐佳熙听他问得直白,索性也很直白地答道:“原因有三个。”
“一是为了孩子的未来,不离。”
“一是为了保全父母的脸面,不离。”
“一是我们这年代……有几个离婚的?没有感情的、貌合神离的夫妻海了去了!”
默了默,徐佳熙又说道:“再就是,离婚会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我工作特别忙,没有办法花费太多的时间和精力在离婚上。”
程愈想了想,问道:“你和蒋叔叔……”
徐佳熙沉默片刻,“他清清白白。”
“而我——”
她深呼,然后痛快地承认了,“……并不清白。”
程愈挑眉。
徐佳熙说道:“何靖东的担心,并不是空穴来风。”
“早在当初蒋曜受伤住院,我在照顾他的时候,已经对他有了朦胧的喜欢。”
“他跟何靖东不一样。”
“他乐观、坚强,明明痛得要死,浑身都在抖,头上还在冒冷汗,可他能面不改色地说笑话给我听,安慰我他没事,安慰我说这一切都不是我的错。”
“他是理科生,可他的文学造诣很高。不管我抛出哪一句古诗文,他都能接下去。”
“他一眼神,我就知道他的需求。我一个眼神,他就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
“比起只会在信里安抚我的何靖东,现实中的蒋曜,更像我的灵魂伴侣。”
“我……”
“我确实默默地喜欢着他。”
说到这儿,徐佳熙泪如雨下,“可我当时已经怀了何靖东的孩子。”
“我的父母、兄弟姐妹,我所有的同学、朋友全都知道,我已经跟何靖东谈了三年恋爱……只要大学一毕业,我们就会结婚。”
“在那个节骨眼上,我不能有半分行差踏错。”
“否则我会令家人蒙羞!”
“蒋曜已经因为我而失去了一个肾……难道我非要害得他连名誉和前途也失去吗?”
程愈沉默了。
徐佳熙用手帕擦了擦眼泪,继续说道:“所以我默许了跟何靖东的婚姻。”
“婚后,我父母问我想干点什么工作。”
“我想着,蒋曜去大西北建设卫星城了……那样条件艰苦的地方,我实在没办法帮他。”
“但是我可以给他送去一点儿精神粮食啊!”
“所以我对父母说,我想创建一个周刊。想把这个周刊推行到最艰苦、最与世隔绝的单位去,让那些默默为工作岗位付出的职工们有点儿精神安慰。我还试着自己做了几期周刊,拿去给他们看。他们看了以后觉得很满意,觉得跟时政无关,但内容很丰富很全面,这事儿就
这么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