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美人摘星
有多夸张呢,聂钊只觉得整个肩膀上轻了,没力了,但另一侧,连聂耀都在咬牙。
因为随着陈恪一挺肩,这边棺木前头的重量,又被反送到了另一边。
明叔的血压,小药片都降不下去的升了起来,眼皮在嗖嗖的跳,脑瓜子嗡嗡的响。
经过刚刚把梁利生送到一边,还站在红毯上的岳中麒,他抱以感谢的目光。
他一心想把聂荣葬的风光,自以为憋了个大招,却差点拉了个大的。
是,不过短短一截路程,不及百步,但意外是刹那间发生的,而谁能想到,会发生意外的,是满场子对聂荣最忠诚的一个人,他的好兄弟梁利生呢?
但也是奇怪,那只是几秒钟之间发生的事情。
而从昨天就到现场的陈恪一直在陪着阿远玩儿,守夜时抱着阿远哄睡觉。
岳中麒则在自发的打下手,这儿插一手,那儿干一点,笑呵呵的在帮些小忙。
明叔自己都是在梁利生撞上聂钊的那一刻才发现不对的,但也是在那一刻,岳中麒已经挪开了面前挡着的花篮,并肘上了梁利生的胳膊,他一把拉,陈恪弯腰钻过去,两个就把个已经失控的巨型大棺材重新扶回了正轨。
他们,尤其是岳中麒,应该在危险发生之前他就预料到了。
他怎么预料到的,观察梁利生的脸色吗,但之前梁利生并没有任何不适的表现啊。
再说了,如果他观察到,应该会提前,私底下跟明叔沟通的。
今天这样的场合,岳中麒还是他家三太的娘家人,肯定不希望出事,不会不讲的。
那也就只有一个可能了,他是当时发现的,也是最早一个发现的。
棺木已到灵车旁,明叔大松一口气,也得感慨一句,大陆这帮军人,眼神真好!
灵车在前,后面是一长排的送葬车,聂氏几乎所有的车全部出动,从轿车到越野车再到小巴,中巴,大巴,排成了长龙。
人员全部上车,路口安保对讲机通知,灵车就可以在一片炮声中起程了。
头车里面是被明叔揽着的聂嘉峻,聂嘉峪,还有一脸神游的聂耀,以及几个押车,抬棺的壮实保镖们,聂钊夫妻带着儿子,和聂涵坐的第二辆车。
而在等发车之前,聂钊就已经给梁思翰打过电话,问过梁利生的情况了。
据说是这样,他因为喜欢待在大陆,本来是在大陆的,乍闻老大哥逝世,当时一个翻身下床,就把膝盖给扭了,可他又不想别人知道,于是喊梁思翰过去接自己。
梁思翰本来准备去收整玉珠号的,还带着钥匙呢,只好去接老爹。
就这样,他耽误了玉珠号的起航,这会儿,玉珠号也才正往码头赶呢。
梁利生又执意要送大哥一程,上医院悄悄打了个封闭针就跑来了。
他是好兄弟,简直堪称义薄云天,但他也差点害死聂钊。
试问,要不是刚才岳中麒眼睛够灵,发现他是在划水并一把扯出来,聂钊不就被老爹的棺材给砸死了吗,他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一生,要那么荒唐的收场?
打完电话,聂钊又把事情跟陈柔讲了一遍,又气又后怕,但又无奈。
毕竟梁利生也是好心,他气的直冒火,但他又张不开嘴责备。
今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专门协调过的,通往海边的路上,各个路口除了交警就是聂氏自己的安保团队,车辆一无阻碍,一路向前。
虽是送葬,但除了聂钊,别人的心情都很不错的,只有差一点要丧命,要侥幸逃生的聂老板又陷入了无边的内耗中,自艾自怨,自我怀疑。
也正是在这时,陈柔突然问:“你知道英军道歉那天,我和阿远几点去的现场吗?”
阿远在爸爸怀里,突然抬起手来,比了个八,朝着爸爸笑。
聂钊皱眉头:“八点钟,你们怎么去的那么早?”
阿远想说的,但发现事情好像有点复杂,就看妈妈,要妈妈来讲。
陈柔要讲讲那天赵营长身上发生的事,因为她想尝试着,帮聂钊解开心结,消除他性格中,那种一言不合就内耗的毛病,换言之,也是给他增加点阳气,以及,正能量!
那不巧了嘛,关于那天她和赵营长干啥聊的那么开心,聂钊也想知道了。
所以在陈柔抛话题的瞬间他的内耗就消失了。
第584章 我站在这儿,是因为你
要说陈柔是八点钟去的现场,就比聂钊早了一个小时。
她干嘛去的那么早,去了之后呢,一直在跟赵越赵营长聊天吗?
