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半蔷薇
患者呢?!
想到患者,许晚春猛的坐起身,然后眼前又是一片漆黑。
“……总算醒了,我给你冲糖水去。”
这是同宿舍的另一名主治女医生,98号的声音。
许晚春搓了搓脸,又眨了眨眼,等脑袋不在眩晕,眼前也不黑了,才穿鞋下地。
“哎哎哎……别起来,你是贫血、低血糖外加过度劳累引起的晕厥,院长给你放了24小时的假,好好休息吧……喏,快把糖水喝了。”98号来去匆匆,见到218号正在穿鞋,赶忙将人又扶回床上。
许晚春先道了声谢,才焦急问:“我那名患者……”
“好着呢,各项体征正常,院长亲自盯着的。”
这就好,确定患者平安,许晚春才放下心来,抱着竹筒开始小口喝糖水。
医护人员过度透支,晕倒的不在少数,往往这种时候,就会将给患者准备的营养品(白糖、奶粉),分出一些给他们。
等许晚春将竹筒里面的温糖水全部喝完,又问:“现在几点?我休息多久了啊?”
98号忙了十几个小时,也才刚回宿舍:“晚上7点多了,你睡了十个小时,食堂那边还给你准备了营养餐,等会儿记得去吃了,吃完继续睡吧……”
对面床铺上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直接没了动静。
这是睡着了?
工作太累,许晚春往常也是这般沾床就睡。
她轻手轻脚起身,先帮对方将薄被盖好,才拿上洗漱用品出了宿舍。
等洗漱好,坐在食堂吃着加了肉罐头与水煮蛋,还有一杯奶粉的晚餐时,心里还在庆幸。
庆幸师兄没看到她今天的模样,不然他又要哭鼻子了吧……
想到师兄,脑子里就忍不住浮现各种担忧。
许晚春叹了口气……有时候忙碌也有忙碌的好处,起码没时间七想八想……
难得能休息24小时,再加上浑身没什么力气,一顿晚饭吃得慢慢悠悠。
好容易将食物全部塞进肚子里,准备回宿舍继续躺着时,想起今天的糖果还没领,她又去了一趟后勤部。
揣着糖回到宿舍后,习惯性拿起背包,打算将糖果藏好。
背包里除了衣服和糖果外,还有三袋压缩饼干。
因为随时会有被M国飞机轰炸的危险,所以,每一名医护人员都会发放三袋压缩饼干储存着,作为意外时的急救粮。
就在许晚春将衣服先拽出来,准备再去拿包在中间,放置糖果的木盒子时,发现衣服中掉出来两个新的月事带。
不用多想也知道是师兄新做的。
拿起来细看,不是很意外的,在各项资源紧缺的情况下,月事带是师兄拆了他的衬衫做成的……
不知道是不是生病变得脆弱了,一大串眼泪毫无征兆的,扑簌簌就滴落了下来。
许晚春慌忙将手上的月事带移开,捂住脸,又是想哭,又是窝心……
傻师兄,这里作息不正常,吃得更没什么营养,她根本就没来月经。
也不知道师兄只剩下一件衬衫要怎么替换?
希望他乖一点,听了她的威胁,别在把糖果攒给自己了。
还有,2个多月后的轮转调整,师兄还能来他们这边吗?
不行……许晚春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不能再想了,越想越焦虑。
师兄肯定会平平安安的。
而她的身体需要睡眠修养……
事实上,无论许晚春如何宽慰自己,在三天两头就会炸响的炮火声中。
思念与担忧这些情感,并不是理智能够控制住的。
而时间,也在忙碌与担忧中,从夏季来到秋季,再跨越到了冬季。
遗憾的是,这期间,许晚春再没能见到师兄……
1966年的1月21日的春节。
许晚春更是过了一个没有亲人,只有战友与伤患的新年。
严格些说,若不是领取糖果时,工作人员多给了一颗糖,说是新年福利,她都不知道已经在地下医院待了8个多月了。
就在许晚春以为还要坚持半年一年时,元宵节这天,又一批医护人员被分配过来后,她突然接到了通知:
218号圆满完成任务,可以归队了!
第150章
可以回家了?!
从院长这边得到口头通知时, 许晚春还有些懵。
好一会儿,等反应过来不是在做梦后,她几次张口。
想问还有多少人会跟她一起离开?这其中又有没有陈玲?
