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半蔷薇
许荷花才偷得半日闲。
就这半天她也没放松,抱着习题本,边刷题边跟闺女讨论接手会计的人选。
许晚春则坐在不远处,用一块带皮猪肉,练习皮下缝合。
除了大表嫂胡三丫外,母亲说地其余两个人的名字,她都没听过,应该是其他屯的。
人都有私心,许晚春也不例外,她率先考虑的当然是自家大表嫂。
犹记得几年前,大表嫂在背后出主意,跟憨憨大表哥闹私奔时,她就觉得对方是个聪明人了。
再加上,母上坚持了几年的扫盲班,大表嫂是整个屯里,唯一坚持下来的。
所以,许晚春对她的印象不差。
想到这里,她边挥舞持针器,边回:“肯定先紧着自家人啊,咱们举贤不避亲,回头就去找老书记谈谈。”
许荷花自然也更想推荐自家人,可这很难。
她当年能成功,经过了很长的铺垫。
从扫盲老师,到妇女主任,最后才到会计。
除了老书记跟曹大夫等人的托底外,许荷花自己也花了好几年时间,才一步一个脚印走上来的。
可胡三丫,在村里,没有任何威信。
许晚春倒不担心这个:“没有威信,咱们就给她造呗,还有一年多的时间,有得是机会……”
许荷花真诚求教:“怎么造?”
许晚春头也不抬:“这就多了,比如多做好人好事、没有好人好事,就演几出……还有积极劳动,对了,回头也可以请师父找找熟人,安排大表嫂去学开拖拉机,必要时,还可以让她写文章,回头我帮她润色一下,要是能出版,就稳了,当然,以上所有的事情,都要找爱八卦的婶子们,大肆宣传,一年半的时间,足够将大表嫂的到位捧上去了……”
一直知道闺女的脑瓜子好使,许荷花也自诩是个精通人情世故的,只要她愿意,跟谁都能掏心掏肺。
但……这样的做事风格,她生平头一次见识,一时竟不知道该回应什么。
沉默了好一会儿,许荷花突然道:“怪道书里说,读书人心眼子脏。”
嗯?许晚春总算回头看向母上大人,懵逼:“您在骂我?”
许荷花严肃脸:“不,娘只是在陈述事实。”
许晚春无辜脸,她很想说,她刚才说得那些,在真正玩弄心眼的人眼中,怕是浅显犹如稚儿。
不过,这话只在脑中过了下,便被她压了下去,只笑着做总结:“其实最最重要的还是根本,古语有言,打铁还需自身硬,别的都是浮云,最终,全村肯定还会有一个考试,大表嫂必须有真材实料,否则即使我们将外在的质疑全部解决,她自己不争气,那么一切就都是空谈,您也就不要费心了。”
许荷花连连点头:“是这个理,咱们想推自己人没错,但前提很重要,三丫账目必须做的清爽。”
闻言,许晚春不再多说什么,又开始拆起缝合好的猪皮:“这两天您找表嫂沟通一下,如果她敢做,我就陪您走一趟老书记家,得跟老爷子通个气,这样他老人家才能在关键时候帮忙。”
许荷花:“老书记能愿意?”
许晚春头也不抬:“我自然有谈判的筹码。”
许荷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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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又过去三天。
许晚春的请假即将结束。
好在,经过几天的思考,大表嫂决定接下会计工作。
于是许晚春便领着她与母亲,提了礼物登了老书记家门。
结局自然是好的。
等半小时后,再出来时,许荷花一直好奇,好奇闺女单独跟老书记说了什么。
明明一开始说明来意时,对方并没有表态。
许晚春却没说,只笑道:“山人自有妙计!”
其实也没什么,她不过是占了知道历史的便宜,告诉老书记自己在县城的时候,听说明年国家会组织民兵。
不管是训练,还是参加任务,都是有补贴的。
当然,老书记是个聪明人,只要一句消息就够了,不需要许晚春卖弄其他。
这厢,等许家母女俩走后,许敬军皱着眉,慢慢抽完烟袋里的烟丝,才叮嘱旁边的老妻:“帮我准备些黄纸,再弄两个白面馒头跟烧酒。”
许李氏被唬了一跳,下意识起身看了看门外,确定没有外人,才回屋拍了作死的老头子一记:“要那玩意儿干啥?”
许敬军沧桑脸:“没啥,我就想问问先祖,咱家祖坟到底啥时候才能冒烟,凭啥许春生那老东西,能得了桃花这么厉害的孙女?”