那他俩到底在聊什么,才聊的那么开心,整场俩人都笑个不止。
这可不是聂钊问的,而是他太太主动讲的。
在婚姻里面,他从来都不小气,也认为伴侣要给彼此空间,不该干涉对方太多。
不过既然太太愿意讲,那他当然愿闻其详,要听。
阿远也在听呢,虽然他听不懂,可爸爸竖耳朵,他也要一起竖耳机的。
是这样,那天赵越早知瓦利中校要使坏,虽然慢了陈柔一步,可也赶到了现场。
就跟今天岳中麒伸手拉梁利生的那一把一样,一旦出事就是丑事,无可挽回,但只要不出事,它就只是一件很小的,过了就过了,无人在意的小事。
而那天的直播一旦发生事故,赵越的处境会跟今天的聂钊一样难堪。
领导指着他的鼻子说,不管用什么样的办法,直播都必须顺利,否则就枪毙他。
而且那是一桩历史性事件,要是因为赵越不给力,叫直播没能顺利举行,造成的影响力不够,他所在的师,团,营,战友们都要唾弃他的,战友也会以他为耻。
但在赶到之前,赵越当然也没想到,电视台的导演会跟英军合谋。
所以他当时的后怕和心虚,纠结,不比此刻的聂钊少。
然后,他在阻止了事故发生后,还是领导的命令,要求他跟高校校长去拉关系。
可赵越去尝试了,收到的却都是白眼和傲慢,以及,无人搭理。
他不理解,不知道那是怎么回事,所以在陈柔落座后,他第一次问她的问题是,那几位大学校长怎么回事,为什么明明他打招呼,却要装作视而不见。
当时的他就跟现在的聂钊一样,心虚,手也在发抖。
然后陈柔就说了四个字:“他们怕你。”
赵越以为的,大学校长们的冷脸是因为瞧不起他,是傲慢。
但陈柔一语惊醒梦中人,叫赵越恍然大悟,那帮高知是在恐惧,是在怕他。
而他当时的情绪,是很多东方,种花家的人们常有的。
东亚父权式的教育总会把敌人和困难描述的非常强大,人们在面对敌人时,真正面对的也并非敌人,而是自己心中的心魔,它也远比真正的敌人更加可怕。
陈柔原来当然也不懂,是经历过几回全球联合军演,见识了对方各种花样式的犯蠢,才发现敌人不但不像岳中麒说的一样强,而且弱,还蠢的可怕。
那天,就在直播道歉现场,赵营长特别焦虑。
因为那是他仅有的,跟高校教授们见面的机会,而作为一个拿枪杆子的军人,他可以提着瓦利上校暴揍,压着兰戈上校打,但他对知识有天然的敬畏。
要不是陈柔站在更高的位置提醒他,他就错过争取研究生名额的机会了。
可他跟聂钊一样,也是个完美主义者,要错失了就要挨领导的骂,而且他也不允许自己失败的,当时聂钊瞪的斗鸡眼似的,但他还是侧首,又问陈柔:“怎么办?”
他并没有讲问题,但陈柔看到了,也知道他要跟高校校长聊天,她知道他的目的,而在人生地不熟,水土不服,不知校长们尿性的情况下,他希望陈柔给予建议。
当时陈柔还是说了四个字:“正面,强攻!”
也就是在当时,赵越不禁的就笑了,他的自信也回来了。
因为虽然陈柔只说了四个字,但作为同一文化熏陶下的战友,赵越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是,敌人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弱小,临门一脚,他抬腿就能踢进去。
而且陈柔朝他眨了眨眼,示意在直播之后会配合他。
所以赵越才会在现场笑的那么开心。
结束后,不出他所料,陈柔帮他堵人,他打直球,一举拿下了港大的校长。
这就是阿远所看到,但是孩子的语言还不足以表达的。
在众目睽睽,在别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陈柔配合赵越,打了个漂亮的反击战。
车一路驶往码头,陈柔在讲,聂钊默默的听着。
聂涵坐在前面,得要关注动向,有经过路口,她要撒纸钱的。
阿远是妈妈说一句就要点一下头的,至于有没有听懂,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随着有三辆车加速并超过灵车,是到码头,该要乘船了。
玉珠号,还是当初韩玉珠将要去世时聂荣斥资购买的,因为用来运送珠宝嘛,它上面座位很少,是个舱储船只,可是又全船软包,就……超豪华。
等聂钊下车时,明叔和天师们已经在现场了。
黑绒缎包裹,上面铺盖着满满鲜花的巨大棺材得要吊上船去。
而在所有工人做完工作,聂钊都亲手试过,觉得没有问题后,明叔还要反复检查才肯松口,但就这,他还一路抬头看着,直到棺木被吊上船去。
梁利生又被紧急送医院了,但明叔又利索又精神,让聂家的保镖们都有点怀疑,他平常在家里时,动不动失眠啦,牙疼啦,腰疼腿疼都是装出来的。
这几天中,他比个小伙子还要活跃,跑得快。
棺木要登船,殡殡队伍也得全体上船,驶到对岸之后,还得继续坐车。
这回因为是卸了顶舱,棺木露天盛放,所有聂家人也全围在周围,船缓慢航行,大家也三三两两凑到一起闲聊,亦或者像聂嘉峻,都快困死了,抽困打个瞌睡。
只有聂钊还有兴致,凑到妻子身边,要继续刚才的话题。
但猛猛的,直截了当的问也不太不好问。
而且聂钊对于婚姻里的隐私空间还是看的蛮重要的,并不想主动问什么。
他就只望着对岸停放的车辆,还有码头上正在做法事迎接的尼姑师太们,只拍着船舷,轻声说:“我以为那位赵越赵sir拥有强大的内核,他的人生中应该没有恐惧和害怕,也没有难题,我觉得他,心智应该非常强大。”
距离对岸并不远,尤其是这种大船,其实也只起到一个转接的作用。
再就是,特地要乘船,寓意着直达彼岸,就算是手动把聂荣给超度成功了。
风平浪静船又慢,也就只有马达排水的轰鸣声。
陈柔本来望着对岸的,但突然回眸一笑,说:“如果我们走上街头,随便问哪个人,问他有没有自信,他经商的能力比你更强,你觉得会有点头承认吗?”
聂钊愣了一下,再想了想,摇头说:“应该不会。”
怕她带不好,这会儿阿远跟奶妈在一起,是在下面船舱里的,就他俩在单独聊天。
陈柔再一笑,说:“这就对啦,在你眼里,赵越赵营长是个战场上的强者,他坚不可摧,无可战胜,可是在他,以及好多人的眼中,你也是强者,无人能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