只是话到了嘴边, 还是咽了回去。
就连通知她离开的书面文件都没有, 保密级别可想而知。
什么都不问才是最合适的。
于是乎,许晚春只回了一个字:“是!”
8个多月的相处,院长本就欣赏218号的能力,如今见对方能平安归队自然也为她高兴,难得多说了几句鼓励话语, 最后又加了句:“……希望还能再见。”
虽然她们不知彼此来自哪里, 更不清楚对方姓名,但许晚春还是很肯定的点头:“一定能再见!”
口头通知离开, 并不是立马就可以走人了。
后续还有很多事物需要交接,还必须在不动声色中完成交接:
伤员档案整理、死亡病例报告、物资的清点与分配……
等一系列交接完成,第三天深夜, 拿到健康状况的批条后, 许晚春才换上Y国平民的服饰, 揣上来时的虚□□明,在Y国工兵的掩护下, 踩着盘旋楼梯,离开了逗留8个多月的地下室。
再过几天她就能见到家人了,长辈们都还好吗?有发现她的信件其实是提前写的嘛?
小玫瑰快要一周岁了, 都说女孩儿开口早,她应该会说话了吧?
还有师兄,他比自己早了执行任务一个多月,是不是已经回沪市了?
总算能回家了~
黑暗的卡车斗篷中,许晚春面上安静, 心里却已经雀跃到了顶峰。
然而更叫她欢喜的是,安静等了十分钟左右,陈玲也爬上了车斗中。
再后面,基本十来分钟一人,8个月前一起组队过来的6个全部到齐。
大家伙儿这时候才知道,原来整个小队都可以离开了。
欢喜能回家、激动大家都在、又庆幸平安……
卡车启动的瞬间,几乎所有人的心情都是复杂的。
=
来时艰难。
离开自然也不会轻松。
军卡在时不时炸响的炮火声中,颠簸了七八个小时。
总算在天亮前,在2名Y国工兵的陪同下,登上了an沛省开往he口的火车。
一行6人全作Y国平民打扮,再加上跟Y国战士相处大半年,很多话都会说,也能听懂。
又有两名地道的Y国人陪伴着,途中完全没有被人瞧出不对,也没遇到危险。
反倒是到了he口火车站,换成军卡赶往国内Yun省边境的路上,遇到了多次空袭。
好在众人也算有了经验,甚至可以说是生理反应,听到飞机声音就找地方隐蔽。
不管土坑还是污水池塘,只要能保命就得跳。
待再一次从污水池中爬出来,许晚春抱着膀子,被冻得直哆嗦还不忘苦中作乐想,幸亏是热带,这要是在北方,2月份那冰层厚实的,跳河根本不可能。
“女同志先进去换衣服吧。”来到隐蔽在山后方的卡车旁,同样湿漉漉的男同志们,让唯二的两名女同志先换衣服。
许晚春跟陈玲也没有耽误时间墨迹,手脚利索的翻身进了卡车。
一人拢共只有两身衣服,另一套之前钻过土堆,脏污的厉害,但也比湿的好。
许晚春跟陈玲以最快的速度换好衣服,再跳下车换男同志。
“……希望后面能平安,再跳池塘可就没衣服换了。”伸着脖子艰难往下咽压缩饼干时,陈玲小小声抱怨。
许晚春拧开只有少许水的竹筒,抿了一小口后才跟着唏嘘:“运气应该能好一点吧?”
她如今的身体素质极差,刚才又在刺骨的冰水中折腾一遭,又顶着湿漉漉的头发,脑袋已经开始昏沉了。
许是老天爷听到了她们的祈祷,也或许接近国土,后续几个小时再没遇到什么意外。
从地下医院离开,换车、颠簸、隐蔽……一路折腾了三十几个小时,总算平安踩在了自家国土上。
=
入境核对身份比许晚春预估的要严格。
从最开始的证件核对,到详细口述任务内容,再到回国的原因,都需要单独审核。
其中,执行任务时,具体接触的人员,和空袭、伤病救治等全都得一一说明。
最后,再交叉询问6人,确认陈述一致,才算过了第一关。
边境不是他们可以滞留的地方,一行人换上来时的咔叽布蓝工装,简单填饱了肚子,便被催促着再次爬上了军卡。
又是七八个小时颠簸,总算回到了来时培训的秘密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