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半蔷薇
至于未来可能会上战场出任务什么的,还是不要说了,省的家人担心。
于是她主动扯开话题:“娘,最近家里没什么事吧?您工作怎么样?轻松吗?有没有人欺负你?吴奶奶呢?在家里会不会很闷?收音机票弄到了没?”
“你咋这么多问题……”嘴上虽嫌弃,许荷花还是一个个回答了:“工作好着呢,办公室里几个人都挺好相处,就是太闲了……家里也好着,邻居特别热情,我体检完,就是刚拿到工作岗位那会儿,好多家都给送了东西。”
虽然这家一把菜,那家几颗西红柿,并不值当什么。
但邻里这么和睦,却叫许荷花生出了归属感:“娘还以为大城市里,都是清高看不起人的,没想到都挺好咧,谁家有事都乐意伸手帮一把。”
许晚春倒不是很意外,不管是沪市的里弄,还是京市的胡同,时下这个年头,人情味还是很重的:“那您中专报名了吗?”
许荷花白了闺女一眼:“报了报了,不过这学期来不及了,得等明年正月才能去学校。”
许晚春满意了,又看向吴奶奶。
吴玉珍被这爱操心的丫头逗的不行:“我也好着呢,每天窜窜门,糊糊纸盒赚钱,录音机票已经有眉目了。”
“糊纸盒?”老太太可不缺钱,大抵是无聊了吧。
事实也确实如许晚春想的这般,吴玉珍解释:“在家里太闲了,刘娟去街道办领盒子的时候,我也跟着领了些,又能打发时间,又能赚钱。”
许晚春好奇:“糊一百个多少钱?”
说到这个,许荷花就是一脸的肉疼:“一百个3毛钱,本来娘也想领的,每天糊个五毛一块,一个月也不老少了,可街道办的说我有工作,不让接。”
吴奶奶好笑:“ 让你用我的名额领,你又不干。”
许荷花:“街道办都说了,盒子不多,得先紧着没工作的,我哪好意思抢。”
对于母亲会说出这样几近“傻乎乎”的话,许晚春并不意外。
许荷花女士在某些方面,有着极强的道德感,不然当年也不会咬牙守寡十几年。
是她不想改嫁吗?许晚春觉得未必。
她想,更多的是母亲担心改嫁后,李家二老生活艰难……
想到这里,许晚春看向母亲那,比实际年纪小上好几岁的美丽脸庞,好奇:“娘,最近没人给你做媒吗?”
“咋突然问这个?”
许晚春:“好奇呀。”
闺女问,许荷花便也不瞒:“有,不止咱们里弄,就是厂里也有介绍的,厂里面有个啥生活委员会,专门管这个,找我好几次了,烦人得很,你也要催婚啊?”
许晚春连忙反驳:“我可不催啊,闺女就是想跟您表个态,您想结婚我赞成,不想结婚我也不反对,您自己乐意就好。”
最近被说媒烦的有些暴躁了,许荷花丝毫不感动,反而白了闺女一眼:“你都说过多少回了。”
许晚春:“……”
第49章
除去来回路程上的时间。
许晚春拢共只能在家里停留三四个小时。
她又是买东西, 又是写回信,再亦步亦趋跟着母亲转悠。
忙忙碌碌起来,时间过得就更快了。
许晚春只觉眨眼的工夫, 她就得回学校了。
许荷花也差不多, 她恨不能留闺女在家里多吃几顿好的:“要不,娘骑车送你?”
“……不了,来回加起来得有二十来公里呢,娘,我走了啊。”许晚春将包背到背上, 又看向老太太:“吴奶奶, 我回学校啦。”
吴玉珍早看出来了,桃花儿对在意的人, 特别容易操心,她乐呵呵摆手:“去吧,去吧, 我跟你娘在家里都好着呢, 不用太过挂心。”
许荷花拿下闺女背上的包裹:“娘送你去车站。”
“这个可以有。”知道母亲是心疼自己, 许晚春立马笑嘻嘻的挽上对方的手臂。
公交车最近的站点,出了里弄就有一个。
母女俩一路聊天, 时不时再与端着碗吃晚饭的邻里招呼几声,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公交车半小时一班,两人都以为得等好一会儿。
却不想, 几分钟的工夫,车便缓缓驶了过来。
许晚春顿时也顾不上旁的,接过母亲手上的包裹,匆忙背到身上:“娘,我走啦。”
许荷花跟了几步:“去吧, 那些信明天娘就给你寄走。”
公交车已经靠停了下来,许晚春点了点头,正要往车上爬,又转身飞快道:“别忘了给师兄寄包裹啊,要是有麦乳精再给他弄两罐吧,之前寄的估计快要吃完了。”
许荷花好笑:“知道了,不会亏了你未婚夫的。”
许晚春的表情囧了下,想说她不是因为对方是未婚夫才惦记着,可话到嘴边,又觉得没有必要,索性什么也不解释,闷头上了车。
许荷花一直站在原地,目送公交车远离,才转身离开。
打趣归打趣,答应闺女的事情得做到。
所以她没急着回家,而是去找了最有门路的刘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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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沪市到边疆,邮寄包裹,正常需要一个月时间。
若赶上特殊情况,五六十天也是有的。
所以,被母女俩惦记的曹景梁,拿到包裹时,已经是四十几天后了。
卫生室内,等送包裹过来的小战士离开后。
一同留守值班的徐医生羡慕的靠了过来:“你小子,半个月前才收到过包裹吧?”