“酸死你得了!”许李氏懒得搭理老头子发疯,端上簸箕直接去了厨房。
许敬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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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
沪市,总算团聚的曹家三口人,也正说着许晚春。
七年未见,不管是曹秀跟苏楠两位长辈,还是曹景梁,都免不了好一阵子欢喜。
待过了最初的激动,三人又分享起了彼此的生活,与未来的计划。
处在许家屯那样偏僻的地方,苏楠的生活圈子很窄,除了丈夫,最关注的就是许晚春。
所以,理所当然的,三两句话语中,就会将人带出来一次。
“……差点忘了,桃花儿有信给你。”苏楠拿起小皮包翻找起来……见到儿子太高兴,脑子都糊涂了。
这会儿正好是午饭点,曹景梁领着父母先找了间饭馆,才将茶杯用开水烫好,就听到有师妹的信。
坦白说,刚才,他的手都抖了下。
好在幅度不大,且在父母注意到之前,他已经收敛好了多余的情绪。
曹景梁将两杯茶水先推到父母面前,才将信件接过来搁在手边。
见状,苏楠催促:“快看看桃花儿写的什么呀。”
曹景梁有些讶异:“现在?”
苏楠:“反正等上菜也要一会儿工夫。”
其实曹景梁也挺好奇信件的内容,这几天,对于电话中师妹说的那句话,他一直抱有怀疑,总觉得小丫头还有未尽之语。
所以,借着母亲的催促,他便顺势将信件拆了开来……
信件不厚,只有两页纸,但该说的,都说清楚了。
曹景梁埋在心底几天的疑惑,总算得到了答案。
紧绷着的情绪彻底放松下来的同时,更多的还是感激……
“桃花儿说了什么?瞧你笑的。”苏楠懒洋洋托着下巴问。
他笑了吗?回神后,曹景梁又笑了下,一边将信纸折好,一边回:“说了些趣事。”
苏楠也不问具体是什么事情,反而旧事重提:“跟桃花订婚这事,考虑的怎么样了?上次回信你说的模棱两可的。”
听到这话,一直沉默喝茶的曹秀也插了句话:“桃花儿很好,我跟你妈很喜欢,但婚姻是自己的,订婚的前提是你们自己乐意,长辈们也只是建议。”
曹景梁帮父亲添了杯茶,才笑问:“桃花儿怎么说?”
苏楠讶异:“这叫什么话?你是男孩子,肯定要你这边没意见,妈妈才能找桃花正式开口呀。”
曹景梁……原谅他没什么经验,也从未关注过这方面的知识点。
“别闷着呀,你怎么想的?”见儿子又不吭声了,苏楠无奈敲了敲桌子。
“我同意订婚!”餐桌下,曹景梁的手指,无意识摸索了下已经放进口袋里的信封,耳根泛起微微热意。
咳咳……师妹说得很是,订婚对所有人都好。
至于婚约有无后续……就像桃花儿说的,待五年后,他从边疆回来再看!
总算得到想要的结果,苏楠欢喜坏了,她立马从包包里又拿出一张纸塞给儿子:“这是你未婚妻要买的东西,交给你了。”
这么快就是未婚妻了?曹景梁觉得自己的脖子都红了,尴尬的……他接过清单,不自在问:“不是……不是应该要再问问桃花儿吗?”
苏楠却笑眯眯一摆手:“不用,桃花儿跟我亲生的也差不离,妈肯定会先问她的意见呀。”
曹景梁觉得有些窒息:“妈……您刚才不是这么说的。”
苏楠:“哎呀,女孩子要矜持的呀,你话怎么那么多?”
曹景梁:“……”
第38章
1958年8月中旬。
距离许晚春参加高考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眼看时间就要迈进9月, 所谓的大学通知书,却始终不见影子。
村里渐渐便起了风言风语,包括许荷花这个母亲, 心底也慌得厉害。
她倒不是不相信闺女, 就是怕,怕中间遇到什么不可控的意外。
比如试卷丢了,比如被改了名字……恶意顶替。
可即便心中有万千不好的猜想,即使夜里在炕上整宿整宿烙着饼,许荷花也从不敢在闺女跟前露出丝毫不妥。
反倒是许晚春本人, 可谓是稳如老狗。
因为她清楚, 之所以这么久还没有收到通知书,盖因这段特殊的时期里, 政审格外严格。
后世,许晚春还曾看过一篇报道,有些学生因为政审, 一直耽误到学校都开学一个月了, 才收到录取通知书。
眼下才8月中旬, 真不算晚。
更何况,在录取通知书寄过来之前, 她还得体检合格。
不过,算算时间,差不多就是最近了……
所以她不仅不急, 与几位长辈去大锅饭食堂吃饭时,还琢磨着下午继续进青山采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