那是大伯母寄过来的,而手上这个……看着熟悉的字体,曹景梁只是笑笑,便低头找起了剪刀。
包裹不算特别大,打开后,里面零零碎碎的东西却不少。
曹景梁习惯性先找信封,正要拆开看时,耳边就传来了徐医生略带惊喜的声音:
“老曹,你家里居然给你寄了雪花膏跟蛤蜊油?这可是好东西!”
曹景梁拆信的动作一顿,下意识朝着包裹看去……还真是。
他摸了下脸,桃花儿为什么给他寄雪花膏?
是觉得自己大她太多?让他保养的意思?
从未在乎过脸的曹医生,第一次生出奇奇怪怪的念头。
徐医生继续激动:“诶!老曹,这雪花膏跟蛤蜊油有不少,各换一罐给我呗?”
曹景梁甩了甩脑袋,甩掉莫名其妙的想法,继续拆信:“你要这个做什么?”
徐医生有求于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饱汉不知饿汉饥,你底子好,怎么磋磨都俊,可我这张老脸再不保养,等回去,瞧着都能比我媳妇大一轮。”
看到信上,桃花儿说多余的物资可以用来做人情,曹景梁眉眼里全是笑意:“行,你自己拿吧。”
还真有门!徐医生欢喜坏了,连忙问:“你要什么?哥不白拿。”
粗略看完信件,曹景梁将信纸折叠好揣到口袋里,才开始扒拉包裹,不甚在意道:“你看着给吧。”
徐医生也不扭捏:“行,我琢磨琢磨,不会亏着你的……诶?这个就是麦乳精吗?我只听说过,还从来没喝过。”
在物资匮乏的边疆,什么东西都能二次利用,曹景梁小心将裹在外面作缓冲的报纸揭开。
露出里面的麦乳精时,他也有些意外,毕竟这玩意儿可不好弄,也不知道小丫头身上的钱够不够用?
“老曹,这是谁给你寄的包裹?全是好东西,居然有两罐麦乳精,还有铁盒饼干……”
同事越来越羡慕的语气,将曹景梁从发散的思绪中拉回,他起身,走到废氧气瓶改造的“马蹄灶”旁,提起上面的铝制水壶。
再回到桌旁时,催促还在包裹中寻宝的同事:“老徐,把茶缸拿来,一起尝尝麦乳精的味道。”
日子难熬且清苦,所以驻扎的医生们,不管谁有好东西,都会拿出来一起分享。
同样的,徐医生也没故作客气,不过,拿着空茶缸靠过来时,提醒:“我就喝一次,这么好的东西,肯定是你爸妈托人弄的,留着自己喝吧。”
曹景梁笑了声:“不是我爸妈寄的,是我未婚妻。”
“啊?你真有未婚妻啊?”
“之前不是说过。”
徐医生挠了挠后脑勺:“我还以为你是为了拒绝赛买提大叔家的闺女,故意那么说的。”
曹景梁将冲好的麦乳精递了出去,好脾气道:“我真订婚了,去年就订了。”虽然跟桃花儿的订婚,不是那么纯粹,更不知道未来能不能在一起,但只要婚约存在一天,他就不可能与旁的女性接触。
“这个麦乳精好香,一股甜滋滋的奶味。”徐医生捧着茶缸陶醉地闻了闻,才继续感慨:“你这未婚妻对你不错啊,不止给你寄这么些好东西,还愿意等你五年。”
“她确实很好,也很……机灵。”
“哎哟喂,没眼看,没眼看,瞧你笑的……不过说实在的,人家愿意从小姑娘等你等到老姑娘,调回去后,你可要好好对待人家,军属很不容易的。”
曹景梁斜了对方一眼:“小丫头今年才16岁。”
毫无防备的徐医生,差点将嘴里珍贵的麦乳精喷了出去:“咳咳咳……我记得你25了吧?”
这话问的,多没礼貌,曹医生低头喝了口麦乳精,不想搭理。
徐医生一点也不在意对方的冷脸,甚至颇兴奋地指了指桌上的雪花膏:“所以……这是怕你老了,给你保养的?”
“……”曹景梁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朝着嘴贱的同事伸手:“把雪花膏还我。”
回应他的是徐医生越加猖狂地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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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晚春完全不知道。
因为雪花膏,师兄被人嘲笑了。
她很忙,回到学校后,马不停蹄加入了义诊出发前的准备工作。
从校党委召开誓师大会,宣导革命指示,到写血书表决心,再到药品、器械、宣传油印纸准备等……
待一切准备就绪,第三天上午6点,许晚春便在同年级学生们羡慕的眼神中,与老师还有高年级的师兄师姐们,一起爬上了铺满稻草的军卡斗篷中,往郊区出发。
路况很差,一路颠簸,很快就有人因晕车干呕了起来。